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仪传

我原以为萧祈要到晚间才能来，不想他在晚膳时候就到了。
    采蓝见状忙又下去吩咐小厨房再多做几个菜送上来。
    “皇上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见到他有些吃惊。
    “自然是和你一起用膳。朕听闻你下午去了皇后那里，都没怎么休息，想必也累了吧？”萧祈温言关心道。
    “不过是去聊聊天，怎么会累了呢？”我笑道，“我在汀芷楼的时候，下午基本都在替姑娘们排歌舞，已经习惯没有午休的日子了。”
    “说道汀芷楼，”萧祈神色严肃了一些，“朕今天收到老三的消息，已经找到那个跳舞的花魁了，确实是庄不言的人。”
    “皇上是说清影？”我有些惊讶。
    “正是她。”萧祈点头。
    “庄氏的人怎么会在汀芷楼呢？清影这人平时一向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很难想象她竟然是庄不言的人。”我回想起清影的表现，还是暂时无法接受这个讯息。
    萧祈却是笑道，“汀芷楼这样的地方，是最鱼龙混杂的。里面的姑娘虽然很多都卖艺不卖身，但是也不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大多是民间或是有什么特殊背景的姑娘。更何况汀芷楼是燕京第一楼，自然也是情报最多的地方，每天都有那么多客人。清影会是庄氏的人也没什么奇怪。”
    “那她是否在庄氏造反时做了什么？”我问道。
    “朕似乎是和你说过，当时本应关闭的城门开了，给庄氏的人提供了很大的方便。这其中原委就是这舞姬的功劳。”萧祈说道。
    清影竟有这么大的本事？不过想想也在意料之中，像是清影这种花魁级别的人，最容易接触到王公贵族。若要做什么联系的话也是再容易不过。只是她为何成为了庄不言的人？
    像是看出我的疑惑，萧祈继续说道，“这件事也说来话长，还牵扯到先帝那个时期的事。先帝在的那个时候有位大臣犯了错，先帝将那大臣处死，那大臣的家人都被流放了。清影就是那人的女儿，用利用自己的容貌迷惑了看守的人，在流放的途中逃了出来，逃回了燕京，之后一直流落街头，直到被汀芷楼的人救了回去。庄不言不知怎么知道了清影的身份，便派人找了她。清影自然不会拒绝庄不言了。”
    原来竟是这样一段故事。以清影那样的容貌，流放了之后不会有好结局，难怪她要逃出来。也难怪蒹葭会说若她不被救回来才是污秽。
    “那清影为何又要突然离开汀芷楼？”我还是有些疑惑。
    萧祈想了想，“可能是她知道老三要去汀芷楼的消息了吧，不然也不会那么巧就在那天走了。”
    “皇上打算怎么处置她？”我问道。
    “自然是和庄氏的人一样，要处死的。”萧祈说道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平常，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也在情理之中，我只是想到一代花魁落得如此结局，有些叹息。
    萧祈看出我的惋惜，说道，“她本就是罪臣之后，如今又帮着庄氏造反，这样的结局也算是罪有应得了。不过朕还是要感谢她那天出走，不然也不会见到你了。”
    “是，嫔妾知道，只是没有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身份。”我说道。
    正说着话，只见李德的小徒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嘴里还说着，“大事不好了！”
    李德伸手打了他一下，“什么事这么着急，没见到皇上正和昭仪娘娘用膳吗？”
    那小徒弟忙低了头唯唯诺诺可是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站在一边。
    萧祈注意到那里的动静，微微皱了皱眉，还是语气很好地问道，“什么事？”
    李德再一次打了那小太监后脑勺一下，“皇上问你什么事，还不快说？”
    “是，是。”小太监哆嗦道，“回皇上的话，冷宫……庄氏……殁了……”
    庄敏？怎么突然就去世了呢？
    萧祈很明显也是愣了一下，“怎么殁了的？”
    “回皇上的话，庄氏……这些天一直精神不大好，刚刚小太监去送饭时发现已经撞墙而去了。”小太监结结巴巴的回到。
    萧祈叹了口气，像在回忆什么，良久才道，“罢了，以嫔礼下葬吧。只是不得入皇陵。”
