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翎倾世颜

29 琴音泠泠


商翎一手捂上头,一手紧握着苍蕴神弓,脑海里的那些破碎成散的记忆终于被唤起,一幕幕尘事被掀开,一股被尘封已久的力量在他体内蠢蠢欲动,然而,那撕心裂肺的痛苦都被他凝在眉头,他坐在一旁,将苍蕴神弓收起,妃倾的脚步虚浮,被铁链绊倒在地,跪坐的她将头依在山壁上,表情呆滞。
    记忆被唤起,说明妃倾所言不假,可是…那股力量流出得很慢,妃倾…似乎瞒了他什么事,那颗珠子就是他的神骨化成,以一个凡人之力,绝不可能将他的神骨取出,妃倾当时的修为跟如今没什么区别,亦绝不会徒手盗走神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商翎的头痛欲裂,他也仅是拧了拧眉头,在妃倾眼里,只当他在思忖辨别她所言真伪。
    待疼痛缓解一些后,商翎用如常的语气道,“妃倾,本仙给你最后的机会,或许本仙可以带你离开此地。”
    妃倾歪着头,轻笑道,“我于仙君你似乎已经没了用处,仙君不必再叨扰我休息。”
    笑得讽刺。
    “叨扰?”她的笑刺到他的眼,商翎别过脸,转过身,“既然你告诉本仙这些事,那本仙自不会亏待你,若是你离开了魔界,三界无依,或许本仙君会收留你。”
    语毕,他纵身跳下了山,利用苍蕴神弓踏到垫脚之土,然而,在周围,早已有千万魔兵等候。
    可恨在魔界他的仙术被魔气压制,根本使不出来,唯有借用上古兵器的威力来闯魔界,胜算不稳。
    魔兵太多,将他逼到死路,苍蕴神弓一箭可抵千兵,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便可以为他开出一段路闯出魔域,可是,他的心竟有那么一点留恋,这点留恋竟让他不愿离开魔域,他的心神分了一半在那座行雷山头上。
    行雷山上,不知何故,妃倾与梵司打了起来,山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梵司的枝叶捆住妃倾的手脚,妃倾用尾巴圈住她的双手,梵司的枝叶化作一道鞭子,狠狠地鞭向妃倾的尾巴,妃倾松开尾巴,踉跄地后退几步,沙石滑落,险些退到火海下,梵司之前被商翎重伤,如今伤势未愈,故而被妃倾占了便宜,可妃倾终究实力上不敌梵司,梵司娇笑道,“魔君有令,活捉商翎,重重有赏!”
    魔兵前仆后继地杀向商翎,商翎耗了太多时间,不能再跟魔兵耗下去了,最后一支灵箭冲开前方的魔兵,用之前的方法上了行雷山,正好碰到妃倾被灵术弹开,顺手接了一下她,妃倾冷瞥了他一眼,“打不过?”
    她的意思,是比较偏向他打不过下面的魔兵,而非她打不过梵司。
    商翎一点就悟,可是他默了一会儿,眼中染上一丝焦急,“方才想起本仙还未回答你的问题。”那丝焦急不知源于何方,一闪即逝,恢复灿若星辰,静如荒漠的双眸。
    “朱华咒是本仙控制你一个咒法,你若想解开,便跟着本仙。”商翎抵住梵司的树藤,抽了会空跟妃倾说说话。
    早就猜到了,妃倾按上他的肩膀,却缄默。
    红裙风华,蓝袍绝代,沸腾的熔浆漫上山顶,山下的魔兵已经退出几里外,突然,一条青蛇在半空中化出一缕青烟,转眼间,张着血盘大口扑向商翎,商翎的手臂被咬了一口,青蛇化为妖形与手持苍蕴神弓的商翎打斗,青蛇连妗动作敏捷,不仅为难了商翎,也让梵司插不了手。
    妃倾咬咬牙,侧过商翎,一掌击向连妗,连妗扶着胸口,退到边缘,虚皖惊呼,“连后小心!”
    妃倾扯过商翎跳下山,她引路,商翎开路,纵然其中有些小矛盾,但二人都忍着不发,就像妃倾踩到商翎的脚,商翎拢着她的腰……诸如此类。
    浴血一个下午,终于逃离了魔域,彼时,妃倾已经累得瘫痪,跑出了几里后,倒在了地上,不过有一种错觉,是有人扶着她让她躺在地上,枯叶为榻,月色为被,就是头下有颗小石子硌到头。
    商翎站在她身旁,她却不敢去幻想,去承认,是他扶了她一把,竟能读她的心,将她垫头的地方抚平一遍,那颗石子被赶走,总算能舒服地睡上一觉。
    妃倾的眼前只剩下一片白雾,是哭过后的干涸,视线朦胧不清,可是她却努力看到一个身影在逐渐走远,脚下踏着踩过枯叶的枝丫声,一步一步,缓慢沉重,仿佛每一步都拖走她的心,夜幕下来,繁星之后,是他远去的身影,繁星之前,是在月下流出的最后一滴泪。
    不知道他走了多远的多远,只知道似乎很远了,那个背影在她眼前越压越小,是因为她的眼皮覆住了双眸,还是人已远,心如月凉。
    那只伸出的手连妃倾自己都不知道是表示挽留的标志,如白玉的手软搭在地上,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却在刹那间,惹得那位使月失色的男子转身。
    是无助还是依赖,妃倾自己也不清楚,是求生意志的强烈还是畏惧被抛弃的无助?
