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午相交

第19章


呜~~~~~~~~~~~呜~~~~~~~~~~~~吼~~~~~~~~~~~~深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此刻觉得更接近。咔剌!临近一艘渔船桅杆突然折断,渔民们忙前忙后正准备收拾残局,只见船下一片巨大的黑影生生将渔船扭了个方向,像玩具一样倾覆在水中,渔民们悉数落水。左近渔船见状没人敢救,全部开足马力玩命地要逃脱。于鹏的船也跟疯了一般,马达发出嗡嗡怪叫,老渔民们磕头如捣蒜,浑身筛糠。
谷小影扎进于鹏怀里瑟瑟发抖,于鹏望着茫茫大海也是束手无策,谷丁拿出铜八卦,通过在上面的小小罗盘判断方位,屈指掐算着,突然抓住船老大:“不能,不能走东北,走正东!走正东!”船老大被这个旱鸭子弄懵了,只见他手中拿的铜八卦眼睛一亮:“你,你算出吉位了?”谷丁也不解释:“老大,听我的,走正东!”船老大中邪一般对铜八卦看了三圈,才吼了一声:“转舵正东!转舵正东!”轮机房里的伙计哎了一声,立时转舵。
此刻向东北方向逃窜的渔船早没了队形,各顾各地玩命,不时有倒霉的折戟沉沙,顷刻间消失在白浪滔天的水雾中,渐渐的,都看不到了,也不知是逃脱还是全部遇难,风浪逐渐平和,漫天乌云慢慢变成苍灰色,雨水充沛,细细撒在渐低的浪峰波谷,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行出三十余海里,风和日丽,竟然换了一幅天地。刚才的海难如昨夜黄花,似乎踪迹皆无。
船老大扑通一声跪在谷丁脚下:“先生,我这人,这船,都是你救的!我谢谢啦,我谢谢啦!”其他渔民也围拢过来,感激话语此起彼伏,谷丁扶起船老大:“我不懂规矩,开始乱说话,还请老大原谅!”船老大一摆手:“那算什么!这船是你救的,现在你愿意说啥就说啥!”大家哈哈一笑,竟把刚才生死危难忽略一边。
一个伙计过来问老大接下来怎么走,船老大直接问谷丁:“先生,您看咋走合适?”谷丁一摊手:“大难已过,老大您愿意怎么开都成,我现在就想上岸,呵呵。”
“好嘞!咱现在奔东北走长山列岛,找个地方先歇歇脚!”伙计一声答应,下去轮机房传话转舵,每过两分钟又跑了回来。
“老大!船舵!船舵!”“咋了吭哧憋肚的,船舵咋了?”“船舵坏啦,现在没法转向!”伙计脸色都变了,没了船舵,这船就没了方向,加上电台又坏了,一旦没有燃油,他们就得困在海上,各种事故的遇难者面貌顿时浮现在渔民们心中,活活渴死的滋味,倒不如见海龙王舒坦。
“停机!我下去看看!”船老大脱了个光膀子要下海,年轻伙计急忙拦住他,待船停稳,扑通一声潜下海去,须臾,上来透了一口气又潜下去,足足两分钟才浮出水面。
“咋样?”船老大关切地问道,伙计把着船帮,吐了一口水,说:“不行啊!传动杆被大浪给打断了,里面一团糟,在这儿根本修不上!”船老大一软,坐在甲板上:“这可咋整,这可咋整?”
几个岁数大的渔民凑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半天也没个准注意。船老大把希冀的眼光投向谷丁,谷丁一耸肩,心想:就算我给你算出上好的方位,你转不过去,我又能如何!嘴上没说什么。船老大沮丧极了,咚咚地直擂船板。
“漂吧!”最好他弄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办法。“长山列岛附近有水流,没准给冲到丹东方向,反正在黄海北面一片,漂哪都不算远!”大家再无良策,也只好点头,一起清点了船上的存水和食物,因为原打算在渤海湾捕鱼,没带更多吃食,按人头一算,刚好只有四天的量。好在船上有燃料,有炉灶,可以弄些鱼来烧了吃,只是淡水问题没法解决,船老大规定了一个不算太苛刻的数目,多了不许喝。
时间已经是午后斜阳,大家懒洋洋东一个西一个,除了保持了望的伙计,都找阴凉地方歇了。
慢慢的天色渐晚,太阳从背后投来无限温情地晚霞,把平静的海面活脱染成金黄,万点碎金起起伏伏,天地间仿奇$%^书*(网!&*$收集整理佛挂上无垠的幕布,布置出一片角色舞台。于鹏站在船舷静静观望着,谷小影不知何时也靠了过来,两人没说话,就那么看着,看着。
“真美!”谷小影半晌赞叹道。“真美。”于鹏也说。谷小影轻轻挽住于鹏的胳膊,见于鹏没有拒绝的意思,旋即紧紧揽住,并把半个身子靠上去。
“真美!”谷小影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傍晚时分,前方出现两个黑点,了望船员兴奋地喊叫起来。大家全都跑到甲板上观望,只见那两个黑点移动速度很快,慢慢地,看清是船的形状。船老大马上命船员连续拉响汽笛报警。其实不用汽笛,那船早已发现他们,直直奔渔船而来,几个年轻人禁不住欢呼起来,大家脸上轻松表情溢于言表,没想到历险不过大半天,灾难就结束了。
两艘船越来越近,速度却没有减慢,突突突地围着渔船转了几个巨大的圈子,大家有些纳闷,发现那是两艘炮艇,兰灰色的船身,几挺小舰炮正悠悠地旋转着,对准了渔船。谷丁看到,船后飘扬的,不是五星红旗,而是红蓝条加五星的朝鲜国旗。大家笑容都僵在脸上,看着那两艘炮艇绕来绕去,片刻,一艘炮艇上用大喇叭开始喊话,是朝语,大家听不懂,然后又用日语喊了一遍,最后是中文,这次都听到了:“这里是朝鲜领海,立即停船接受检查,立即停船接受检查,如果违抗,马上开火!”
