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马的夏日

  果然不出原亦飞所料，男人丢下手中斧子，转身朝那只船扑去。
  就这样，几乎没怎么费劲，夏日就狗儿似地被原亦飞给带回了别墅。
  亚当前额被一块飞起的木板砸掉一块皮，血流不止。害得他在沙滩上昏沉沉躺了好长时间，方才醒转过来。
  那只船已被炸得遍体鳞伤，亚当费好大劲才把它弄上岸。
  他不能没有船。当然，更不能没有夏日。他决心把夏日夺回。
 第二十章 决斗
  你必须跟我决斗                             
  其实，原亦飞完全可以将事情做绝的，但他没那么做，他想，对于亚当这样未开化的男人来说，消灭他就太没意思了。不是想玩玩么？那就玩玩。原亦飞最大的天赋就是一打眼便能看透对方秉性中的致命弱点，他料定这小子不会善罢甘休的，但他一点都不怕，他倒要看看一个小小渔夫凭什么本事来争夺他的女人。
  这一天晚上，亚当果真手拎那两柄斧子，来别墅找原亦飞算账了。他的头缠着一块白布，看上去仿如中世纪向贵族统治复仇和宣战的侠士。他站在别墅门口大声叫阵，让原亦飞出来决一胜负。
  别墅的大卫关得特紧，门房老头儿就是不给他开。亚当就用拳头砸，砸得老头儿心烦意乱，就出了来，站在大卫里边，好生规劝亚当，说，回吧，别空浪费时间和精力了，以前你怎么活来着？往后你还继续怎么活！别碟子里扎猛－－不知深浅！
  啪，门房六伯将一沓钱抛过大门，正落在亚当脚下。
  老头儿在这边解释说，甭琢磨，不是收买你，是赔偿，我想这绝对能补回你流掉的那两升血，而且绰绰有余。回吧，别再来了，这地方不是你可以随便进犯的！
  啪，那沓钱又从门外被亚当给扔了回来。
  我不要这个，我要人！亚当在门外喊道。
  这不可能，你尽早打消这个愚蠢的念头。
  老头儿猫腰将钱拾起，在手心里摔了摔上面的尘土，顾自慨叹，说多好的钱呐，这得买多少箱好酒哇！唉，我要是你，巴不乐得呢！一扬手，嗖，又甩了出去，扬脖冲门外喊，我说，你千万别再往回扔，这可是夏日的钱，是她让我转给你的，她挺好，依然如故，你回吧，她也希望你依然如故。你明白了我的意思么？
  老头儿的话似乎起了作用，钱没有再被亚当撇回。但老头儿的话起的却是相反的作用。
  一阵沉默之后，门外突然传来男人几声短促的抽泣之声，音调特悲。
  不，我不走，我一定要跟他决斗！
  我咋说你才信？他不在！
  他在！他必须跟我决斗！
  唉，你这人咋这么犟，你以为这是在古代？你是李元霸？肩膀头一晃就可以荡平天下，就可以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你想错了，这是个崇尚文明的社会，你那一套早过时了，找人拼命是最无能的表现。避着你不一定是怕你，这里的人打个喷嚏都能把你嘣趴下，你别不知道好歹！好了，我不跟你废话了，说这些你也不懂。我实话告诉你吧，你已经败了，再继续叫阵，那叫无赖，趁早回去，该干啥干啥得了，就当做了场春梦！
  不，如果我是无赖，那他就是流氓！
  老头儿进屋，啪，把门关了，再不想跟男人对话，觉得这人太愚钝。他闹不明白，夏日怎么就迷上了他？简直在糟踏自己嘛！这样的男人怎么在社会上生存，也不可能给女人造福。老头儿想不通。
  嘎哒，老头儿把门灯闭了。里外一片漆黑。
  夜里，亚当没有走，怀搂板斧，窝在大门垛处就睡下了。
  其实，亚当完全可以避开正门翻墙而过的，然后想法潜入楼中，一但时机成熟，就象盗贼一样将夏日盗出别墅，带她远走高飞。但亚当就是不翻，他就盯准了正门，一个心眼要跟原亦飞正面决斗，不见本人、绝不罢休。
  一夜无事。临近拂晓，天空忽然飘起零星细雨。
  老头儿知道那个愚钝之人肯定还睡在外面。遂踅到门房后面的马厩，将一条装草的麻袋抖净，然后顺大卫扔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亚当身上。
  亚当蜷曲在门垛旮旯里睡得正香，这下就更香了。
  亚当已经这样睡了好几宿了，他从不灰心。他想，只要他坚持来、只要他不放弃，不管原亦飞在与不在，他都甭想睡个安稳觉。他想，对原亦飞这样人，他必须站在生死线上，逼他做出选择，如果他还称得上是个男人，他终有一天会放弃沉默的，或者认输、或者应战。他绝不给他第三条路。
  这一夜，亚当终于没有白等，原亦飞真就住在别墅里。然而，却让他给溜掉了。
  当次日黎明亚当醒来时，发现门外水泥地上明显有原亦飞逃跑的轮印，咋出去的呢？竟然一点动静都没让他听到，气得他咣咣咣用斧头猛砸大卫。
  砸吧，量你超不过五十下就没劲了，反正你也干不过铁门！
