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啊,请赐我一世平凡

15 第 15 章


十岁那年我一人下工回家,路上却被一个流民托进一条无人巷子里,那天的晚霞红艳似血,仿佛在预示接下来要发生的可怖事情。
    流民满是脏腻的手一把扯开我的衣服,我喊叫,挣扎,哭泣,求饶,却还是被他死死的压在身下,他面带淫|亵的对我嘻嘻笑着,张开泛着口水的嘴巴露出漆黑的牙齿,低头便要啃噬我。
    如果不是迟北及时赶来,那晚,我已经死了,而且是对于女人来说最侮辱的死法。
    迟北像一束光,照亮了阴森可怖的巷子。
    只是这束光还太弱,流民一个挥手,便把他击出老远,他却全然不顾自己受伤,跳起来死咬着那人不放,流民吃痛放开了我,取而代之的是铁一样的拳头击陷进迟北的身体里,他那么瘦小跟本无力还击。
    他的头被流民狠抓着大力撞在墙上,鲜血大片大片的往下流,顷刻间脸上颈间便全是血。
    迟北在用命救我,我却连上前帮忙都做不到。
    我没有力量,更没有勇气,我能做的就是跑出巷子拼命的喊叫,每一声都恨不得撕裂自己的声带。
    巡逻的衙差终是被我的嘶喊声引来,可待我们回到巷子时流民早已不见,只剩下被虐打的不成样子,奄奄一息的迟北,我呆站在他身边,心脏像被人狠狠捏住,揪心的疼痛让我无法呼吸。我记不清老爹赶来时是什么样的表情,也记不得我们是怎么被送回家的,我的眼里、心里只有已经破烂不堪的迟北。
    我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守在深陷昏迷的迟北身边,无论老爹怎么劝说也不离开他半步,直到第四天,迟北终于醒了。只是我再跟他提起当时的事时,迟北却说伤了脑子那天的事什么也记不得了。
    我一心只感激欣幸于他的醒来,对此不疑有他。
    至此以后我便想方设法通过各种渠道拼命学武,我再也不要尝受那种无力的绝望感,再也不要因为自己的无能连累家人,我不要永远只做被保护的一方。
    我要变强,我要成长。
    这么多年我以为自己终于做到了,我是做到了,做到了自以为是,做到了痴心妄想,以至于前天说出了那样伤害他的话,却不知迟北一直在用他的方式默默的保护我。
    我鼻头发酸,视线一片模糊,糟糕!感觉有泪水就要夺眶而出我赶紧扬头猛灌一口酒来遮掩情绪,对面却又有视线投过来,我不理,埋头大口吃饭,此时迟北已经松开我跑去缠老爹:
    “老爹,来!我们再杀一盘!杀一、嗝~”
    我不由自主的陷在回忆里,低头机械的继续用餐,直到老爹托着醉倒的迟北回去后屋,才想起来桌边还有个丁言。
    无论如何他都是今天的客人,我却把客人晾在一边,真是说不过去。我吞掉根本食不知味的米饭,喝了口茶水,暗自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对他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
    “丁言,真是抱歉,今天让你见笑话了。”
    丁言淡漠的看着我,却只道:“饭菜很可口,请帮我跟迟老伯转达他的盛情款待,丁某十分感谢,天色已晚,如此我便不多打扰了。”言罢,起身向大门走去。
    我心中万分诧异的跟上他的脚步,明明饭前还对我兴师问罪的腹黑家伙,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客气?他也喝醉了吗?
