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啊,请赐我一世平凡

56 第 56 章


我听见自己干巴巴的问道:“没受伤,这些血是怎么回事?”
    “……”
    丁言不再说话,被我当场揭穿谎言,脸上却毫无局促或是窘然之色,反而大方的给自己点了止血的穴道。
    “你刚刚被箭矢射中了?还是那几个护卫伤的你?”
    我竟一点都没有察觉,他内力深厚动作又那么敏捷,在客栈的屋顶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我还以为自己躲在后面暗投瓦片起了不小的作用,结果他还是受了伤,早知道就不应该听他的,站出来跟他并肩作战才对,明明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
    我才是起因,却让他承担后果,这不公平。
    “箭矢,是我疏忽大意才中了招,你不用多想。”
    我不用多想也知道丁言为了不让我发现,偷偷拔掉了箭头,所以现在才会血流如注。
    他为什么不明白他这种不顾自己安危式的为我着想只会让我大为光火。
    我已气的不知说什么话好,只盯着他的胸前,一遍又一遍的看着他的伤口。
    虽然被封了穴道,伤口却依然不停的往外流血,很快周边的衣服已吸附不住,血液一滴一滴的落在他身前的地上。
    我睁大眼睛愣愣的追着地上的鲜血,脑子里忽的掠过那暗仄牢房里的可怖画面,身处的街道又缩小了,房屋又开始歪扭,空气里仿佛都是他粘稠的血液,我的喉咙不自觉的收紧,呼吸又不顺畅了起来。
    得止血,得止住血才行。
    我下意识的就这么用手掌按住了他的胸口,不经大脑的举动却害得丁言再次受痛,他身体本能的向后一顿,我慌忙抬起手来,翻掌一看,他鲜红的血迹已沾满了我的手掌。
    血腥味扑鼻而来,手上湿润粘稠的触感变成一道道细刺挑拨着我的神经。我胡乱的将手来回在自己的衣服上擦拭,试图摆脱掉那些细刺,细刺却好似已钻进我皮肤般,怎么擦也不见消失,我的手开始不停的颤抖。
    丁言似察觉到了我的异样,轻声宽慰道:“迟南?我不要紧的。”
    我倏的抬起头,厉声质问他,“怎么不要紧?哪里不要紧了?”
    我就知道会这样,我到底连累了他。
    他抿起唇,又不再言语了,只是看着我的眼神又多了层深意。
    但我无暇研究,脑海里不停快闪的骇人画面混合着丁言受伤的样子,让那些细刺化做利剑在我心里肆意挥砍。
    停下来,好痛,好可怕。
    快停下来。
    可无边无际的恐惧与无望已牢牢将我摄住,使我动弹不得,就在我将要被彻底吞噬时,一只苍白熟悉的手突然破开浓密的阴霾,搂过我,将我带出虚幻的牢笼。
    我像被一团明黄的阳光搂住,整个身体都跟着暖了起来。
    丁言安抚似的轻拍着我的背,在我耳边喃喃道:
    “别害怕,我在这。”
    他的话仿佛解除魔咒的咒语,四周的房屋街道又恢复成了稳定样子,呼吸也不再困难,袖子里紧握的双手不自觉的缓缓松开,我感到有温热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立刻仰起头好不让泪水流下来,闷声道:
    “丁言,真正受伤的人明明是你,我不但帮不上忙,反而你添乱,现在还要你来安慰,我太没用了。”
    丁言稍松开我,低下头,柔软的嘴唇贴着我的头发,轻声道:“迟南,别担心,我没那么脆弱,不会死掉的。”
    我盯着他胸前赤红一片的伤口,道:“你当然不会死,我不准你死。”
    ——————
    我拉过丁言的手臂搭在我的肩上,支撑着他,按他的指示走过两个拐角,便看到一家门庭冷清,连一个客人都没有的茶馆。
    生意如此惨淡,坐在柜台里掌柜打扮的中年男子却表情闲适的翻着书,看的颇为专心致志。
    丁言抬手敲了敲门框边,那人闻声抬头望来,目光刚碰到丁言就倏的站起身奔了出来,他停在丁言的前面,不敢置信的睁大双眼,刚还闲适的表情变得满是焦急,“少主这是怎么了?”