气氛紧张起来,大家手无寸铁,除了被检查毫无办法。船老大指望朝鲜军舰能够通融并帮助他们,脸上还是很平和的表情。炮艇的圈子越兜越小,激起的波浪粗暴地把渔船抛上抛下,终于,炮艇慢下来,慢慢靠近,几个穿了深蓝海军制服的朝鲜水兵在甲板上拿着缆绳和勾杆,看准时机把渔船套住,贴在炮艇边。
几个紧握AK47冲锋枪的水兵扑通扑通跳上渔船,满脸严肃,东瞧西看,把挡住去路的人用枪托赶开。于鹏把谷小影藏在背后,渔船上的人紧张得手足无措,他们弄不懂昔日的友好邻邦为何如此态度。最后一个登船是个军官模样,身高不足一米七,干瘦干瘦,面孔好像风干的川味腊肉,硬而且黑。他看看大家,又示威似地把手压在腰间的手枪套上,用朝语哇啦哇啦说了一通,见各位面面相觑,改换中文:“这里是朝鲜领海,你们属于非法闯入,要跟我们回去做调查,现在!”
船老大分开众人,脸上勉强挤出些笑容:“同,同志,我们的船舵坏了,漂过来的,帮帮忙,帮帮忙!”军官声色俱厉:“你们是修正主义的党,没有资格做我们的同志!马上跟我们回去检查!”说罢一挥手,水兵们开始把大家一个个向炮艇上赶,老人还比较顺从,年轻的哪受过这个,撕撕巴巴不肯从命,水兵发了狠,几枪托过去,领头抵抗的就鼻口窜血,咳嗽间吐出几颗牙齿来。军官把出手枪向天上当当打了两枪:“违抗命令的,枪决!”大家学乖了,鱼贯登上炮艇,被关在一个较大的舱室内。水兵用缆绳拴好了渔船,炮艇拖着渔船,一路向东。
天色完全黑下来,船舱内大家默不作声,舷窗外不时有水兵背了枪走来走去,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到。大海死一般平静,从马达声音判断,似乎速度在减慢。慢慢地,炮艇停了下来,于鹏扒住舷窗,发现外面是个缺灯少火的码头,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到。
马达声完全停了下来,水兵过来开锁,用枪指着他们一挥手,两面都是荷枪实弹的水兵,连个老鼠都跑不掉。况且,手无寸铁,举目无亲的他们能跑到哪里去呢?
他们被押进一栋毫无修饰的水泥建筑中,大夏天里面却阴冷潮湿,军官命他们站成一排,挨个看去,两个小小的瞳孔呈红褐色,看得大家一阵难受。“你们,间谍,是不是!”军管回到桌子后面正襟危坐。他的头上是两张巨大的肖像,因为灯光缘故看不清楚,不用猜,那是金氏父子。
没人说话,连咳嗽都没有,大家虽害怕,但是对这种审讯更加厌恶。军官默默地看着大家,有三分钟没说话。身后两个端着AK47的士兵有些疲惫,强打精神,但于鹏看到,他们经常交替两脚重心。
“你,你,还有你留下!”军官指着于鹏、谷丁和船老大,士兵冲过去把他们三个揪出来,把众人向后面推。大家不肯分开,同士兵纠缠在一起,军官一声喊,冲过来更多士兵,强行把谷丁三人从众人中分出来,把其余的押进地下室。
“你俩不是船员,为何在渔船上?”军官指点着于鹏和谷丁:“还有那个女的也是,我一会要单独招待她。咳咳。”谷丁怒目而视,他从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军人,船老大上前一步:“长官,他们的滚装船遇难了,我把他们救上来的,吓,现在广播也该播报这次海难了吧!”“那是外国电台,怎么能随便听,作为军人,只收听本国电台是我们的责任!”军官对海难一无所知,只对他们这些人感兴趣:“如果海难成立,为何又来到上百海里外?”船老大张了张嘴,他不知道怎样和那军官解释谷丁对方向的判断经过,不过他知道无论说什么军官也不会相信。
“好吧,你们的艰巨使命看来是能通过特殊手段来交待了。”军官扭头看了看角落深处,那里是一排奇形怪状的铁架子,还有皮鞭、火钳……,还有一个忽明忽暗的炭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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