    我狐疑的看着丁言,丁言的脸却未有一丝醉态甚至红晕。
    送他来到大门口,我嘴上说了几句颇具诚意的客套话,心里还在琢磨他的反常表现。
    丁言竟再次有礼的微微颔首,径自跨出门槛,走了两步却停了下来。他停在原地一动不动,我纳闷的看着他,正要开口询问,却见他回过头来。
    丁言直直盯着我的双眼,凉漠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声调极为冷淡的吐了句:
    “原来如此。”
    “……什么?”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却再没说话,彻底转身离开,空留给我一个远去的背影。
    ——————
    几日过后,就在我为找手记的事情伤透脑筋时,有人居然提到了它,确切的说是提到施邪这个人。
    我人正在华锦的柜台里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施邪的名字却飘进了我的耳中,待我竖起耳朵再听仔细听时,说话人已压低音量,再加上华锦楼里人声此起彼伏,饶是我耳力过于常人,也半字未再听到。
    华锦最近客流量突增,生意很是一片红火,而且来往的大多是江湖中人,楼里人声鼎沸,争相谈论的大多是同一件事——赏武会。
    赏武会每三年举行一次,是江湖各门各派武艺交流的一个既定的活动,一来可以展示各派实力,二来更能树立口碑威信好来吸引门生。
    邬门这几年声势骤起,自然成了东道主。
    我抬起头,寻声远远望去,刚刚传出施邪名字的方向正坐着两个身穿黑色斗篷的青年男子,一个中等身材,另一个高高瘦瘦,两人还在低头说着什么,桌上摆着两把青铜剑。我面上泰然自若,心底却恨自己怎没有一对顺风耳。在华锦呆了这么久总算听到有人说起施邪了。要不是程王让我看过那半册手记,我一直以为是他自己在发梦。
    我放下手里的算盘,提起柜台上的一壶茶水,收敛真气,脚步杂乱的向那两个斗篷男的方向走去,边走边不时给其他客人添添茶水。
    近了,越来越近了。
    我人已站在斗篷男身后,正待竖耳细听他二人的谈话,却听旁边的客人们一阵惊叫,不知从什么地方飞出个红衣女子,目标居然也是斗篷男,她可比我大方多了,上来就剑指两人喊打喊杀。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乱了华锦整个一楼大厅,人们吵闹喧哗着仓促乱窜,避之不及,待退到安全距离却又纷纷停在原地,好奇的抬头观看厅内情况。
    我混在人堆里看着一红两黑的缠斗身影,心中气怨这姑娘来的可真是时候,害得我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气怨过后又不由得默默祈祷姑娘千万手下留情,你可不能把我好不容易等来的消息来源生生给消灭了。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这红衣姑娘雷声大雨点小,还不到十招,人已被其中瘦高的那个斗篷男一掌打飞出去,周围一众惊呼,却没一人站出来帮忙。红衣姑娘自知打不过,放下几句狠话,跺跺脚绝尘而去,斗篷男也未反追出去,众人又是一阵叹息,大有戏不够看之意。
    虽然红衣姑娘坏了我的事,但好在斗篷男并未因此而离去,继续在华锦要了间上房住了下来。
    混乱过后,伙计们快速收拾起打坏的桌椅跟摔碎的碗碟,一切又恢复如常,上次嫌我浪费酒水的管事又跑过来跟我控诉:
    “迟掌柜就这么干看着?打坏的这些东西要谁来赔偿?”
    我摆摆手,深觉他问的很是多余,“把账算在那两个斗篷男的房钱上。”
    晚间我正常下工,走出二个街口又悄悄潜回,我从华锦的后院翻墙而入,轻车熟路的来到斗篷男所住的房间外,屏息静听,却听到了我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到的对话。
    “你真是让我们找的好苦啊。”
    “你到是会藏,害我们找了这么久。”
    “说话!”
    问话的人明显脾气很差,口气冲极,等不到回答,屋内立刻传出一阵拳脚相加的声音,被打的人却一声未吭。
    一个声音阻止道:“行了,秦二,要是打死了他,我们永远也别想找到施邪那本手记了。”
    “哼!”叫秦二的男人不甘的唾了一声,倒也真的没再动手。
    又听那个沉稳的男声和气的道:“丁匠,我们兄弟二人不过是想一睹施老前辈的武学真迹,可你设计的种种机关却阻着我们入不了邬门的宝库,丁匠,只要你带我们进去,邬门给你的好处,我们愿双倍奉上。”
    丁匠,姓丁……不会这么巧吧……
    我躲在门外一阵犹疑,但很快暗自摇头,姓丁的人何其多,更何况我下工时亲眼看见丁言离开华锦,正这样想着,突然房间又传出一个低沉略带沙哑声音: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脑子顿时轰的一声,是丁言,真的是丁言。
    这个前天又指责我又跟我客套的声音,这个好听的令人发指的声音,打死我也不会听错。
    我太过震惊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正从我后面接近。
    “你鬼鬼祟祟的在这干什么?”
