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底的浅光

段辰是喝了酒的，所以一路上他都开得很慢，等到家楼下的时候便先将小七给放下来，然后自己去停车场停车。
    这是他们的习惯，被放下的小七十分习以为常的站在原地，百无聊赖的一边左右张望，一边等段辰。
    今天晚上的月亮很大又很圆，挂在天上就好像一块大黑布被人从中间剪出了一个圆儿，然后再用灯光去照。
    小七一向都没有什么人类的浪漫情怀，觉得月圆就一定有好多情绪需要感慨，她只是觉得这画面挺好看的，不过也就仅此而已。
    五月底的天气白天虽然已经很暖和了，不过一旦到了晚上却终究还是有些凉的。将身上属于段辰的外套裹紧了一点，小七有些为他的细心而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只是.......段辰今天去得时间似乎久了一点？
    小七瑟缩了一下脑袋，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男人迎面向她走了过来。不是段辰，是个穿车深灰色大衣的完全陌生的人。
    起初小七没疑有他，甚至还往旁边让了让以免自己挡住人家的去路，可随着那个人越走近，小七就越发的觉得不对劲了。
    这并不是什么第六感使然，而是真正的，不好的感觉。
    很冰冷，甚至还带着一点点的死气。
    这样的感觉还是小七第一次接触，但她清楚明白的知道，能带给她如此糟糕感觉的人，应该不是什么好人。
    充满了警惕的小七将目光紧盯在了那个穿深灰色衣服的人身上，随时准备攻击或者是防守。
    可就在那个穿深灰色衣服的男人抬起头来的时候，或者准确点说应该是他的眼睛和小七的眼睛对视在一起的时候，小七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接着一切都开始变得扭曲，面前那个人不见了，周围的一切都好像是被裹上了一层金色。
    紧接着，她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沙哑，枯竭，低沉，就像一把干硬的木材，让人非常的不舒服。
    那个声音在说着：“来吧，跟我来吧。”
    听着这个声音，小七的双腿好像是有了生命一样，不受控制的就向前走去。在混沌的意识中，小七开始是放任的，放任自己的双腿跟随那个声音。
    可是很快她就觉得不对劲了，那个人是在蛊惑她，那个人是要将她带走。可是她不能跟他走，她还要在这儿等段辰呢！
    坚定的意志就好像是一把锋利的武器，将那些拉扯着小七意识的藤蔓尽数都清理了干净。
    周围的一切终于不再扭曲，大片大片的金色也消失了，只留下了一点点，来自面前那个人的眼睛。
    那是一双无比昏黄的眼睛，就像是一个行将枯竭的老人，眼神中已经不再清明。可就是这双眼睛，刚刚蛊惑了小七，让她差点就失去意识跟着他离开了。
    没有时间给小七心有余悸，她想起了唯风和婆婆的话，也想起了前一阵子发生的事情。
    几乎是毫无疑问的，她就肯定了眼前这个人的身份，他是老鬼，那个杀害了小松和其他三只八尾狐狸精的老鬼！
    “你是小七？”依旧是把犹如枯木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的说着。
    厌恶的紧皱起眉头，小七只是沉默着并没有回答他。面前的这个人，看不太出年轻，脸上没有多少皱纹，头发也没有花白，按照理说，看上去也就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可是他的那双眼睛，还有青白的皮肤，却让人没办法将之与三十岁的青年人摆放在一起。
    没人知道老鬼多少岁了，在小七还小的时候就听过他，甚至在婆婆还不是九尾狐狸的时候，他就已经存在了。
    是因为吸食了八尾狐狸精的精魄吗？那需要杀害多少狐狸精的生命？
    难怪，难怪刚刚自己在接触他的时候会感觉那么难受，他就好像是一个专杀狐狸精的侩子手，身边布满了死去的狐狸精的冤魂。
    面对小七的沉默，老鬼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甚至嘴角还带了些似笑非笑的意味，自顾自的继续开口：“我观察你好几天了，就觉得你似乎有些不同，果然我猜的没错，你和其他的八尾狐狸精确实不太一样。”
    老鬼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些讚赏，可是用他干枯的声音说出来之后，效果实在是大打折扣。
    面对老鬼的话，小七一直都安静着。她不打算理会他，也不打算和他讲话。面对一个杀害了自己很多同类的恶魔一样的人物时，小七丝毫不觉得自己和他有什么可说的。
