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啊,请赐我一世平凡

12 第 12 章


晚间迟北又来我房门外解释,我也没作任何回应,隔日连早饭也没吃就饿着肚子上工了。
    这不是我第一次跟迟北吵架,但却是我第一次真的跟他生气,我一直把他放在心里最珍贵的位置,所以他的那些话对我的伤害比起旁的人要更加多百倍,千倍,它甚至直接反应在我的表现上。
    我在华锦柜台后坐了一上午,结账就结错了八次,连一向淡定冷漠的丁言都扫了我好几眼,为了避免造成更大的过失,我果断的把收账的活推给另一个管事的伙计,自己则到内场打打下手。
    但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我现在就是个废物,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呆在一边,可我却偏要多事的归拢什么椅子,这下可好,一抬身正撞到个跑堂的伙计,要命的是他刚从后厨出来,手里端着壶滚烫的茶水。它正对着我,我的身体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紧闭双眼等待下一秒即将降临的疼痛。
    下一秒却突然有人使劲推了我一下,我受不住力,一屁股坐在地上,但却幸然躲过那壶毁容茶。
    我躲过了,但推我的那个人就没这么幸运,他整只手连带手腕被茶水彻底浇了个遍,瞬间就呲红了。
    这个呲红手的人却是丁言。
    场面一时好不混乱,众人纷纷慌乱焦急的道:“哎呀,烫到人了烫到人了怎么办?”
    “快!快去拿猪油!”
    “迟掌柜,你没事吧?”
    整个上午都浑浑噩噩的我此时终于精神了,一手撑地跳起来,冲到柜台里抓过一坛白酒二话不说
    就往丁言的手上冲倒,此举明显惊到了另一位管事的,瞪着眼挤过来对我嚷嚷:
    “迟掌柜!你这是干什么?这可是要卖钱的酒,你怎么能这样糟蹋?”
    他急的跳脚,但我现在才是华锦的老大,他抗议也没用,没人听他的。他不甘心的又在一旁念叨我弄脏了厅内的地板,惊扰了客人等等,我嫌他太吵,一手拿着酒坛,一手拉着丁言便往后院走,走时还听见那管事的对着围观的伙计们大声斥责:“你们看什么看!很闲吗?都不用干活了吗?”
    后院没人,安静的环境让人不自觉的松口气,我马上继续给丁言冲洗伤部。热度慢慢被冲降下来,丁言蹙着的眉这才松了松,我心里禁不住感叹:被烫的这么严重,他居然从头到尾没吭一声。
    饶是我冲掉大半坛的白酒,他的手上还是起了水泡,连着有四五个之多,而且还不小,我没有消毒的针也没有事后涂抹的药,一时也做不了其它。
    好在医馆离这不远,我便让丁言干脆去让大夫处理下,顺便买些烫伤药来,他却挥挥手,淡淡道:“不用。”
    “不用?”我盯着他泛黄的水泡,如果他没推我,这些水泡现在就在我脸上,“水泡化浓了怎么办?你碰到那里到时发炎了怎么办?”
    他还是老样子,不咸不淡的,“没事,不用管它。”
    “……”
    丁言本身的皮肤极白,这让他手上的烫红显得异常突兀,由其还是被自己连累的,看着就更加刺眼了,我没勉强他,叹气道:
    “好吧,那你在这等我。”说罢匆匆走了。
    再回来时我手上自是拿着消过毒的针,纱布和万花油。丁言看着我,抿了抿唇,好像有话要讲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我心里过意不去,只想赶快处理他的烫伤,大步上前想也不想的便要拉起他的手,丁言却侧身避开了,他微垂着睫毛并未看我,轻声道:
    “我自己来。”
    “……哦,好。”
    我一时心急,竟忘了男女之妨的讲究,这才反应过来,把东西给他。
    丁言烫伤的是右手,我以为他左手会不方便,没想到他动作不只顺畅手法还很娴熟,好像不只一次做这种事情。
    既然他完全不用我帮忙,我也不想干站在他身边像木棍一样杵着,索性就在旁边的石阶上坐下,想起还没跟他道谢,便赶紧道:
    “丁言,谢谢你啊,刚刚要不是你,我这张老脸怕是要保不住了。”
    丁言低头瞥我一眼,闭口嗯了一声。
    没有了刚才的紧张情绪,我整个人又有点松散,不自觉的开始发呆,丁言却突然问道:“你有心事?”
    “啊?”我抬头看他,他动作很快,这点功夫药都擦好了。
    他又道:“你今天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没有啊。”我本能的想要回避这个问题,笑着遮掩道:“没有,我这种人能有什么心事?”
    话一出口,却让我愣住了,“我这种人”居然连我自己都在说“我这种人”……
    我一直是怎样看自己的呢?难道潜移默化中,我早已认可了那些人的话?
    我脑子里像有一团浆糊,粘腻不清,身体和心理上的疲惫让我不自觉的把心里的疑问问出口:
    “丁言……我是不是很差劲?一无是处?看起来还不男不女的?跟我一起工你作是不是也觉得很丢脸?”
