那年秋千架

20 (二十)


宝石酒吧在江滩酒吧一条街上。每到夜幕降临,整条街但见红唇纤腰,香衣丽影,纸醉金迷。
    唐诗和孟珊珊迈进酒吧黑色的大门,走过一条从天花板到四面墙壁都是镜子的长形走道,再拐过一个弯,一股巨大的声浪扑面而来,差点将唐诗掀翻。唐诗是乖宝宝,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踏足过酒吧,几乎立刻萌生了逃跑的意向。孟珊珊一把拉住唐诗的手腕,在她耳边大声说:“来都来了,看看再说。”
    站在入口处适应了一下暧昧不明的光线,孟珊珊指着不远处的一张桌子对唐诗说:“他已经来了,在那儿!”
    唐诗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一张玻璃面的圆桌旁坐了三个年轻男人,其中一个正是何帅哥。
    “走啦走啦!”孟珊珊拉拉唐诗。
    何帅哥也看见了她们,站起来冲她们招招手。待两人走近,热情地做介绍:“这是孟珊珊小姐、唐诗小姐。”再指向站起来的两人中黑而健硕的一个:“这是程成。”又指向高瘦的一个:“这是许安凯。”
    众人打过招呼,一一落座。
    “喝点什么?”何帅哥问。
    唐诗孟珊珊对视一眼,唐诗比划一下:“橙汁。”
    许安凯马上发言:“来酒吧喝橙汁那是未成年人,警察叔叔要抓的,我给你们推荐一款鸡尾酒吧,保证好喝。”说完不等两人回答,挥手叫来服务生,对着服务生耳朵点了酒。
    酒吧暖气很足,唐诗脱了外套,露出火红的毛衣裙,孟珊珊也脱了大衣与唐诗的一起搭在椅背上。何帅哥眼神游游移移,颇有些累。程成与许安凯则毫无顾忌地上下打量,眼珠子落了唐诗一身。唐诗有些不自在,男人大概都希望自己的老婆是淑女,别人的老婆是□□,孟珊珊今天泡帅哥的策略还是正确的,只是牺牲了她。
    酒用两只透明的玻璃长杯端上来,淡黄色,上面漂浮着晶莹的冰块。唐诗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略带些浅浅的辣,口感不错。
    何帅哥将脸凑近些,大声说:“走吧,去跳舞。”
    唐诗对自己的舞姿深有自知之明,连忙地摆手,说:“你们去吧,我坐会儿。”
    何帅哥展颜一笑,伸了手牵孟珊珊,孟珊珊瞬间石化状跟着他去了舞池。
    程成端起杯子喝口酒,朝许安凯挤挤眼,也下舞池扭去了。
    许安凯清清嗓子,斜了身子向唐诗靠过来,问:“唐小姐在哪里上班?”
    唐诗对这种略显亲密的姿势本能的有些反感,又一想别人大概是怕她听不清,于是拘谨地答道:“在《都市》杂志。”
    “哦,那是才女啊。”眼睛继续在唐诗身上逡巡,“来,才女,咱们喝一点。”
    唐诗不知道原来《都市》杂志与才女可以划等号,默默地拿了杯子再喝一口。
    “唐小姐一看就很少来酒吧,待会儿我介绍几款酒给你试试,放心,都没什么度数。”许安凯殷勤备至,“以后有时间多出来玩玩,这酒吧是我朋友开的,我在里面也入了股份,你带朋友来报我的名字给你打八折。”
    唐诗微笑点头,仍然无话。
    许安凯又凑过脸来,问:“我如果抽根烟的话,唐小姐不介意吧?”
    唐诗点点头,说:“你随意。”
    许安凯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一支打火机,顺带……一把骚包的印着鱼叉状玛莎拉蒂标志的车钥匙,一齐扔在桌面上。
    唐诗喝酒,这种醉翁之意在小说电视里看太多了,似乎少爷们的构思都极富有少爷单纯单一单方特色,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许安凯点燃一支烟,问唐诗:“唐小姐有男朋友么?”
    唐诗已经喝完一杯,摇摇头:“没有。”
    许安凯叫来服务生,又耳语一阵。
    唐诗忽然明白酒吧为什么是调情圣地了,这么嘈杂聒噪,人与人说个话都得贴面,贴来贴去,数不清的□□便在摩擦生电电光火石石破天惊间产生。
    那么疗情呢?唐诗看看新端上来的酒,一杯橙色里面带点红,装在一个倒三角形杯内;一杯是漂亮的天蓝,杯口插着一片薄柠檬片;还有一杯却是上白下黑,白的部分俨然一小堆鲜奶油。这些都是治伤的药吧?唐诗微笑着端起天蓝那杯,再喝。
    孟珊珊回到座位的时候,唐诗已经微醺了,拉着她的手说:“珊珊,试试这个,这杯上面是奶油哎,蛮好喝的。”
    孟珊珊看她一眼,说:“诗诗,你不会喝酒,不能喝多了。”
    “我没事。”唐诗抿一口,“这些都没度数,我现在想醉,还醉不了呢。”
    许安凯也劝:“就是,这些都跟果汁似的。”
    孟珊珊叹口气:“好吧好吧。”
    何帅哥将新上的一杯递到孟珊珊面前,示意她尝尝。孟珊珊秀秀气气地接过,喝一口,冲何帅哥甜甜一笑。
    “来,为今天认识两位美女,我们干杯!”许安凯提议。
    大的小的尖的圆的红的棕的酒杯碰在一起。唐诗仰脖的时候,恍惚看见人群中有个熟悉的身影,闭闭眼仔细再看,那身影又不见了。唐诗气闷,我现在没招你啊,也没想你啊,你老出来晃什么晃。摆摆头,将杯子伸到前面,豪气干云:“咱们干!”
