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啊,请赐我一世平凡

11 第 11 章


跟丁言分开后我并未直接回家,这半个月一直在华锦工作,自家的酒铺还未去过,虽然有伙计老马帮我看着,但终归是会惦记,此时铺子应该还开着,趁着还有些时辰便想去看看。
    刚拐进铺子所在的那条街,突然听见后头有人喊道:
    “猫猫!”
    迟北提着大包小包满满一手的东西正一晃一晃的往这边跑。
    ……糟了,说好回来时给彼此带些好玩好吃的东西我全抛到脑后去了,看着迟北停在身边,我寻思着怎么解释自己的两手空空,迟北却压根没往这方面想,他应该追着我跑了有一会儿了,说话的时候有些喘,“你要去酒铺?”
    “嗯,金桃呢?怎么就你一人?”我来回张望,却没看到金桃。
    “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爹,她就跟着她爹先回去了。”
    我随手拿过两兜纸包,迟北连忙往回抢,“不用,我拿的动。”
    “走吧,又不重,你怎么不跟金逃他们一起回去?”
    他挣不过我只好作罢,朝我笑道:“我也想去看看铺子。”
    “你不是还得背书?铺子里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安心准备你的乡试吧。”
    他摇头,“总不能把包袱都甩给你一人。”
    我嗤笑,“包袱?我一个人数银子数的不知道有多爽,是你没这个福分,况且我已经托了老马打理铺子,平日不用来,月底对对账就行。”
    说话间,远远便就听见老马的哈哈笑声从铺子里传来,老马算是我家酒铺的老伙计,为人可靠深得我心,可以说是我的左膀右臂,我不在时他便是掌柜。
    难得劳累他过节还得看铺子却还有如此好心情,我加快脚步心里盘算着回头可要给他准备一份奖金,距离越来越近,老马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此时我可靠的,我的左膀右臂的话语,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传到我耳朵里:
    “老子等了二年,那臭娘们总算是走了。”
    “她整天在店里转悠我早就烦透了,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个娘们儿,老子想做的话哪样也不会比她差,只不过老子没那个本钱盘铺子罢了,现在她不在,大爷我不知道有多自在,要我说,这女人啊说到底她不是男人,嫁户好人家相夫教子才是正道,以为束个发揪穿个袍子就是男人了?做的再好,那能跟男人比?她也不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子,男不男女不女的……”
    伴随着清脆的酒杯碰撞声,对面的男声跟着附和,“就是,就是,怪不得她嫁不出去,就她那德行的,倒贴我我都不要。”
    “哈哈哈哈,跟你们家的比起来,着实是一个天一个地。”
    “我看这个迟南啊,一辈子只能做个老姑婆,等到老的头发都白了,还穿着灰扑扑的破衫子在街上晃来晃去。”
    “哈哈哈哈……”
    街灯昏黄,来回的路人流动不息,我停在其中,迈出的步子怎么也无法再往前。
    迟北站在我身边脸色早已变的阴冷,他最见不得的就是我跟老爹受人欺负,怕他冲动坏事我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道:“算了,就当没听见,我们走吧。”
    这种时候冲进去撞破事情反而更尴尬,大不了以后找个由头把他打发掉就是了,何必非要撕破脸,弄的老死不相往来。
    迟北沉着脸,把手里的东西嚯的全推在我怀里,“你算了,我算不了!”说罢,抬腿大步进了铺子。
    我抬头看着清亮无比的月亮,心底感叹早知道今日会有这么些麻烦事,还不如呆在家里见媒婆。
    我没跟迟北进去,抱着一堆东西靠在铺子旁稍远一侧的墙边,铺子里面隐隐传来迟北的呵斥声,没多久那个跟老马说话的人就匆匆出来了,不巧他贴着墙走竟与我撞个正着,慌张的神色瞬间加多了尴尬,不等我反应飞快的低着头急急走了。
    我脸朝着他走远的方向,眼睛却在放空,其实这种背后话对我而言早就不新鲜了,听多了,心理自然的就产生一种抗体对它变得麻木,我认为自己此时也应像往常一样,只当它是轻风过耳,一笑置之。就算不能摆出如此潇洒的姿态,至少我心里应该是轻松的,泰然自若的。
    但为何我现在会如此失落,甚至做不出一个苦笑的表情。
    我会二话不说就把掌柜的位置交给老马,半个月都不来铺子里看一次,对他的信任可见一斑。他跟着我一起工作二年了,每次见到我总是亲切的喊我:迟姑娘。
    迟姑娘早。
    迟姑娘好。
    迟姑娘别太辛苦了。
    我一直认为他是个勤恳朴实又真诚的人,不嫌弃我丑名在外总是被人议论纷纷,却原来一切只是我自已的异想天开,其实我在他心里是如此的不堪。
    很快老马抱着他的包袱跌跌撞撞的从铺里走出来,他背对着我并没看向这边,垂头丧气的离开铺子。
    我抱着东西进铺子时迟北正坐在柜台边,脸色还是很不好,“你躲在外面干什么?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吗?”火气十足。
    我把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儿的倒在柜台上,便蹲下身子在柜台里面翻翻找找,“进来能有什么用?还不就是让气氛变得更尴尬,再说,你不是为我出头了吗?”句尾赤|裸裸的讨好和谄媚。
    可迟北却根本不吃我那套,仍旧板着脸僵硬的问:“你在干什么?”
