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兵王妃

    果不其然转天便有吕蒙挑头参劾玉凝初，只不过被姜业华顾左右而言他的搪塞了过去。他很清楚这帮大臣不会轻易放弃，便想试试他们到底会做出些什么。
    当天上午，众位大臣在紫宸殿外重演了几年前逼宫劝诫的场景。
    上一次是恭请姜业华纳妃，而这一次，则是恳请皇上废后。
    他让人把龙椅摆在廊下，听着吕蒙为首众臣的奏报，托着腮，斜靠着椅背，任凭他们说了一大车的说辞，就是一语不发，任凭朝臣们跪在院子里。
    皇上不发话，他们把准备好的说辞都扔了出去，也就彻底没了办法。
    双方僵持在当场，没有人开口，更没有人打算做出退让。
    风和日丽的天气里，晒晒太阳，闻闻花香，品着香茗，还有人围着自己捶腿捏肩，姜业华难得放松一回，索性由着他们去跪。
    反正跪的不是自己的膝盖骨，疼的也不是自己。
    一转眼未时过半，按照约定的时间，玉凝初先行让姜子昱前往紫宸殿探路，自己也好借机追过去。
    姜子昱兴冲冲的扑进姜业华怀里，奶声奶气的问道，“父皇，您用过午膳了吗？母后让儿臣来问一问。太阳这么大，您怎么坐在这里，不进殿午休呢？”
    皇长子的话让下面的群臣不觉饥肠辘辘，从卯时开始就不曾进食，眼瞅着未时即将过去，皇上一语不发，天知道要跪到什么时候去！
    魏大人和吕老将军都不在，单凭他们这些人，真的能劝动皇上废后吗？
    皇上登基前是出了名的杀人不眨眼，那些妃子和使节已然连夜离京，这么好下去，万一触怒龙颜，引得圣上大开杀戒，那才是得不偿失。
    姜业华把儿子抱上膝头，指了指阶下说道，“你瞧，阶下跪了这么多大臣，朕怎么能安歇呢？”
    “他们为什么要跪在这里啊？”
    “因为父皇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所以他们就想用这种办法让父皇明白他们的意思。”
    皇帝凌厉的目光扫过阶下臣工，把他们的苦口婆心的进谏轻描淡写的归为不知所云，此话为本就惴惴难安的臣子们，更添纠结。
    姜子昱似懂非懂的抬眼问道，“那父皇明白了吗？”
    “很可惜，父皇实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母后千叮咛万嘱咐，让自己过来看看父皇为什么没有回宫午歇，他便想把父皇带回去，让母后高兴高兴，“父皇，你饿不饿？儿臣陪您回宫用膳好不好？”
    “这儿脱不开身，你自个儿先回去。父皇晚上再去看你，好不好？”
    “好吧！”姜子昱撅着嘴，想了又想，眼前一亮，扭脸撒娇道，“父皇！妹妹找不见你，好闹了好几次了，你就跟儿臣回去吧！”
    皇长子这边话音未落，玉凝初便带着一队宫人端着饭食、茶点走了过来。
    行至姜业华面前，她俯身施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母后，您怎么也来了？”不等父皇答话，姜子昱便跳下地，奔了过来。
    “快起来！皇后为何此时前来？”这是自己跟她预先设计好的桥段，只需依计行事便可。
    “回禀皇上，臣妾听说诸位臣工在此进言，都到了这个时候，想必各位也饿的饥肠辘辘。臣妾也挂心您的身体，就自作主张，让宫人多备了些饭食，一并送了过来。有什么话，吃饱喝足，才有力气继续商讨，您说是不是？”
    姜业华微微摇头，“皇后，你可知道，他们为何事奏请，又为何事与朕相持不下？”
    “臣妾不知。不管为什么，一日三餐总不能耽误，还请皇上先行用膳吧。”她故作懵懂无知，挥手示意宫人分发饭食。
    福倌儿也接了皇上的眼色，从殿内搬出一张矮脚桌，将饭食摆放整齐，才让宫人把桌子抬去了姜业华面前。
    玉凝初则指挥宫人在每一位大臣面前摆了一张小圆桌，尔后把四菜一汤放在他们眼前。
    姜子昱从没见过这种场景，觉得新鲜无比，挣开母亲的束缚，奔到阶下，学着宫人的样子，把盛满茶水的茶杯小心翼翼的递了上去，“您请喝茶！”
    面对他俊秀的面容、澄澈无害的笑容，吕蒙尽管明知不该领受，可皇子敬茶，自己如若推辞或者无视，都难逃忤逆犯上的罪责。好一个玉凝初，她可真有一套！
    “多谢大皇子。”无可奈何之下，他接过茶杯，浅浅的抿了一口。
    三周岁的孩子怎么会明白大人的心思，只是觉得好玩儿，母后和父皇有没有阻拦，便大着胆子，给每位大臣都敬了一杯茶，期间还不忘揪一揪老臣花白的胡须。
    等他转回去的时候，姜业华也吃的差不多了。
    “皇上，您要是没有旁的吩咐，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眼见玉凝初要走，吕蒙扳开挡在身前的矮桌，朗声说道，“皇后娘娘请留步！”
    她微微一怔，满脸疑惑的转回身，试探着问道，“吕将军，您是叫本宫吗？”