    醒来的时候,头仍然昏昏沉沉,有宿醉的疼痛。唐诗皱皱眉,机械地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在床头柜上摸摸索索。没有意料中的闹钟,没有熟悉的相框,被子的质感也似乎有些不一样。她睁开眼,有些呆滞地看自己周围的情景。
    白色的床单被套,浅黄的墙壁,棕黄的窗帘后透出清晨的微光和稀疏的人车声。唐诗转转眼珠,伸手抚抚额头,雪白的胳膊在空气中暴露的时间久了,微有凉意。这凉意给浑浑噩噩的灵台注入一丝清明,她猛地坐起来,吃惊地再次环顾四周,确认自己是在一间完全陌生的房间内。
    前晚穿的外套和那件毛衣裙耀眼地搭在一旁的椅背上,椅中堆的是黑色的裤袜,裤袜旁是……玫红的胸罩。唐诗额上沁出一层薄汗,掀起被子朝里看,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衣,睡衣胸前印着圆形的logo——江滩假日酒店。
    赤脚踩在厚厚软软的地毯上,看了卫生间,看了衣柜,看了门外安静的走廊,没有人,也没有人曾经留下的痕迹,一切只是一个标准酒店该有的模样。可是衣服,唐诗摸摸身上,衣服是怎么回事?曾经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全然没有记忆?
    对了,珊珊,还有孟珊珊,她去哪儿了?
    唐诗奔回床头,从包里翻出手机,抖抖索索地翻查到孟珊珊的名字,按下了拨打键。
    铃响了许久,快自动挂断的前一秒,才有人接起了电话,孟珊珊迷迷糊糊的声音:“喂……”
    “珊珊……你在哪儿?”
    “嗯……”模糊的呓语,“在睡觉……”
    “在哪儿睡觉?”唐诗继续问。
    “在床上……”话筒里传来吧唧嘴的声音。
    “你到底在哪儿!”唐诗爆发了。
    没有人回答,隐隐有悉悉窣窣的声音,过会儿突然传来一声大叫:“啊!……”
    与此同时,唐诗扔下手机,跑出房间,在隔壁门上猛敲:“孟珊珊,别喊了,开门!”
    几秒后,孟珊珊蓬头散发出现在门后,唐诗紧张地问:“你房间……一个人?”
    孟珊珊点头。
    唐诗闪身进去,照例将卫生间和衣柜全部打开巡查一遍,最后坐到床上,问孟珊珊:“昨晚怎么回事?”
    孟珊珊摇头。
    “你喝醉了?”
    孟珊珊点头。
    “那何助理呢?他送我们来酒店的?”
    孟珊珊摇头。
    唐诗咬牙切齿地问:“会说人话不?”
    孟珊珊点头。
    紧接着哭丧了脸问:“诗诗,我们……没怎么样吧?”
    唐诗尽量冷静:“你最后的记忆是什么时候?”
    “就一直喝……”孟珊珊皱眉苦脸,“就知道在酒吧,其它都不记得了。”
    “你的衣服……都换了?”唐诗问。
    孟珊珊捏捏身上的睡衣,点头。
    “何助理怎么不送我们回家?”
    “大概……”孟珊珊猜测,“大概是不知道我们住哪儿。我们都断篇儿了,也没人跟他说。”
    “衣服……谁帮我们换的?不会是……他吧?”
    孟珊珊一颤,再颤颤颤地问:“诗诗……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唐诗拼命感觉了一下,摇摇头:“好像……没有。”
    孟珊珊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我也……没有,不过……这到底应不应该……有感觉啊?”
    唐诗咬了咬唇,说:“先换衣服吧,该上班了。”
    经过前台的时候,唐诗拿了房卡办理退房手续,看服务生啪啪啪在键盘上飞快地操作,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我们这两间房是用什么名字订的?”
    服务生有些疑惑地抬头:“何力、许安凯。”
    “呃……他们……订房间的人什么时候离开的,你们知道吗?”
    “很抱歉,这个我不太清楚。”服务生礼貌地回答,同时递过来两百元的押金。
    旁边站着的一位女服务员插嘴:“何先生昨天晚上八点左右过来订的房,但后来好像没见他来过。”
    “哦?”唐诗追问,“你记得他?”
    女服务员微笑着说:“何先生在我们这儿订过几次房,他个子高,很好认。我昨天十二点下班前,好像是没见到他。”
    唐诗郁郁地对她道了谢,和孟珊珊迈出酒店。
    “没想到,没想到姓何的还是个采花老手。”孟珊珊捏起拳头,“你听到没,他在这儿订过几次房,你说,他为什么老在这儿订房?”
    “还有,他昨天八点就来订房了,还订了两间。那时我们还没到酒吧呢。”
    唐诗沉思了片刻:“前台说十二点前没见过他?我们是几点离开酒吧的?”
    “既然没见到,那应该是十二点以后……”
    “我怎么感觉十一点不到,我就喝得差不多了……”唐诗回忆。
    “诗诗,你看!”孟珊珊打断她,指了指对面。宝石酒吧紧闭的黑色大门静静地伫立在那里,耀眼的阳光下,大门周围曾经五彩斑斓迷离闪烁的霓虹灯悄悄失了色彩,仿佛此刻才开始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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