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你不懂爱

49 第49章


云清扬被贬之后,过得甚是悠闲,每日好酒好肉地吃着,又不大干活。
    他是文官,被贬偏远的郡县,平日里也不需他做什么,不过是调解一下街头街尾的争执,又轻轻松松地躲过了帝都的那场政变。运气实在是好。
    五皇子沼岚登基后,云侧妃被立妃,云家一时之间风光无限,炙手可热。
    云清扬在数月之后终于被新帝想起来,召回帝都,好在时间甚是宽裕,云清扬想起之前妹妹写来的信,脑子一热,就绕道走了一趟湘西,一路游山玩水,甚是惬意。
    玩到湘西的时候,已是初冬。山里温度低,临近的村落百姓都穿起了袄子。
    云清扬带着书童在山里转悠了半天,赶车赶的又累又饿,还是没有找到云拂信里说的地方,不觉有些气闷。好好地,怎么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要是遇到了坏人和山里的野兽怎么办?
    云清扬寻思着,还是得带妹妹回去。
    正当主仆二人干瞪眼的时候,龙七从树上探出头来,嘴里含着一根草,笑嘻嘻地说道:“舅老爷,您这是在看山景呢?”
    云清扬还是记得这顽劣的侍卫的,见他在这里,不觉的脸黑了。
    “你怎么在这里?这么说,闻人玦也在?”云清扬提起闻人玦就不自觉地摆起了脸色,冷哼道,“他脸皮倒是挺厚的。”
    云清扬一直把这位妹婿当成是个没有功名的文人,见他对云拂似乎也不冷不热的模样,心疼自家妹妹,对沉墨时常是摆脸色的多。
    沉墨一直是不怎么在意的。龙七笑嘻嘻地瞅着这位舅老爷,寻思着,云夫人那么聪明大气的人,怎么哥哥是这般天真可爱。
    龙七跳下来,拍了拍辛苦了数日的马尔,笑道:“我家主子自然在,舅老爷,主子叫我来接你们,这山里路难找,我带你们去。”
    龙七早就到了,见云清扬带着书童在山里这一块地来回地绕,也不提醒,眯眼睡了一觉,醒了见他们还在附近也是佩服的一塌糊涂,眼见时辰不早了,这才跳了出来。
    云清扬也不推辞,跟着龙七就进山了。
    到了山中居处时,天色将暮。大风起,颇有大雪将下的样子。浓密的树影后便是开阔之地,青山之前,青瓦白墙伫立,屋前凉亭以木帘绿纱遮掩,隐约可见小榻坐垫少许。
    山中白茶怒放,云清扬见了,只觉得这山中景致大约也不算太差。
    翡翠远远地瞧见,乐滋滋地跑来,笑道:“少爷来了,刚刚小姐还在问,怎么暮色了,少爷还没来?”
    云清扬跳下马车,喜笑颜开,问道:“阿拂呢?”
    “天冷,小姐抱着暖炉在里面等着少爷呢。”
    云拂确是抱着暖炉,坐在小榻上看书,一边看,一边还在拨弄着桌子上的小鼎,闻着淡淡的香气,见云清扬来了,难得地笑道:“大哥来了。”
    平常的如同昨天才见过一般。
    云清扬见她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容颜如水,素净安然,过得甚好,不觉微微一笑,道:“皇上诏我入京,我路过这里,就来看看你。”
    只怕不是路过,而是专程来的。
    云拂见他被贬这段时间,没有丝毫颓态,反倒是养的圆润了点,知晓他过得不算差,道:“恭喜哥哥。”
    沼岚想来应该不会亏待他。
    云清扬也很是高兴,说道:“你不知,九妹被立妃了,皇上登基没多久,皇后未立,云家现在已经不太一样了。阿拂,要不,你随我回帝都去吧。”
    云拂淡笑不语,确实不一样了。
    “山中景致甚好,阿拂并不适宜帝都养 。”沉墨从外面进来,见云清扬风尘仆仆,笑道,“云大人一路劳苦,还是先去梳洗一番吧,我已经备下了酒菜,你们兄妹二人许久未见,今夜可以好好叙旧。”
    云清扬听沉墨这一说便有些坐不住,翡翠笑嘻嘻地带着他去安顿沐浴梳洗。
    打发了大舅子,沉墨见云拂懒散地伏在小榻上,书籍散了一桌子,鼎炉里的香片也燃烧的差不多,青烟袅袅,顿时颇有岁月静好之感,不禁放柔了声音,说道:“今夜看样子要下雪,你别贪玩冻到了。”
    云拂看着他,许久,眨了眨眼,说道:“下雪的时候,温度并不低。”
    沉墨只管眯眼笑,倒也不在乎她说了什么。这一副看似柔软好说话的模样,背地里霸道专横的很。
    偏偏云拂是个懒散地的子,旁人不鞭策她,不管着她,便根本想不到去关注这些生活中的细节,明明沉墨生在帝王家,养尊处优了数百年,她倒是像个真正的皇族人般娇贵。
    “上就是年关了,你不回漳州城吗?”沉墨到此地已久,云拂虽然从未问过一句,但是这厮在她的屋子边新建了屋子,跟她比邻而居,一住大半年有余,倒也令她诧异。
    沉墨笑道:“家中有二弟,你也知晓我早些年便有遁入空门的念头,广安侯府于我不过是数世中的生养之地,亲情倒不似常人那边看重。”
    何止是情感淡薄,沉墨此人要是有些情感便是极反常的事情,不过本如此。譬如她,倘若不是因为云清扬对她处处关爱,她也只会当云家是一个陌生的世家门阀,活的久了,情感便淡薄了。无心更好,否则岁岁年年地看着亲近之人离开,那也算是一种折磨。
    云拂点了点头,说道:“你打算隐居此地?放开过往的一切?”