    丁言闻言低着头斜觑我半饷,最终也没正面回答,只赏了我二个字:
    “无聊。”
    “……无聊啊……是挺无聊的,哈哈哈……”自己的问题被人嫌弃了,我只好傻笑掩饰尴尬,不过他没给肯定答案而只说了无聊,我竟莫名的有种知足感。
    他大概被我的颓废样给烦着了,侧对着我坐在旁边的长廊上,垂着眼盯着左手不停摆弄着的万花油,淡淡道:
    “你比外表看起来要细心,武功……也还可以。”
    我失笑,“你又不会武功,怎么知道我武功还可以?”
    其实我的武功真是一般般,我擅长的是轻功和点穴,当初学这些东西也不过是为了自保,但真要遇到高手,能顺利逃走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丁言没说话,我以为自己又踩到了雷区,说到了他的伤心事,连忙转移话题,“不过,还是谢谢你安慰我,已经很久没人夸过我了。”他算是给了我个惊喜。
    丁言径自起身,转过头来看我,“下次别再问这种浪费时间的问题。”
    他语气僵硬,神色却并没有不耐烦,我心里突然觉得:
    这是个不错的人。
    实话实说丁言的性格我并不讨厌,沉稳安静不多言,虽然有些冷漠不好接近但身上没有一点流气和浮夸。如果他不是邬门的人,我不用做间谍,也许我们可以真的成为朋友。
    可惜这个“朋友”很不给面子的对我说:“你还要继续在这里偷懒吗?我要走了。”
    ……这人真是不禁夸,我忙道:“等一下,一起走。”
    说罢倏的站起身来,我早上本来就没吃东西,刚刚又奔波一趟,身上难免有点虚,这一下起的又急,突觉眼前一黑人便往地上倒。
    我以为我要狗啃屎了。
    然而它并没有出现,丁言伸手扶住了我,从刚才他推我那一下我就想说了,这人看着瘦瘦的颇有些弱不禁风,力气却挺大,我两条手臂都被扶的发疼。
    两人的距离一下被缩短,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皂角味,跟他的清冷的气质到是相配。如果是一般家的姑娘,被个男子这么近身的接触,大抵都会脸红心跳,客气的推开他再低头羞涩的道谢。
    我倒也想做做样子,可无奈人太不挣气,眼前的金星始终不散,丁言几度想要松手,我却硬攀着人家不放,“再等一下,我晕。”
    “……”
    ——————
    月亮高高挂起,到了下工的时间。
    我才出华锦大门就看见迟北站在门口,手上还拎着什么东西,让我不禁想到昨晚,心中便觉气闷。他对我笑了笑,刚要开口,我却移开眼睛快步越过他直直向前走。
    迟北连忙跟上,话语间充满无奈叹息,“猫猫,等等我。”
    我不理。
    他追着道:“喂,我给你买了糖糕。”
    以为我还是三岁小孩呢,打个巴掌给个甜枣?我走的更快,半步不停。他紧跟在旁边自顾自的说了好几句道歉示好的话,我却还是不答理。
    终于迟北耐心磨尽,直接冲到我面前挡住我去路,无奈的神色变得恼火,“迟南,你到底要生气到什么时候?我不过是训了你几句,你偏要曲解我的意思,你应该知道我根本不是那么想的,而且我都已经道歉了。”
    这是道歉的人应有的态度吗?
    我站住,抬头对着他冷冷道:“你现在是在怪我胡乱发脾气了是吗?”
    “难道不是吗?是,我昨天的话说的确实有些过分了,可我还不是为了你好?谁愿意自家妹子成天被人嚼舌根?老爹最近为什么频繁给你找媒婆你不知道?”
    我最讨厌他的时候,就是他在我面前臭摆兄长架子的时候。我脸色越来越沉,“既然你觉得自己没错,你还跑来找我干吗?”
    “我要不是你哥,我才懒得管你!”
    “但你根本就不是我哥!”
    话重了,可我意识到时已经晚了,而且还讲的那么大声。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势,突然消失不见,迟北怔然的看着我,表情像霜打的茄子。我心中懊悔不已,脑子里翻过各种道歉的话,却愣是一句也说不出口,气氛一时无限尴尬。我们都没心情再吵,此时才注意到旁边的路人和街贩一直频频向这边注目,二人于是自动自觉一前一后的往家走,谁也不再说话。
    我跟在迟北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往日总是挺直的肩膀此刻不自觉的耷耸着,他是真的伤心了。
    冷静下来后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次二人吵的这么凶,我虽然总是跟自己说,自己跟迟北之间是不可能的,没希望的,可始终我还是以一个女人的角度在看他,而迟北却是以兄长的身份在对我,如果我站在他的角度想想,谁会希望自己的亲人性别越来越模糊,不停的承受着周围人的议论纷纷然后一直孤独终老?
    我们一直站在不同的立场角度看待对方,却都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于是落差出现,矛盾产生,其实事件的罪魁祸首不过是我的痴心妄想。
    想通了,气也消了,在进家门之前我首先打破沉默轻声道:
    “迟北。”
    迟北背影一滞,慢慢转身过来,他人对着我眼睛却落在地上,神情变得有些萧索。
    道歉的话再不耽搁,“抱歉,迟北。”我走上前二步,轻声道:“刚刚的话是我说重了,我说的只是一时气话,你不要当真,无论将来发任何事情,我、你、老爹,咱们永远是一家人。”
    迟北这才看着我,低声问:“你不生气了?”
    “嗯,我不气,你也别难过,这事就这样过去吧。”
    他眸子浮动最终还是垂下来,喃喃道:“不气就好,不气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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