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宫灯

  宁暮归看着管家若有所思。
  莫夕问：“爸爸找暮归有什么事吗？”
  管家面带着标准的礼仪式微笑：“大小姐说笑了，先生的想法我怎会知晓。宁先生请。”最后一句是对着宁暮归说的，还做了个“请”的姿势。
  莫夕秀眉轻蹙：“爸爸没说不准我也去吧？”
  管家笑着点头，算是允许的意思。
  莫夕正要跟上，想了想又拉上了乐毅，好歹是她名义上的“男朋友”不是？
  “乖，先回去。”对着黑着脸的孔云舟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孔云舟脸更黑了。
  莫夕看得有些恶寒，没想到这么优秀的两个男人居然是同性恋。
  当莫夕携手乐毅进入书房时，书房里人到得很齐，莫远、莫霖、叶晴雨、莫陌，还有在他们之前进去的宁暮归和管家。
  莫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如果不是她多嘴问了一句，父亲和莫霖是不是不打算叫上自己？
  “来了就坐下。”莫远开口，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是的，爸爸。”莫夕拉着乐毅挨着莫霖坐下。
  看了眼乐毅，莫远道：“乐大侦探到访，不知可有怠慢之处。”
  乐毅虽然名义上是莫夕的男朋友，但由于莫夕也没打算真和他在一起，也就没带他见过自己的父亲，所以莫远和乐毅倒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了。
  闻言，宁暮归依旧面无表情看着缩在叶晴雨身边的莫陌，莫霖也波澜无惊。
  吃惊的反倒是莫夕和叶晴雨，她们只把乐毅当做是一个有共同目的的合作者，到没想过他的身份。
  侦探？叶晴雨双眼一眯散发出警惕的光芒，她想到了主人在S市的那几起收集恶灵的事。
  莫夕对他的身份有着微微不适，他接近自己的目的是在查什么吗？
  乐毅扫了一圈，对于大家的表情也不意外，只要有心，其实他的名声在国际上还是挺轰动的。
  只是叶晴雨这个女人，她给自己的感觉和林霄很像，但她很显然是人类。
  “莫老先生客气了，乐毅一切安好。”乐毅一副“你们继续谈，不要管我”的样子。
  莫远又看了眼莫夕，似乎有些不赞同，但到底没说什么，他把话题转到宁暮归身上，威严深邃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笑意：“这些年多谢宁贤侄对小女的照顾，亦感谢宁贤侄今日将小女送回，以后有什么用得上我莫家的地方，宁贤侄不用客气。”
  被莫家欠人情，还是当家人莫远亲自说出口的，里面的意义谁都清楚。
  只是莫远会对莫陌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如此宝贝？宝贝到愿意开下这么一张几乎天价的支票？
  别人不知道信不信，反正宁暮归不信。若是真的疼爱莫陌，莫远这样的人又怎会这么久对莫陌不闻不问，当做不知道她的存在一样。
  莫家人，他看不透，也理解不了，以往他自认为看懂了莫夕，可今天这一切让他对莫夕也看不懂了。如果到了此刻他还不知道陌陌误会了，那么他还真是白活了这么久。
  宁暮归自然也听出了莫远话里要将陌陌留下的意思，只是小丫头实在太不听话了，才没过多久居然又和别人偷跑出来。
  他不由地将危险的目光看向叶晴雨，莫霖不着痕迹挡在两人中间，因此莫陌从叶晴雨身后探出来的脑袋也被莫霖挡住了。
  莫陌看不到宁暮归的表情，心中焦急，想要上前哭诉自己的委屈，却又被之前大厅的一幕刺激到，硬生生憋着眼泪不吭声。
  宁暮归深吸一口气：“莫伯父客气了，我们两家何须说这些，能将陌陌完整无缺地送回来是暮归应当做的。”他的声音平静得诡异，然而莫陌的心随着他的话一步步沉下。
  只听得那个让她无比依恋的声音继续道：“天色不早了，暮归就不打扰莫伯父休息，先告辞了。”
