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翎倾世颜

41 祸近池鱼


“千重业火阵…千重业火阵,千重业火阵……”
    妃倾就这样一直在睡梦中喃喃自语,直到啰嗦得把自己烦醒,直到大声地将自己吵醒。
    她睁开眼,天旋地转归位时,有雪花落在她的嘴边,冰冷的芳香夹杂着淡淡的腥臭味,妃倾郁郁寡欢地望着天空,双眼睁得极大,干涩得憋出眼泪。
    原来她身下躺着的是玄雪之狐族的千百同胞。
    此地便是她曾经熟悉的家,天山雪岭。
    有人搓走妃倾脸颊地泪珠,他随着妃倾伤感道,“姐姐,你怎么哭了?”
    妃倾捂着脸好一会儿,径直起身,摇摇头,示意她没事。
    “姐姐,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喜欢穿红色衣服了,在这白茫茫的雪地中,你就像一只折翼的红蝴蝶,有些…毛骨悚然,可却一枝独秀着。”夜沧躺在她身边,双脚在蹬着雪,他偷瞟了妃倾一眼,继续道,“姐姐,你怎么了?”
    妃倾半眯着眼,反问道,“你为何…会找到这里?”
    夜沧转而兴致勃勃地回答,“我是路经此地,感觉到此地灵气旺盛,合适雪狐养伤的好地方,当下决定暂且歇息在此。”
    夜沧说,他找到她时,她已然深度昏厥,而那个千重业火阵,夜沧知道那是个诛仙阵,哪怕离阵法有一段距离,却也深深感觉到魔阵的压迫和抑灵。
    当他使仙术扶着妃倾离开时,千重业火阵就有强烈的震-感,一把火舌舔伸到夜沧的脚下,不过阵内有股强大的灵力对抗使火舌,火舌心有余而力不足,退了回去,夜沧趁机逃走。
    自他到达天山雪岭,双脚就从未站起来过,雪山的灵气化作一阵阵寒腻的风,让不适逐渐消退,妃倾也接着苏醒。
    妃倾一眼看出夜沧受了伤,她躺在雪地上,双手手背覆在额头上,而夜沧盘着腿,使脚掌离地,他困难地喘着气,冷汗瑟瑟。
    妃倾叹了一声,用衣袖擦了擦他脸上的汗,语重心长道,“你还是个孩子,疼了就该哭出来,憋着不难受么?”
    夜沧垂眼愣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妃倾在他的眼里,看尽了哀伤,夜沧抱着妃倾的脖子,雪混着汗水,贴在肌肤上,凉瑟冻骨。
    这里毕竟是天山雪岭,妃倾可以在自个家里摸出一处疗伤的地儿,妃倾将夜沧带到冰泉,她体贴地为夜沧脱靴,夜沧习以为常地没有挣扎,后来想想有点不对劲,因为脱靴的人是妃倾,他小小地做挣扎,妃倾没当回事,依旧淡定从容的模样。
    “来。”妃倾脱下他的外套,夜沧也就顺着她,当夜沧被扒得只剩中衣时,妃倾没有停止的意思,她将夜沧脱下的衣服细心地叠好放在树枝上。
    最后的中衣,夜沧脸上一红,妃倾握住他的手,“怎么了?冷吗?”又觉得不对,补充道,“你是仙体,怎会畏惧岭中之寒?”
    “我…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先到一旁休息休息。”夜沧拢住自己的衣襟,含羞低头。
    “我…不…累…”
    妃倾松开手,她的指甲轻轻地划过夜沧的手臂,有种凛冽的冰冷,妃倾见夜沧死死地捂住衣襟,恍然大悟,还是怪自己操心过头了。
    妃倾笑了笑,走到十步以外,转身跑腿而坐,回眸莞尔,“这样总可以了吧。”
    夜沧也没法再说着什么,胡乱地脱下衣服踏进水中,雪花像柳絮飘在泉面上,沉淀而不散,飘荡悠然。
    妃倾发着呆,闭着眼,听到身后清晰的水声,她看着自己的手,“夜沧。”
    她叫他。
    “怎么了?”夜沧的反应极快,话音刚落就接上了。
    “夜沧…你长大后便是天之主吧…你记得…要当一个明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好像有一层回音徘徊在耳边,妃倾蓦然闭眼,感觉到“消失”二字的可怕,有些许的啜泣自言自语着,“没…没什么…只是感慨,当你长大那天,我就摸不到你的头顶了。”
    夜沧沉默了一会,目光落在抱膝的妃倾身上,妃倾说的话,他一句也不懂,因为他知道,话语中绝非字面上那么简单。
    可他只能把它们做字面的理解,如她所言,像个孩子,抑或就是一个孩子的天真的语气,“姐姐,以后我就不束发了,这样你就可以随时随地摸我的头了。”
    一个小小的承诺在夜沧的心里化开来,有点苦涩,却伴随着欣喜。
    妃倾侧头想了想,同意地嗯了声,尔后把头转回去,“夜沧,帮我个忙吧。”
    “你说。”
    在权衡利弊中来回思考,妃倾有点说不出口,毕竟这件事于他而言太危险了…她小心翼翼地,大气都没喘,语气沉重地像一汪死水,“入阵救人。”
    入阵救商翎……
    “阵内的人是商翎,他曾救过我很多次,此番却是因我身陷囹圄,虽说天族与我玄雪之狐族不共戴天,可事事要分明,我不想欠他什么。”妃倾微侧着头,夜沧没有在视线内,她只是想表达自己在同他讲话。
    “姐姐…你说天族与你玄雪之狐族不共戴天…是什么意思…”夜沧惊愕地定在原地,僵硬地身体经不住的颤抖,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妃倾皱眉不解,“你姑姑没告诉你?其他人没有告诉你?”