    “我喜欢你倔强的眼神儿，只是不知道，我在吸食你精魄的时候，你还能不能如此倔强，可不要哭着向我求饶才好啊！”枯木一样的嗓音中带了些黏腻和嘲笑，让小七几乎是立刻就怒火中烧。
    眼前这个人本来就是她一族的仇人，她只是一直都在将她的仇恨压制而已。可现在他偏偏还要招惹她，心中的怒火就快要压制不住，小七十分冲动就想要狠狠的收拾这个让人作呕的老鬼。
    可是她清楚，自己对上他并没有胜算，很有可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赶快离开这里去通知段辰和婆婆。
    她是一只八尾狐狸精，虽然打不过老鬼但老鬼想要在这样的场合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带走，也是不太可能的。
    这样想着的小七就打算用瞬间移动赶快离开去找唯风，可就在小七马上就要动作的前一秒钟，她突然意识到，段辰去哪儿了？！
    “走啊，你怎么不走了？你不是要瞬间移动离开的吗？”小七是第一个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从他的迷幻术中挣脱出来的，如果老鬼不是早有准备，恐怕今天确实就要眼睁睁的看着小七离开了。
    “你应该庆幸你没有离开，不然的话.......”老鬼的话故意只说了一半，听闻的小七心中快速就掠过了一个非常不好的念头。
    所谓好的不灵坏的灵，就在小七的那个念头刚刚闪过之后，从不远处就走过来了三个人。
    那三个人呈一个在前两个在后的队形，并且很明显后面那两个人是在扶着前面那个人，几乎将那个人整个都架了起来。
    只撇了一眼，小七的整颗心便都提了起来。那个被架起来的人，正是段辰！
    紧紧皱着眉头，紧张感瞬间攀升，小七的手握成了拳头，指甲深陷在掌心中，她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
    她害怕了，她是真的害怕了。
    “段辰！”几乎是控制不住的，小七开口喊了一声。
    可是没有反应，被身后两个人架着的段辰丝毫都没有反应。深深的呼吸，小七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闭起眼睛仔细的听了一下，在确定段辰的心脏依然在有力的跳动着的时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你别担心，我的目标是你，而不是他，所以杀不杀他，全都由你来决定！”仿佛是看透了小七的心思，一旁的老鬼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慢悠悠的说着，嘴角也重新露出笑容，在一片青白的皮肤衬托下，显得有些骇人。
    并没有因为这句话就移开视线，小七的目光始终都落在段辰身上。他怎么会晕过去呢？他经历了什么？有没有受伤？
    这些问题是小七现在最担心的，她自己的安危反倒显得没那么重要。
    她要救段辰，这是没有任何疑虑的，可是........该怎么救呢？
    将观察的视线转移到段辰身后那两个人的身上，只一眼小七就清楚的看到了死亡的气息。很浓郁，一层层的包裹着他们。
    那两个人已经死了，而且是死了至少有三天了。所以现在移动的，只是他们的尸体。
    他们的脸上满是死亡的沉寂，眼睛也紧闭着，只是身体的移动除了有些僵硬之外，倒是和活人的区别不大。
    原来，老鬼竟然会操纵尸体为他所用。
    “你不用想着救他了，你本来就打不过我，勉强也只能自己逃生，如果想要再救一个人，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老鬼好整以暇的开口，似乎真的完全都不担心：“而且我如果一旦发现你有要反抗的动作，我会第一个先把他杀了。”
    他的这番话说得云淡风轻，却仿佛成功的遏制住了小七的咽喉。除了段辰，她真的什么都不怕。
    她不怕死，而且她早就想好了，如果实在不行，她就是自杀也不能让老鬼吸食了她的精魄然后再去伤害其他的八尾狐狸精。
    可是现在段辰在他的手上，小七就真的是一点险都不敢冒了。
    “你要怎样，你说吧。”这是小七同老鬼说得第一句话，一反她平常的语调，此时的小七满满的都是冰冷，无论是表情还是声音。
    “我不想怎么，只要你乖乖的跟着我走。”老鬼说出了让小七毫不意外的话，可无奈的是，她的回答只能有一个，她别无选择。
    再一次将目光落在段辰的身上，心里似乎就得到了一些温暖，小七就这样将视线停留在段辰的身上，然后开口吐出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