    “正是！”
    “不知吕将军找本宫有何事？是饭菜不合口味，还是需要笔墨纸砚，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宫人便是。”
    “皇后娘娘不要以为用简简单单四菜一汤便能化解我等劝谏的决心！”
    吕蒙分毫不给她岔开话题的机会，单刀直入的说道，“难道皇后娘娘您真的不知道昨天发生在宫里的丑事？又忘了您深夜为何与皇上吵得不可开交吗？”
    玉凝初不闹不怒，清浅一笑，反问道，“就算昨天宫里发生了什么，我跟皇上即使拌过嘴。敢问，吕将军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昨夜有人向末将府中投书，不然宫闱秘事，末将岂会知晓？”
    “吕将军也知道这是宫闱之事，不该是外臣能够妄自揣测和议论的。既然如此，吕将军的劝谏也就有了僭越之嫌。也难怪皇上会说自己听不懂将军在说些什么。”
    她不去理会吕蒙口中消息的来源，而是抓住了最要紧的一点，狠狠的回敬上去。
    “将军如此聪慧机敏之人，难道还听不出皇上的庇护之意吗？如果将军执意如此，那么就请亮出铁证。若连像样的证据也拿不出，普风捉影之说加上僭越之罪，不知该如何惩处？”
    听闻此话，他心头一震，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人，从前自己真是太小瞧她了！
    “皇后娘娘把后宫嫔妃当做礼物，送给了各国使节，可有此事？”
    “本宫这么做是奉了皇上的旨意，以示邦交友好。难道这也需要向吕将军请示吗？”玉凝初眉眼倒立，冷声斥道，“吕将军，你最好摆正自己的身份。作为一名外臣，是没有资格在这里盘问本宫的。”
    “皇后娘娘监督后宫不利，让妃嫔做出了出格的举动，难道这不该按照规矩惩处吗？”
    她款步走下台阶，一步一步的逼面走来，“吕将军，你一会儿说皇妃越轨，一会儿说我把皇上的女人做了人情，送与他人。你到底想说本宫的不是呢？还是想借机把皇上也拉下水呢？你知不知道刚刚的说辞已经把皇上的颜面置于不顾？”
    不等吕蒙反驳，她猛然转身，折回檐下，跪地说道，“皇上，吕将军出言犯上，按律当诛，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玉凝初，你不要以为拿我开刀，就可以免除被废的下场！你监督后宫不利，让宫妃做出了有损大舜威严的苟且之事。你不要以为，你逼迫各国使节把她们带出帝都，旁人就拿不到你兴风作浪的证据！”
    他本就是个火爆脾气，跪了好几个时辰，早已是按讷不住怒火，被玉凝初稍稍一激，立时怒不可遏的大声指责。
    “皇上没登基之前，你就是出了名的妒妇。自从你当上了皇后，就把持后宫，不许皇上纳妃。这次你从东秦回来，就对后宫的众位娘娘心生怨恨，所以才设局做出了如此卑鄙的事情！你让皇上威严扫地，丢尽了大舜朝的脸！”
    “你闭嘴！”
    姜子昱尽管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却无碍于他对好与坏的判定，他再说母后的话坏话，这绝对不会错的！
    香南紧紧扯住他的衣襟，他还是不管不顾的想要冲上去拼命。
    姜业华生怕儿子有个闪失，轻声唤道，“昱儿，你到父皇这儿来！”
    “父皇，他说母后坏话……您让他闭嘴……”歪在父亲怀里，他扁着嘴，抹起了眼泪。
    “吕将军，是非对错自有皇上评断，不是声音高，理就在你那边的。”说完，玉凝初侧目觎了吕蒙一眼，回过头来，不再说话。
    “你不要以为自己立过些军功就了不起！不妨扪心自问，到底是你会打仗，还是借助色相上位！谁不知道你是因为攀上了高枝头，才平步青云。先皇生前，从未承认过你的身份！你不够资格母仪天下，就该退位让贤！”
    “够了！”姜业华一声断喝，惊得悄悄用膳的一众朝臣浑身战栗，为数不少的大臣吓的掉了筷子。
    他把儿子交给香南，待姜子昱被带进紫宸殿，方沉声说道，“吕蒙，你把刚才的话再给朕说一遍！”
    “说就说！”已然到了这个份儿上，还就不信姜业华敢把自己怎么样！“皇上，末将不服！她玉凝初凭什么独占后宫？她的军功再高，高不过先皇。况且，她自从投军，行军打仗都有皇上庇护，就算立下个把功勋也都是皇上指挥有方。跟她有什么关系！”
    “如此说来，南周两位皇帝也是朕杀的了？”
    闻言，吕蒙等一干臣工尽皆无语，他更似活吞了个核桃，目瞪口呆、尴尬的不成样子。
    姜业华俯身拉着玉凝初起身，冷冷反问，“宣城也是朕打的？汉中王麾下的突击营也是朕一手创立？按照你的说法，朕岂不成了会分身术的神仙？吕将军，你是这个意思吗？”
    “末将口不择言，多有疏忽，还请皇上见谅……末将只想证明皇后娘娘不配执掌六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