    夜沧哆哆嗦嗦道,“我…不知…我真的不知道…姐姐…他们从未同我讲过…”
    妃倾遥望远方,雪还在下,她第一次觉得天山雪岭空旷静谧起来让人生畏,冷瑟心中久违的哀痛。
    妃倾只告诉他那么多,其他的,她一字也不想提起,夜沧脚下的伤痛缓和了差不多,他穿好了衣服,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令人信服。
    突然,雪地里闪出一道青光,接着,一道声音传入妃倾的耳朵,“妃纤哭着闹着要见你,速回倾府。”
    是连妗的传音,妃倾的思绪顿开,携着夜沧先回一趟倾府,夜沧这会可清楚了,妃倾的那个妹妹,就是他调侃轻哄的那位小姑娘,长得同妃倾一点儿也不像,或许她也是玄雪之狐,之后更多的事,妃倾没有说,夜沧故意不问,在她面前,夜沧所有的好奇心被自己拼命掩饰和埋藏。
    倾府花团锦簇,一声声啼哭将鸟雀吓得飞散离巢,低低啜泣,惹得疼惜怜爱,仿佛一团绫罗绸缎被生生压皱。
    “纤儿…姐姐给你买了糖葫芦。”连妗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在她眼前晃悠,妃纤揉眼哭泣着,她就硬是把妃纤的手拿来,让她看糖葫芦,妃纤毫无变化,连妗也失去了耐心,津津有味地吃下冰糖葫芦,夜沧看着眼馋,不由分说地顺手抢过连妗的糖葫芦,连妗只是淡看了他一眼,有些鄙夷,目光继而落在妃倾身上。
    妃倾叹了口气,坐到妃纤身旁,轻声安抚着。妃纤的手捻着发丝,似是掩饰不安和惶恐,妃倾佯装不闻,看着她梨花带雨的脸庞让妃倾的心里更难受和心疼。
    连妗掸了掸水袖,借事先行离开,妃纤哭了一阵子,哽咽道,“姐姐,求你救救商翎仙君…求你救救他……”
    夜沧安慰着这个小妹妹,“纤儿你放心,我和妃姐姐早有打算。”
    妃倾愣怔回神,想让夜沧收回那句话,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妃倾惊疑,更多的是莫名的恐惧,即是妃纤亲口求她救商翎,这种恐惧源自于妃倾只在她面前灌商翎的坏,从未说过他的好,妃纤岂会无故为商翎求情?
    “姐姐…原来…你在想办法。”妃纤有些懊恼自己口快。
    “想办法?”妃倾一字一字地咬出来,佯装没听懂,疑惑道,“方才我和夜沧商量是将商翎剜皮掏心还是活活烧死,你却同我讲要救他?”妃倾给了夜沧一个眼神,夜沧乖乖地闭口不言。
    妃纤听得一头雾水,不过还是深深地相信了妃倾,她哭着跪下来,妃倾有些不忍,但她今日必须套出妃纤的话,否则,迟早会害死她。
    “姐姐…我没同你说实话,你可知族尽之时,为何只有我这样一个修为不高,聪明不够的玄雪之狐逃离了那个地方。”妃纤吞了口水,“若非商翎仙君暗地相助,还在后期哺乳纪的我怎会来到你身边…每次我听到姐姐抱怨商翎仙君之时,我会惊讶,不信,迷茫…可后来听说他多次对你出手相救,或许你们是有些误会,不是吗?”
    玄雪之狐族的哺乳期这个阶段,身体十分虚弱,一旦过了这个阶段,体力灵力不仅可以迅速恢复,还会提升一层,这便是种族优势之一吧。
    “纤儿…我……我……对不起……我只是恨透了天族的人…拿商翎开刀而已。”妃倾扶起妃纤,妃纤再次扑到她的怀里哭泣,那般无措羸弱。
    族尽后,妃倾只想告诉所有人,她恨透天族的人,甚至拿命去挑-衅商翎,只想让自己清醒地知道,自己活着的目的,仇恨的目标,不再漫无目的,茫然无措。
    纵然她的心真的哀伤。
    夜沧再也不知如何面对视本族为仇人的妃倾,他仿佛感受到,自己站在她身边,总是会被她讨厌,因为他是天族的人,而且身份不凡,她们在夜沧面前提起此事,那他和妃倾能否再促膝长谈了呢。
    纵使此事与他毫无相关,只是身上流下的是他父君的血,继承的是他父君的天位,可他却真的那么无辜。
    妃纤低下头,这是她第一次对信任自己,疼爱自己的姐姐撒谎,像一颗毒瘤种在她心头,令她不适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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