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宫灯

  说宁暮归是莫陌的全世界也不为过，即使是之前离开宫殿，离开他，支撑着莫陌的仍旧是他会找来，因为她相信“国王陛下”，无来由的相信。
  事实上这一次也是宁暮归把莫陌吓着了，即使她平常会和宁暮归撒娇、任性，但那都是建立在宁暮归的纵容下。而这一次宁暮归摊开了话说明白了，她心疼又害怕。
  所以，如果亲近阿大的后果是失去宁暮归，她宁愿放弃。
  这一天午休时莫陌做了一个梦，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在梦里她似乎感受到了宁哥哥说的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那是比她任何一次发病都还要痛的感觉。可是她明明知道那是梦啊，为什么会那么疼，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随着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儿无数次轮回，眼睁睁看着她每一世无疾而终的爱恋，眼睁睁看着她哭着祝福爱人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眼睁睁看着她年纪轻轻独自面对着死亡……
  然后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看到了宁哥哥，看到了阿大……
  她先是看到阿大将她推出倒塌的房屋，然后他死在了冰冷的手术台上。
  她又看到宁哥哥和她的姐姐莫夕携手走入了婚礼的殿堂，神父问：“宁暮归先生，你是否愿意无论生老病死，无论贫穷富贵……”
  她的宁哥哥一脸温柔地看着她的姐姐：“我愿意。”
  那一刻，她似乎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然后她看到自己在他们的婚礼上缓缓倒下，却没有一个人将她扶起，昏迷中她听见有人说：“看，那个就是不要脸抢姐姐未婚夫的女人，果真长了一副我见犹怜的小白花样。”
  是谁将她抱了起来阻隔了一切喧嚣？
  是宁哥哥吗？
  不，不是的，在这个人的怀里，她闻到了熟悉而悲伤却又让她抗拒的味道。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一个古老的祭坛，血衣红发的男子，滔天绝望的眸子，腥红妖异的瞳孔：
  “吾，魔尊楼越，以魔族起誓，诅咒楼陌生生世世爱而不得，诅咒楼陌生生世世魂祭十八。”
  男子眼角那一滴妖艳如朱砂的红点刺痛了她的双眼……
  “阿越……”她蓦然惊醒，一身冷汗。
  “陌陌做噩梦了？”轻柔的声音传进耳朵。
  莫陌机械般地眨眼看着她，双眼呆滞无神。
  “陌陌不怕，只是噩梦罢了。”叶晴雨爱怜地抚着她苍白的小脸。
  泪水渐渐从眼眶流出，沾湿了枕头。
  叶晴雨轻轻抱住她，像小时候一样哄着她：“乖，陌陌不哭不哭，晴雨大人在呢。”
  好一会儿才感觉身子有些回暖，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叶晴雨的衣服。
  她哭着道：“晴雨大人，陌陌梦见宁哥哥不要我了，阿大也不要我了，还有……”
  叶晴雨打断她的话：“不怕不怕，那只是做梦，一会儿就好了。”
  莫陌抽泣着突然清醒过来：“晴雨大人你怎么在这儿？宁哥哥呢？”说着她就要起床去找宁暮归，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她想找宁哥哥寻求安全感。
  叶晴雨拉住她：“别急，宁先生出去了，陌陌有什么事可以先告诉晴雨大人。”事实上如果宁暮归这会儿在家，叶晴雨是不可能会出现在这儿的。
  莫陌咬着发白的下唇看着她，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看得叶晴雨心中微微怜惜，只是想到主人的吩咐，在心底说了声“对不起”。
  “陌陌，刚刚我听到你叫阿越……”叶晴雨注意着她的神色，小心笑问道，“这阿越是谁？可是把我们的公主殿下吓着了。”
  “阿越？”梦中的那一抹鲜红刺得她眼睛生疼，同时还有宁暮归和莫夕结婚的那一幕，她抓紧叶晴雨几乎哀求道，“晴雨大人，带陌陌去找宁哥哥好不好，陌陌要找宁哥哥。”
  叶晴雨状似为难。
  莫陌喃喃恍惚道：“宁哥哥不要陌陌了，陌陌要去找他，找他……”
  叶晴雨不知道莫陌梦见了什么，但这样也正中她下怀，她原本就犹豫着用什么办法将她哄骗出去……
  陌陌，对不起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夜晚降临，今天是莫夕的生日，此刻莫家别墅正举办着庆祝她生日的派对，上下一片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暮归，谢谢你能来参加我的生日派对。”莫夕挽着乐毅的手从舞池走出来，对着宁暮归举起酒杯。