    “皇上仁慈。”李德行礼道，然后对小太监道，“还不快去？”
    “是，是。”小太监应着，一溜烟地跑了。
    庄不言已经被斩首了，庄敏如今也去了，庄氏一族已经没人再剩下了。当年飞扬骄纵的庄敏，如今死后却落得个如此的下场。
    “朕对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萧祈叹道。
    “是。”我点头，“皇上仁慈，也给了她死后的体面。”
    “庄氏虽然脾气不好，又比较骄纵跋扈，其实人倒不坏。若她不是庄氏的女儿，朕或许可以一辈子容忍她。只可惜，她偏偏姓庄。”萧祈摇摇头，“好了，不说这个了，今天是你册封的日子，偏偏出了这等事，也真是……”
    “这有什么关系？”我笑道，“嫔妾也是死过一次的人，嫔妾只是担心皇上会心情不好。毕竟庄氏也是从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就陪伴着皇上的。”
    “也会有点可惜吧，毕竟她也陪了朕那么久。只是她是罪臣之女，不可饶恕的。”萧祈道，“朕说了，不说这个了。”
    “好。”我笑道。
    萧祈好笑道，“朕是考虑你的心情，才不想再提别人，怎么你倒反而不介意的样子。”
    我想了想说道，“若是皇上心里有嫔妾，即便提了别人几句又能怎么样呢？再说庄氏已经去了，皇上也定是会有怀念的，嫔妾又何必去和她计较？”
    萧祈抚了抚我的头发，不说话。
    第二日清晨醒来，萧祈已经去上朝了。
    采月采蓝见我醒了，忙进来给我梳洗。
    “皇上让娘娘多睡一会儿，不用急着起来。”采月欢快说道。
    “既然已经醒了，那也不能赖着啊。”我笑道，心里想到了昨晚，古人说小别胜新婚，大抵就是这个意思了。
    用早膳时，皇后宫里派了宫女来说，因为小皇子身体不适，皇后娘娘脱不开身，便不用去昭阳殿请安了。
    正想着等会去谁的宫里，却不想来了个太后宫里的宫女，那宫女看着很是沉稳，说话也客客气气的，“太后娘娘听闻昭仪回来了，想要见昭仪。”
    我对她点点头道，“如今回来了，是该去拜见太后，你和太后说，我稍后就到。”
    太后既然已经传了消息来，我也不能再慢吞吞地用着早膳，匆匆吃完便换了正装向永寿宫前去。
    永寿宫一如既往的宁静，太后却是第一次穿了华服，不像前几次只穿了寝衣，如今却是打扮得隆重，看上去愈加威严。
    尽管之前见过太后几次，心中还是忐忑，不敢多看她，连忙跪下行礼，“嫔妾林氏给太后请安。”
    却没有听到立刻叫起来的指令，我便也一直不敢抬头，就这么静静跪着，心里明白太后应该是和第一次一样给我下马威。却有些疑惑，上次见太后，她还算和颜悦色，对我也甚是关心，如今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因而惹了她不快？
    “请安？”良久，终于响起太后的声音，威严中透着冷意，“哀家可不敢受你的安。”
    很明显太后是有些怒意的，我连忙道，“嫔妾惶恐。”
    “惶恐吗？”太后慢慢说道，“哀家多月不见你，倒是没发现你有手段了，从前哀家只当你是个老实的，如今看来竟是哀家看错了。”
    “恕嫔妾愚钝，还请太后明示。”我不知太后此话是什么意思，只得继续低头硬着头皮问道。
    太后冷笑一声，“好，哀家就告诉你，当初你离宫时，哀家记得还劝过你，你不管不顾地非要离宫，哀家也不能阻拦什么；如今不过几个月，你倒自己回来了，你当皇宫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若人人都像你这样，皇家威严何在？”
    我仔细斟酌了下词句才开口，“回太后娘娘的话，当初离宫，确实是嫔妾一意孤行，因为那时嫔妾以为皇上对嫔妾是存了利用之心的，不由心灰意冷；在宫外这么长时间，嫔妾也在想着这些事，直到前些天，嫔妾遇见了皇上，得知皇上并不是这样的，是嫔妾当初误会了。嫔妾心中又一直……没有放下。”
    “你还敢提宫外！”太后发怒了，猛地一拍桌子，华容姑姑连忙过去给太后揉手，“哀家从前没发现你的能耐啊，竟然去了青楼！真是有辱我皇家名声。”
    太后因这点生气，也在情理之中，我连忙回道，“太后娘娘明鉴，汀芷楼中虽有许多姑娘，但是她们大多都是有气节有个性的，只是卖艺不卖身，并不是不自珍自爱的女子，相反嫔妾觉得，她们和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是地位是一样的，只不过是因为迫于无奈才去了这样的地方。更何况，嫔妾当初也是迫于无奈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