  门房六伯站在门房门口，拉弓射箭长长打个哈欠。之后，理都没理就又回屋去了。
  亚当果然没超过五十下就停了手。他向后倒退十几步，仰头往别墅里面看。三层洋楼偌大个鸟笼子一般撮着，里边竟连一点反应都没有。遂想，夏日是被弄走了么？还是依然被囚禁在里边？他如此这般折腾，她不会听不到的，可她为什么一吭不吭？难道发生了什么意外之事？想到此，亚当浑身不禁刷地一下，血管好象都瘪了。心说，夏日在、他在，夏日万一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他就把这幢别墅变成埋葬他原亦飞的坟茔地！
  亚当把那两把斧子往怀里一揣，遂又返回海边去了。
  那天，夏日流着泪包扎完亚当头上的伤口后，立马被原亦飞逼回了别墅，她不敢不跟他回，亚当命就攥在原亦飞手心里，她不能让他死，他既便死了原亦飞也不可能如愿让她随他而去的，为了亚当能够囫囫囵囵地活着，夏日只能把自己豁出去了，她已经做好被原亦飞投入地狱的准备。
  然而，让夏日没有料到的是，回到别墅后，原亦飞不但没有大发雷霆之怒，反而对她越加体贴和宽待。夜里，他就又把自己变成一匹温情的狼，吐出一条长长的舌头，如饥似渴地淫浸了夏日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样子宛若视田如命的农夫待见一块失而复得的土地一般，然后无限温情地说，夏日，谢谢你的叛逆，你的这种突发奇想的悖逆行为，不但挑弄了一个男人深层欲望，而且让我对你的爱得到了一次更为美妙的升华。说真的夏日，我更无法放弃你了，那感觉就象误饮了海水的渴者，越饮越渴、越渴越喝，永无厌足。你听明白了么，我的迷途的羔羊！但是，原亦飞又说，我还是想听到你对我的忏悔，你却闭口无言，这多少让我有些遗憾和失望。其实你应该最清楚我的为人，如果你实在觉得抑郁和无聊，可以跟我直说嘛，我早就想安排人陪你出国解闷，但你对这并不感兴趣呀！要么弄个什么公司占个手？可又怕毁了你弱小的身躯，也不合适你。唉，我真是难。其实想要开心方法多得很，为什么不学学曼莉呢？我甚至想，应该把你送到那种地方去，看看人家都是怎么活的。人世间最大的快乐莫过于对本性最直接的刺激。足球你知道吧？足球为什么令千百万人疯狂？因为它是演化了的战争，是人类最为痴迷的一种死亡游戏，当然也还算过瘾，但它依然替代不了战争，战争给人的精神和肉体所带来的满足和快慰是最本质最直接最骨子里的。噢，这个说远了，这个是我六年前在党校进修时所写的《文明与野蛮》毕业论文。我的意思是说，做贵妇做久了难免乏味，时不时野荡一把也未尝不可，或许做个荡妇远比做个贵妇更为真实，更逼近人的本性，可你说话呀，可你什么都不说，唉，没想到你竟然背着我跟那样一个男人私奔，真是丢尽了我的脸！他凭什么？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说话？好好，我太喜欢你嘴上不说而心里跟我较劲儿了，嗯嗯......原亦飞抬起头，使劲抓起夏日两只宣白的乳房，五根手指几乎都抠陷了进去，说，如果你觉得较劲也很有趣，那么就尽管较吧，一个在楼里边较，一个在大门外较，虽然这种游戏没啥创意，但也怪浪漫的，他快乐你快乐我也快乐，我们大家都快乐！你说是不是呢？
  夏日猜不出原亦飞究竟是怎样一种心里，因此她一点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殃及亚当。她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她坚信，总有一天能逃出去的。
  这一日中午机会终于来了。原亦飞刚走不久，夏日就听楼下有人小声喊她的名字，夏日！夏日！你准备好了么？是门房六伯的声音。夏日忙将窗户推开，探出头，见六伯手牵大卫在楼下朝她摇手，惊疑地问，六伯，您让我准备啥呀？
  唉，傻孩子，能准备啥，你赶快逃吧！
  逃？往哪逃呀？六伯，您是在拭探我吧？
  唉，别耽误时间了，你要相信我！
  不不，六伯，你看我能逃得出么？说不定原亦飞早已把所有去路都布下了埋伏，他对自己那么胸有成竹，怎能留下如此这般愚蠢的庇露？或许这又是个圈套，我不会轻易上他的当的，我不能因我的盲动加重亚当的灾难。
  别顾虑那么多了，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我已经把你悄悄塞给我的那沓钱扔给了亚当，他已经接受了这个钱，我想他或许明白了我的意思，这个钱足矣让他带你远走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