  “莫夕小姐客气了，在这里祝你生日快乐，当然还得祝你和乐先生早日喜结良缘。”客气而疏离地称呼她为莫夕小姐，宁暮归说完一口饮尽，然后对着两人礼貌一笑。
  莫夕脸颊微红，不知是被话羞的，还是因为酒精的原因。她的视线若有似无看向大厅里隐秘的一角，然后一个不小心似乎踩到了裙摆，偏偏这时候乐毅被孔云舟叫住没反映过来，莫夕突然就摔进了毫无防备的宁暮归怀里。
  她抬起头看着他一片尴尬，慌忙起身：“真是抱歉。”
  宁暮归笑得疏离：“无碍。”似感觉突然被一道熟悉的视线盯住，他回过头却没有任何发现，暗道自己想多了，才一会儿没见那小丫头就想她了。
  宁暮归正要告辞回家，莫夕先一步开口道：“为表歉意，不知莫夕有没有荣幸请暮归跳一支舞？”似乎没有感受到宁暮归话里的疏离，莫夕依旧亲切地唤他的名字。
  宁暮归眉梢微挑，有些搞不懂，看了眼一旁跟孔云舟说什么的乐毅。
  乐毅有所觉，回了他良善的一笑。
  莫夕微笑着伸手等他的回答，就算不看在两人过去的情分上，让一个女人邀请确实不是绅士行为。
  虽然宁暮归不认为自己是绅士，但好歹相识相交一场，而且今天莫夕是寿星，跳一支舞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想不出莫夕的目的，或许没有什么目的才是，他优雅地弯腰伸手：“该是暮归相邀才是。”
  宁暮归一身白色得体的西装，不只是不是巧合，莫夕穿着同色系高贵的晚礼服，两人携手走进了舞池。
  角落里和叶晴雨站在一起的莫陌似乎还看见了跟在他们身后的小花童，这一幕和她的梦诡异的重合。
  她以为自己会像梦中一样倒下，那样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可是此刻的她无比的清醒，她看着她的宁哥哥揽着她高贵动人的“姐姐”，两人一边在舞池里舞动，一边在小声说着什么，莫夕似乎被对方逗笑了，明媚的笑容让莫陌捂紧了心口。
  宁暮归似有所感，他微微皱眉回望，莫夕状似开玩笑：“暮归可真让人伤心，我就这么入不得你的眼，让你在与我跳舞时还分神。”末了又感叹道，“真是怀念以前，那时候我们……”
  “时间不早了，看来我们的舞要结束了。”宁暮归岔开她的话题，总觉得今晚有什么不对，好像隐隐有什么不受他控制的事情在悄然发生。
  孔云舟黑着脸用手肘拐了一下乐毅，阴森森道：“怎么，看见‘女朋友’和别的男人跳舞吃醋了？”
  乐毅配合地打了个寒噤，无奈道：“哪儿有什么女朋友？我怎么不知道。”摇了摇头，“你可是冤枉我了，我就一‘男朋友’，还是你认识的。”说着朝他暧昧一笑。
  自从两人关系说开后，孔云舟是越来越有往妒夫方面发展的趋向，但偏偏乐毅以逗他为乐。
  果然，孔云舟阴转多云，刚刚还黑云密布的脸瞬间有了发红的趋势。
  他有些恼羞成怒道：“别跟我胡扯，你跟这莫夕到底在折腾什么？你到底是帮哪边的？你别告诉我没发现角落里的两人。”说着他朝叶晴雨和莫陌两人呆着的角落扬了扬下巴。
  乐毅扬眉，感叹道：“这些男男女女的感情我可搞不清楚，谁让我是同性恋呢。”
  孔云舟的脸红了又黑了：“跟你说正经的。”
  乐毅无辜道：“我说的就是正经的啊。”见对方又要炸毛，虽然是他非常乐意看到的，但场合不对，不能将其压下大战三百回合，于是老老实实交代，“之前嘛，我的确是打算阻止的，这样就能逼林霄出现。不过上次我们不是已经见过他了，他现在明显是去疗伤了，那我阻止莫夕计划的目的也就不存在了。”
  孔云舟皱眉：“那你还和他们狼狈为奸，没看到人小姑娘脸煞白煞白的。”他还是很有同情心的，那小姑娘煞白着小脸太可人疼了。
  乐毅乍然微眯起双眸看着他：“你看上那小天使了？”
  孔云舟向后一仰，莫名地看着他，然后瞬间反应过来，接着是得意一笑：“就许你和她姐姐‘相亲相爱’，就不许我看人小姑娘一眼？”
  乐毅也不生气，幽蓝的眸子对着他眨了眨，这样纯良又无辜的样子让孔云舟心中发毛。
  他从中接受到一个信息：回去再找你算账。
  只听乐毅幽幽道：“林霄不出现，我这不是太无聊了嘛。”
  因为无聊就和人狼狈为奸？孔云舟打了个寒颤，真心为那可怜的小姑娘默哀。
  事实上乐毅这么做的目的是想要知道林霄的意图，林霄为什么一定要让莫夕来拆散宁暮归和莫陌这一点一直让他很疑惑。
  因爱生恨？打死他也不信。而且宁暮归对林霄似乎也是杀之而后快的感觉，这里面的恩恩怨怨太让人好奇了。
  最为关键的是，林霄是他见到的第二个非人类，以往他破过无数次诡异的案子，但结果都是人为，唯有林霄这一系列杀人案件……
  ☆、留下
  一首曲子结束，宁暮归和莫夕一同走出舞池，这时管家走了过来：“先生请宁先生去书房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