    “找去年写的招工启事,现在想招到一名逞心的伙计很难了。”尤其还是我这种“不男不女”的人做老板。
    也不知道这句话怎么就刺激到他了,迟北火气一下又上来了,“你还有心情弄那个?你到底有没有自尊心!”
    他噌的站到我旁边,一把把我拽起来,“迟南,你是个姑娘!被人说了那么难听的话,能不能有点正常的反应?”
    我被他拽的手臂生疼,今天的烦心事本来就够多的了,真不明白他干吗还在这找不痛快。
    我不耐烦再牵就他,也学着他的样子板着脸道:“自尊心能当饭吃吗?能当钱花吗?你想要我有什么反应?也跟着你一起冲进来?然后指着他鼻子骂‘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这样吗?我真搞不懂,人都已经让你撵走了,你还有什么气好生的?再说,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二次……”
    “我气你不挣气!”啪的一声,迟北用力的一掌拍向柜台,截断了我的话。
    “你怎么就能任由别人在背后这样羞辱你?你以前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哪里去了?”迟北情绪激动脸色气的涨红:
    “他们说你没男人,你就找一个给他们看看啊!他们说你不男不女,你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让他们闭嘴!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整日装聋作哑,一副没心没肺的作态,你窝不窝囊!”
    我呆呆的看着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
    我从未想过迟北有一天会跟我说这样的话,我一直觉得他是最懂我的人,我们配合默契,我们心照不宣。
    我也一直坚信无论我将来做些什么,即便我做错了,即使全世界都唾弃我,他依然会愿意站在我身边,默默支持我,现在看来,一切都只是我的一相情愿了。
    我觉得心口像是被人挥了一记重拳,又闷又痛,痛的我声音都有些哑了:
    “迟北,别人怎么看就那么重要吗?”
    他显然也发现了我情绪的转变,表情变得有些不忍,缓和语气道:
    “迟南,我们终究不是生活在荒芜人烟的深山里,而是在人群中,无论在家在外都得跟人打交道,别人怎么看,它也许没那么重要,但绝不是不重要。人言可畏,这四个字的意思别跟我说你不懂,那些背地里传的话语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无形中对你的伤害有多大,你知道吗?难道你没察觉你都没什么朋友?那些本不认识你的人因为流言对你的印象都先入为主了,谁还愿意结交与你?”
    他有他的考虑,我知他在为我着想,心理总算好过一些,但他的这些话根本说服不了我,旁人的眼光永远不会比我自己的感受更重要,我为自己而活,无论在现代还是古代,即使到了洪荒,这一点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我无谓道:“会轻信旁人闲话的朋友,我不需要。”
    迟北气结,控制着情绪,强忍住不再爆发。
    “你!我到底要怎么说你才能懂,你以为每个人都是慈母?圣人?我们都是普通人,就是开铺子也要口碑的啊!口碑坏的地方你会想去吗?”
    我们的观念不一样,怎么说也是说不拢的,我不想再跟他争论但也不准备妥协,淡淡道:“你有你道理,我无权干涉你的想法,但你说的那些,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我在乎!”他倏的又变激动,“你这种放任自流的态度,只会让闲话越传越凶!你知不知道,现在就已经有人敢在我面前取笑你了!”
    我愣住,他的话就像天边飞来的一支剑,直插入我心,我突然好似如梦初醒,“……所以,我让你丢脸了是吗?”
    迟北表情滞了滞,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我这样子不是一天二天了,你早怎么不说,偏偏现在来念?原来是我连累了你。”
    我不想被他看见我的伤心,于是调动心中的愤怒,后退二步冷声道:“迟北,对不起啊,我这么大岁数还嫁不出去,对不起啊,我不是个大家闺秀,不能给你面上添光,对不起啊,我终究……只是个被人耻笑的乞丐。”
    迟北看见我的样子,也变得有些着急,“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乱想,我只是不希望别人整日在背后议论你,我实在听不得别人说你不好。”
    “是听不得别人说我不好,还是你也觉得我不好?你嘴上不说,心里其实跟他们想的一样不是吗?我只是一个女人,到了时候就得赶快把自己嫁掉,就像熟了的瓜,得赶紧卖掉,不然烂在家里又臭又烦,邻居看见了还要笑话!”
    “你想哪去了?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迟南?”
    我不想听他再说,只因他解释的再多,在我心里也都变了味道,我不再理他,一人径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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