    丁言略微摆摆手,“老田,我后面好像又追来两只老鼠,你去处理一下。”
    老田担忧的答应一声,立刻往我们来时的路上奔去。
    原来这个生意惨淡的茶馆隶属于邬门之下。
    可我顾不得多想,只想丁言快点处理伤口。
    丁言示意我继续往里走,我们穿过茶馆来到里院,进了左手边最里面的房间,开门的一刻我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这里面的布置摆设竟跟邬门中丁言的房间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我撑着丁言带他坐在床上,起身道:“你坚持下,我去找大夫。”
    他挪了挪身体,似找了个让他好受些的姿势坐在床头,“不用,我自己可以。”
    “你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自己如何可以?你伤的这么重总得有人帮忙才行。”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而且你贸然出去搞不好又会遇到程王的人,那样反而更糟。”
    我急道:“现在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
    得赶快找个专业的大夫给他治疗才行,我想着快去快回,转身往外走,手腕却被丁言一把拉住。
    “你来吧。”他抬头看我,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透着股执着,“迟南,你来帮我。”
    “……可我不懂医术,笨手笨脚的怕反而会妨碍你。”
    丁言淡定如常,“照我说的做就行。”
    不等我回答他便解开外衣,伤痛与大量的失血让他动作变得缓慢,解到一半他又停下动作,抬头对着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我道:
    “你愣在那干吗?还不快点帮忙,还是说你其实想看着我流血而亡?”
    丁言的话像是道开关,我不再坚持,立刻行动起来,取出他房里早就备好的药箱,又打来干净的清水,回到他房间时,却见丁言坐在床头,外衣半解,一动不动。
    他看着走近的我将水盆放在床边的凳子上,孱弱的道:“我没力气,脱不下衣服。”
    我只想赶快处理他的伤口,没有花心思辨别他话语的真伪,二话不说坐在丁言身边,为他宽衣解带起来。
    我生平第一次给男人脱衣服,却没有任何的暧昧羞赧,只有无限的担心与沉重。
    待清楚的看到他本来白皙的胸前那处突兀又灼眼的血窟窿时,我的眉头再度死扭在一起。
    可忍受伤痛的丁言却莫名其妙的心情好了起来,一扫刚刚的虚弱无力,一派轻松、有条不紊的告诉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我逐收敛心神,按着丁言的交待小心翼翼的处理着他血肉翻飞的伤口。
    我低着头凑在他胸前,控制着下手的力度,尽可能的仔细谨慎,眉头一刻也没有松开过,亦完全没有注意到头顶那道赤|裸裸的紧粘着我的视线。
    很快,清理干净上好药膏的伤口渐渐不再往外流血,我的表情这才稍稍放松下来,不自觉的长出一口气,直腰抬头,却一下撞进丁言近在咫尺深潭般盈盈的眼眸中。
    丁言极专心的注视着我,目光久久不离开,他的眼神里不再有一丝的阴冷怨恨,反而流光溢彩,满是怡悦的绚丽夺目,我从未在他的脸上看过这样的表情,不由得微微怔神,待反应过来时,尴尬的情绪也随之涌了上来。
    我移开眼睛避开他烫人的视线,从药箱里拿出纱布,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你是铁人吗?还是说身体根本不是你的,都不知道喊痛的?”
    伤口那么深,不可能没有痛觉的,可处理伤口的全程,丁言却眉头也未皱一下,我心下不禁无奈叹气,这么逞强干什么,不会觉得辛苦吗。
    他似真的不痛般轻笑着道:“我如果喊痛你岂不是更不敢下手。”
    “……”
    他竟把我出的牌又还给我,眼神依然胶在我身上,我只好低下头做鸵鸟状,手下为他缠纱布的动作不着痕迹的暗暗加快。
    手腕下一刻却被牢牢握住,丁言好听的低沉声音轻轻响在我耳边,“别躲,不要逃避,迟南,看着我。”
    我哪敢看他,我害怕陷入那片闪着绚丽光彩如星河般的眼神里无法自拔,我怕自己被他烫晕了头,失去理智,可不管我怎么闪躲逃避,他始终追随着我,坚定又执着。
    情潮暗涌,我感觉有两团火在自己的脸颊上烧,我的头埋的更低了。
    “原来二年前你真的没有骗我。”丁言欣喜至深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什么?”我轻声问。
    “你说有些喜欢我的话。”
    画面一下被他带回到二年前我跟他告别的那天晚上。我真的没想过两人会再相见,更加没有想过跟他会这般纠缠不清。
    我深深叹了口气,缓缓抬起头,“丁言,这世上有的是比我好的姑娘,你何苦……”
    我话还未说完却被丁言一把拥入怀中,他左手环过我的背,也不顾自己有伤在身,紧紧搂着我,祈求似的戚叹着道:
    “别推开我,迟南,我不奢望你多主动积极,只请你,不要再推开我。”
    他缠着纱布条的半裸胸膛紧贴着我,我切身的、异常清晰的感觉到他胸前一阵急促不规律的心跳。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丁言整个人好像在微微发抖。
    我再也问不出为什么要喜欢我的话。
    也再也说不出不要再喜欢我的言语。
    这个人已为了我把姿态放到最底,我不能再伤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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