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狂之诗07夜战庐陵

第7章


」县民都沉痛地低下头来。燕横看见他们这样子,渐渐体谅百姓何以对武人如此恐惧。
  荆裂则在盘算:假如另外这两人的武功都不在那懂「太极剑」的鄂儿罕之下,眼前是四名高手头目与二百人马,再加上不知底蕴的波龙术王,非常不容易对付……「那波龙术王本人呢?你们有见过吗?」荆裂又问。
  一提到这名字,县民的身体总禁不住一阵哆嗦,让荆裂他们都感到了那深深的恐惧。
  「只有……第一天来掳走寒石子先生时,我们才看见他亲自来了一次。」薛九牛比较胆大,率先开口描述。他伸高手掌,在自己头上方比一比:「他身子高大得吓人,可是有点瘦削……头颅光秃秃像颗鸟蛋,但他那副样子,半点儿不会让你想起和尚。尤其是那对眼睛……不知怎么说,总之就……不像人……」他身边的同乡也都点头同意。
  这一句「不像人」,加上县民的神情,令童静脸色有些发白。
  ——他们就好像在说着鬼怪一样……「还有。」那店小二伸出三根指头,划过自己的左边脸颊:「他这儿有刺花,是三行小字,就跟庙里的鬼符咒一个模样。」这特征跟叶辰渊和桂丹雷都相似。荆裂和燕横心里就更肯定,这波龙术王极可能真是武当派的人。
  ——那句「武当派波龙术王」不是假的……波龙术王一众人马声势如此浩大,就连原来集结在吉安府各处的山贼也都要避开,不敢再在县城一带作买卖,只敢打庐陵县以外乡镇的主意。由于术王部众肆虐,县里越来越难维生,许多庐陵的青壮也就索性上山落草,又令贼祸更深。这是为何像横溪村那等穷地方也有山贼之患,全都是波龙术王逼出来的。
  「哼,要不是我年纪小,家里老妈又哭着求我,我也……」薛九牛说时看一看荆裂他们,才醒觉起来住口。
  荆裂打量这小子,虽然只十四、五岁年纪,一脸稚气,但长得身高手长,身体颇是扎实,要说上山入伙当匪盗,也不嫌早。
  其他县民听薛九牛这么说也无责怪,似乎对县里年轻小伙子抛弃农具落草而去,早就见怪不怪。
  先前合什念佛那个老乡民,这时又向黄璇诉苦:「王大人在时,得他挡住了各种无理摊派杂税,又治好了瘟疫,我县才有了口生气,年轻人都安份着,盗贼少了许多;自从他调官之后,这两年再无人为我们百姓出力,上边的横征暴敛又再压下来,我们这些耕田的,吃也吃不饱,日子本就苦得不得了;如今竟来了这等恶煞,三朝两天就进出村子城镇,爱抢就抢,爱杀就杀,县令官府全不过问,再这样子下去,真不晓得我们还能活多久了!」老乡民说时眼眶含着泪,其他县民许多亦已哭了出来。
  「官府也不过问?」练飞虹听到这里,疑惑地搔搔白发:「这些波龙术王弟子,并非寻常山贼可比,那徐县令自然不敢妄想靠县里的民兵保甲去讨伐;可是这么大伙人集结横行民间,杀人如麻,强占山寺,如此大的事情,小小一个县令也不可能瞒得过去啊。他却没有上报府里,请求调官兵来征剿,这着实有点奇怪……」「有什么奇怪?你没看那徐县令的样子吗?」童静不齿地说:「九成是收受了波龙术王的好处!」  县民听了猛地点头。
  「老先生的意思是,单凭姓徐这小官,包庇不下这等狂徒。」黄璇在一旁解释。他常听老师说官场之事,对这等贪污勾当也有所知:「没有更上边的人点头,这种血钱,徐县令是不敢收的。」「城里那许多活死人呢?又是怎么回事?」荆裂问。
  「他们都吃了术王弟子卖的『仿仙散』。」老乡民沉痛地说,果然与燕横猜想的一样。
  原来术王弟子到来不久,就在县城里派「仿仙散」,说是仙药圣品,能让人忘忧,兼能提神强身。最初都是城里的浮滑浪子和妓女服用,后来一些富家子弟也染上了此恶习。这「仿仙散」效用确能令人亢奋愉快,但渐渐就要越吃越多,药瘾一发作就痛苦莫名,吃久了又因份量太多而心神伤损,整个人痴呆迟钝。
  术王弟子后来把「仿仙散」的价钱抬得高高,那些上了药瘾的人,什么家财都变卖,甚至抢劫偷盗,都是为了求取服药后飘飘欲仙的快感。最后家当卖光了,又被药搞坏身体,连偷抢也无力,就只有躺在街上慢慢等死。
  「那些术王弟子一进城,他们就像蚂蚁般全爬过去求药。」老乡民说:「有时术王弟子就抛几包『仿仙散』出去,看他们争夺厮打取乐,甚至赌博哪一个抢得到手……这毒药,把人们从里到外榨得干干净净,已不知道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荆裂他们听了,才恍然明白之前发生的事情。比起用剧毒杀人,这迷药「仿仙散」又是波龙术王另一样厉害玩意儿,更且害人于无形,祸连更广。
  童静虽出身帮会之家,这样恶毒的榨取方法也是首次听闻,甚是惊讶。