    天旋地转地昏厥过去,却在馥雅熏香中恬静醒过来。
    室内熏香似乎有静心宁神的功效,妃倾睁开眼,大口地喘气,入目一片白茫茫,是自己眼花了还是没睡醒,竟素得让妃倾十分不习惯,妃倾此刻在榻上,身上被换了衣服,看起来像是一身侍女的装扮,她掀被起身,漱洗梳妆。
    “你还挺自觉的。”
    妃倾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女混杂的声音,妃倾吓了一跳,扔了木梳。
    妃倾转身一直往后挤,一张梳妆台靠着墙,妃倾的后退,弄乱了发簪的顺序和弄掉了一些首饰,难以置信,她居然看到了凤皇。
    “凤皇。”妃倾蓦然颔首低眉,声音带着被压制的颤抖和惊疑。
    “幸得你还认识我。”凤皇飞到她面前,挑起她的下巴,似怜爱似冷讽,“怎么将自己弄成重伤?真是惹人心疼呐!”
    “商翎呢。”妃倾在心里狠狠地吸了口气,保持镇定问。
    “好笑!是本皇救了你,你反倒问本皇他人回事。”凤皇的微恼,“纵使本皇不喜欢他,不过若是他上门讨杯茶水,本皇才不会耍起小家子气。”
    意思是……她救妃倾时,没有见到商翎?是凤皇撒谎了?还是商翎弃她于不顾?反正他们已逃离魔域,商翎在魔界最后一刻寻她,不过是为了让妃倾给他引路,神仙落难于魔域,魔气会将他侵蚀,若是长期下去,便会永久受困于魔域。
    若是商翎真的拜访了凤皇,将妃倾交托给她,商翎明知晓凤皇讨厌他,若是有心如此,是置妃倾于虎口。若是不见商翎,便是他已然逃离了魔域,而且得到了重要的线索,她便成为弃卒。
    左思右想,两种猜想都说得通,无论如何,从今往后,她与商翎可是形同陌路了,真好呢,下次他若是捉到妃倾,妃倾可以求个情,看在他们从前认识的份上,饶过妃纤,妃纤还那么小,九个月后,自会有人取她性命。
    还有连妗,在魔域,有时候一个人孤零零,发着呆却不知在想着什么,纵使魔君千万宠爱,却并非在无时无刻给予,终究最后还是一个人。
    郑喜一人,既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若是她还有命,那也是凤皇给的,替她办事,她施舍那一点的保命。如今,她也没有力气去恨任何人了。
    妃倾的身体好了些,凤皇只容许她在房间里走动,百无聊赖之下,妃倾在屋内拣出了一张九弦琴,将向阳的窗棂打开,刺眼的阳光让她睁不开眼,轻尘落在琴弦上,指尖压在三弦间,轻拢慢捻,撩拨出美好的琴音。
    如淙淙流水,沉稳而灵透,如珠玉铃铛相撞,悦耳清脆,‘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
    “真好听,姐姐,你弹得真好!”
    一道稚声蕴了陶醉在窗前响起,窗前突兀冒出一颗脑袋,水灵灵的眼睛仰望着妃倾,“你是哪家的侍女?我让姑姑将你赏给我。”
    妃倾压弦的手收回袖中,冷声道,“你是何人?”
    “姐姐,我叫夜沧,你…可不可以教我弹琴呢?”
    那个叫夜沧的小孩看起来有九岁左右,他的眉间有一点红痣,此地又是凤皇的仙宫,他又姓夜,他口中所言的姑姑应该是凤皇,若凤皇是他的姑姑,那他岂不是…天君的儿子?
    “殿下,你想要学什么曲呢?”确定了他的身份后,妃倾改口道。
    小殿下也没有客套,爬进了她的房间,手伏在琴弦上,一道金色流光蔓延到琴身,尔后流光悉数吸进他的手上,小殿下笑道,“姐姐,这张琴早在多年前被我施了咒法,只能弹出令人潸然泪下的曲子,反之,琴弦会划破双手,将双手废掉。”说此话时,他的脸色毫无变动,依旧是属于稚儿的笑容,风轻云淡竟让人感到可畏,“你若是能教我一首贺寿的曲子,我便可以允你一个承诺。”
    妃倾看着夜沧,身上藏着一股很强的灵气,他每靠近一步,妃倾都觉得自己会被他身上的灵气灼伤,这么强的灵气似乎不是源自他本身,若是仙家给小殿下送上什么宝物,或者天君凤皇在他身上施了什么保护的罡罩,倒是有这个可能,思忖了良久,妃倾淡淡一笑,百媚生,“你可以给我什么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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