    沉墨浅笑,眼角勾起一道细细的纹路,道:“我这等老妖怪,自然要离群索居,免得吓到了别人。此地甚好,可颐养天年。”这一世应该是他最后一世了。大夏已亡,气数断尽,他是开国帝王,亦是亡国君,这样荒谬的朝代终结掉,让万事万物朝着它该有的方向走去吧。
    云拂看他一眼,不知为何却懂得他内心所想,他想的不正是她所想吗?
    这些年过去了,他们分离的太久,成为了这世间最独孤的人,庆幸的是,还有彼此。那些过往恩怨他不提,她也不说,竟化为了烟云,唯独剩下这云淡风轻的日子。
    他们都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子,就这样比邻而居,未尝不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天色将暮,山中残阳景致略好,阿拂,我带你去看山景吧。”帝师沉墨看着她,浅浅笑语,容颜俊美、气度高华,他朝她伸出手,云拂只觉天地间暗色成布,唯独他光芒可见。
    她点头,随手将书卷丢在榻上,染上满手的暗香,下榻,握住他的手一同出去。
    云清扬修整仪容后便到了沉墨的宅院里,龙七早已备下了酒菜,虽然是乡野,但是沉墨是何人,吃喝用度虽然不似以前奢侈精致,但是也极其讲究。
    一行人也不分主仆便围桌而坐,期间云清扬说起一路的见闻,那是眉飞色舞,啧啧生叹。末了,见大家都是一副很淡定的模样,很是受挫,他哪里知晓,这些人都是行走过的,不似他从小生在世家府邸,不曾见过这外面的世界。
    云清扬见大家兴致不高的模样,画风一转,说起了之前的那场宫变。
    “虽然宫变时,我人不在帝都,但是也耳闻,当时太子被斩杀于仁帝寝宫,太子妃在东宫是突围失败,被活活逼死的,死状甚是凄惨,想她也曾是风华绝代的佳人,实在是可惜。”
    云拂想起那个顶着前世面孔的女子,孟雪卿就算东宫事败也是不会甘心束手就擒的,此事还是沉墨下手毒辣了些。
    “我以为你会放过她。”云拂低低说道。
    两人第一次提起帝都的事情。
    沉墨却是面容不变,淡淡说道:“孟家必须连根拔起,她不过是生错了世家。”
    “你们在说什么?”云清扬觉得备受忽视。
    云拂看向他,柔柔说道:“大哥,我长居深山,不能时常回帝都,你回去后,诸事小心,有事情就写信与我。”
    云清扬点头,感慨道:“你以前性子懦弱,那时我便时常担心你,可你如今越发有主意了,我却更担心了,这大约就是做兄长的不易了。”
    众人闻言,皆是噗嗤一笑,云清扬这近一年的被贬,性子但是比以前洒脱多了。
    众人又劝酒,又是吹牛,闹了一番,就连云拂也因为高兴,多喝几杯。
    酒罢,撤了桌,烧起了炉子,又温起酒来,一直闹到夜深,东倒西歪地倒了一片才作罢。
    云清扬在山间玩了数日,帝都的文书便催了又催,最后实在无法,这才辞别。
    云拂送他上车,站在木亭里,远远看着马车在重重山间远去,直至消失不见。
    她垂眼,低低叹气,在亭内,烤着火炉,闭眼小憩,半梦半醒间,神魂离体,似乎飘到了深山的最深处,仿佛与大山融为一体,回到那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
    她忘记了很多东西,那些尘封的数百年时光,她的族人,她的过去都尽数遗忘殆尽,数百年了,一切都变了,唯独沉墨还陪着她。
    他又穿回了青衣,全身素净,像个饱读诗书的儒士。鼎炉中的残香静静地飘荡在山间。
    下雪了。她闻到了雪花的味道。云拂抱着怀着的手炉,恍惚间看到满山大雪覆盖。那年,她还年少,从深山的雪冬一步步走了出去,走到繁华帝都,她在每个夜晚,站在绿窗纱下,手执素灯,等待从黑暗里朝她快步走来的含笑男子。
    他唤她,阿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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