  「可是我不明白……」她问:「以波龙术王的武力,在这县里本来就予取予携,要拿些什么,晃一晃刀子就有了,还用得着这种方法敲诈钱财吗?」  「这位姑娘可真聪慧。」
  一把声音在人群后头响起来,一看原来正是王守仁,带着五个门生出现在这关王庙之外。
  众县民纷纷让开一条道路,又兴奋地大呼王大人之名。王守仁立时着令他们噤声,指了一指空地外。只见远远站着几个保甲,正在街上看着这边,显然是徐县令派来监视的。
  「不打紧。他们毕竟也是本县的子弟。」王守仁微笑安抚县民。那几名保甲朝这边的王大人略一点头,也没过来干涉。
  王守仁从人丛里走过来大树下,坐在黄璇让出的石头上。
  荆裂看着他微笑说:「我还以为你在县衙脱不了身呢。」王守仁耸耸肩:「我官阶好歹也比他高几级,我要自己出来城里走走看,他阻不了。」黄璇正要向老师复述刚才所听,但王守仁挥手止住:「我听那徐洪德的辩解,就已经猜得出个大概。刚才有个保甲也跟我说了一点关于那术王的事。详细的之后再告诉我。」童静得到王守仁称赞很是欢喜,笑着问他:「大人,波龙术王卖那『仿仙散』,你想是为了什么呢?」「我还不敢肯定。」王守仁想到那迷药对庐陵百姓造成了多大的戕害,就把笑容收起来:「但我猜想,这事情必然关连其他人物。」荆裂听了马上就明白:「大人是说,官府无人出手讨伐这术王,就是跟此事有关?」王守仁毕竟是朝廷命官,这种事当着众多百姓不能宣之于口,只有沉默不语。但所有人都看得出这正合他所想。
  围在大树四周的县民此刻都不说话了,一个个低下头来,神色沮丧。
  「大家怎么了?」黄璇不禁问。
  先前最多说话那个老乡民,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想鼓起勇气说什么,但欲言又止,最后把话吞回肚子里。
  黄璇又看着薛九牛。这个小伙子想了一想,终于还是开口:「王大人,我们都知道你爱民如子,可是你在这儿,手里没有一兵一卒,那波龙术王一伙人又厉害又疯癫……我们是怕,任王大人的才干,也帮不了我们吧?」他所说确实切中要害。面对如此凶残无道的大群恶徒,非有实在的力量不行。王守仁即使上奏朝廷,也不知能否调动官军到来——本朝对军权控制甚严,官军出动都非有朝廷指派的太监作监军不可。即能调兵来,已不知是何月何日。这波龙术王刚丧失大队弟子,日内必定前来报复,远水又如何救得近火?
  黄璇想起先前与荆裂和燕横的辩论。他看一看挂在自己腰上那柄剑,一时皱眉无语。
  这时众多县民又把目光投落在荆裂五人身上。他们的眼神中既有所盼望,但又充满了不安恐惧。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荆裂这时用船桨撑着站了起来,左手臂弯仍然抱着关王爷的头像。「可是有一件事得说清楚在先:今天我们初来乍到,不知就里就跟波龙术王的弟子打起来,杀了他们许多人,假如我们就此离去,你们还可以推诿说我们是不认识的外来人。不错,他们仍是会非常愤怒。也许会杀一把人来泄愤。但也仅此而已,对方只会忙着追击我们。」荆裂伸出船桨,指一指在场的百姓。
  「可是如果我们留下来帮你们抵抗,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这一战必然激烈,最后假如我们败了,波龙术王的报复将更激烈十倍。说不定会来个大屠城——我说的是把你们一个一个,男女老少,全部杀光。这样的事情,那些疯子完全做得出来,这一点大家也很清楚。你们心里有这样的觉悟吗?」荆裂的话有如尖针,刺进每一个县民的心里。虽是盛夏的午后,人人感到一阵寒意。即使当中有的县民早被波龙术王杀害了亲眷,极欲有人代为出头报仇,但一想到要将同乡邻里的性命都押上去,也就不敢开口。
  百姓同时瞧着王大人——此刻就只有对王守仁的信任,能够将他们团结起来。
  王守仁看着那一双双期盼的无助眼睛。他明白放在面前的,是一个多么艰险困难的责任。
  可是王守仁一生,面对艰难,从没有躲避过一次。
  「伯安誓与庐陵百姓共生死,同抗妖邪。」荆裂五人看见王守仁说时眼目散发的凛然正气,不禁动容。
  六个门生为能拜得这样的老师而自豪。
  许多县民激动得流泪。薛九牛与一群年轻的同伴,更是感到血气翻腾。
  王守仁此时瞧向荆裂五人。
  「几位愿将性命,暂借我王阳明一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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