    声音骤起,我吓了一个激灵,转头却看见那抹刺眼的红色,是早上那个姑娘。她怎么又回来了?说话还这么大声,我本能的想要躲起来,可为时已晚。
    斗篷男的房门唰的一下被打开,我俩就这样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红衣姑娘一看是斗篷男,也不管上次是如何打飞出去的,二话不说提剑又战,可惜在巨大的实力差面前,结果和上次没有任何改变。
    我自知也不是二个斗篷男的对手,逐识时务的举起双手以示投降,我想我的良好表现定能得到一个宽大处理,人道待遇。
    可对方显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说话,最终我还是被五花大绑,和丁言及红衣姑娘一起被扔进一辆豪华马车里。
    我们三人皆又被下了软筋散,倒在车里像三坨烂泥。
    丁言躺在我身边与我被迫相对,他受伤了,嘴角染着一块暗红,神情却没有一丝狼狈,依旧淡定自若,连我的出现好似也并未引起他的讶异。
    对于他的身份,我虽觉意外却并不感到惊讶,跟丁言相处这么久,无论是他的言行举止,还是态度怎么看也不会是邬门的一个跑腿伙计这么简单,起初我甚至觉得他是胖门主派来监视我的。可一路接触下来,丁言没一点异样的表现,对我也无任何防备之意。如此,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我也就不甚在意了,毕竟每个人都有不愿说,或不能说的秘密,就如我自己。
    我想是这么想,面上却摆出一副被他欺骗了的微恼的表情,皮笑肉不笑对他切齿道:“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怎么回事啊?‘丁匠’。”
    丁言看都懒得看我一眼,凉凉道:“不如你先解释一下为什么在外面鬼鬼祟祟。”
    又来了,这人自从上次从去过我家后,对我的态度便冷淡许多。每次找他说话,不是敷衍就是挑刺,一副要跟我画清界限的样子,我想反驳几句,奈何自己做贼心虚,怕说多错多越摸越黑,便只拿眼瞪他,丁言却是闭上眼睛彻底隔绝了我。
    此时上了车便一直异常安静的红衣姑娘突然出声问道:
    “你真的是丁匠?那个千金难求的丁匠?”
    千金难求?求什么?我好奇看向丁言,他依旧合着眼,好像说的跟本就不是他,红衣姑娘又道:
    “我还以为丁匠应该是个老人家,想不到这么年轻……这么说施邪的手记真的在邬门了?”
    “……”
    红衣姑娘接连提问,回答她的却是异常安静的尴尬气氛,她人长的娇美,年纪又轻,正是气盛易冲动的时候,许是从前没怎么受人无视过,脸上难免有些挂不住,皱眉道:
    “你不用再装了,我知道你没睡觉。”
    “喂,我问你话呢!摆出一副死人样干吗?”
    她声音节节高拔,丁言却始终如初,仿若老僧入定了一般,他越是这样,红衣姑娘越生气,话也渐渐变得难听起来:
    “什么狗屁丁匠,我看不过是一介徒有虚名的小小木工,不只如此,还是个遇到事情只知道装死的胆小鼠辈!真是可笑至极。”
    虽然这几天丁言跟我相处的算不上融洽,可对于这种别人给他的明显有别事实的侮辱言词却让我莫名的反感,于是想也没想的回道:
    “鼠辈什么的过分了点吧,我不知道姑娘你有多大胆,但他肯定称不上鼠辈。”
    她这才看向我,上下左右打量完之后,口气不善道:
    “你又是何人?跟他什么关系?”
    我暗自翻白眼,这姑娘的小姐架势倒是不小:
    “在问别人是谁是之前,是不是应该先介绍介绍自己。”
    红衣姑娘闻言瞪了我一眼,我立刻还她一个你不说我也不说的微笑,迟疑片刻后她终是先道:
    “我叫左景芳,南山派的门下弟子。到你了!”
    “哦,我是给华锦打工的小小掌柜,迟南。”
    “你跟他什么关系?”她用下巴点了点丁言。
    我又微笑了,“你跟斗篷男什么关系?”
    “……你!”
    “我?我怎么了吗?”
    左景芳紧抿着双唇,气的脸色直追她衣服的颜色,我毕竟不是想跟她结仇,况且我们现在是被困在一起的难友,理应团结一致才对,于是和声和气道:
    “我只是想等价交换,公平和理啊,左姑娘。”
    左景芳虽然有些小姐脾气,但却不是个蛮横不讲理的人,很快就告诉了我事情的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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