  莫陌听到向外走出的脚步声，她委屈地想要大喊，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由着泪水聚满眼眶，然后慢慢流下。
  她只知道，宁哥哥真的不要她了……
  乐毅左看看又看看，也道了声告“辞就”追随着宁暮归而去。
  宁暮归看着丝毫不知道“客气”二字如何写的乐毅自顾坐在了自己副驾驶的位置不置一词。
  “云水街368号，谢谢。”乐毅纯良一笑。
  宁暮归看着他不动声色：“乐先生要打车出去前方500米处就有站台。”
  乐毅看着他，幽蓝色的眸子里一片无辜之色：“我是在告诉宁先生我的地址。”
  宁暮归食指轻扣着方向盘，语气淡然：“我对同性恋没兴趣。”
  “哎哟！被你看出来了啦。”乐毅“娇羞”一笑，就差伸出兰花指了。
  宁暮归神色不动，既不赶人，也不开车。
  乐毅看得无趣，恢复了优雅绅士的模样，假咳一声道：“如果有事可以到云水街368号找我。”
  “我不觉得我有事会找一个和别人一起陷害我的人。”
  “别人？你是指莫夕？”
  宁暮归看着他不说话，意思很明确。
  对于这事，乐毅耸肩，他不觉得这事会对宁暮归造成多大的影响。宁暮归如果处理不了这事，那么莫陌迟早有一天还是会回到莫家的。
  只是莫远这个人到底不是好对付的，宁暮归再厉害，根基终究太浅，而他在面对莫陌的事上，明显有些急躁了。
  总之在他看来，宁暮归想要和莫陌在一起，还有一场持久战要打啊。
  “老实说吧，你知道我的目标。”乐毅似乎有些烦恼。
  “林霄。”宁暮归不慌不忙吐出两个字。
  被对方一言道出，乐毅好像很高兴，他点头道：“对，就是他，我想你也应该知道S市几起人员无故死亡的案件，我是S市警方找来帮忙查案的。”
  “作为一个合格的社会公民，我可以很负责人地告诉你，乐大侦探，我现在不知道他在哪儿，所以你没必要跟着我。”宁暮归直接替对方打开车门。
  “宁先生真是太不近人情了。”乐毅不客气地反手又把车门关上，“宁先生应该知道，我破解了很多类似的无厘头案件。”
  宁暮归轻笑，看不出是讽是嘲。
  乐毅也不生气，仍旧好脾气道：“我破解的那些案件最初看起来凶手都是非人类，但我知道那些都是人为，最后我的结果证明了我的判断。”
  宁暮归点了一下头，似乎在让他继续说。
  乐毅却没再长篇大论，他低头靠近宁暮归，在他耳边神秘兮兮道：“我敢肯定，林霄不是人类。”
  宁暮归总算有了平静以外的神色，即使仅仅是皱眉。
  他微微避开两人之间暧昧的距离，惹得乐毅一阵嬉笑。
  “那你觉得叶晴雨呢？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是谁？”宁暮归不动声色看着他。
  深邃如寒潭的眸子和幽蓝如湖水的眸子对上，一个冷冽，一个“纯善”。
  乐毅点点头：“我知道啊，虽然她身上有林霄类似的气息，但我可以确定她仍是人类。”
  宁暮归略一思索，然后发动引擎。
  “等等，我还没系安全带呢。”乐毅一个趔趄，忙道。
  见宁暮归没有出声，系好安全带的他突然问：“你要带我去哪儿？”那模样甚像一个被绑架了的良家女子。
  “云水街368号。”
  “她还是没吃东西？”莫远从文件中抬起头。
  “回先生，自回来，二小姐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管家在他旁边恭敬道。
  莫远皱眉，放松了一下浑身的肌肉靠在椅背上，他又问：“她有念叨宁暮归？”
  管家摇头：“那倒没有，只是看上去精神有些恍惚。”
  莫远一顿，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莫陌的房间早在她随宁暮归回到A市时，莫远就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所以即使莫陌是突然回到莫家，该有的一件也不差。当然，这并不能说明莫远对待这个女儿有多在乎，事实上他只是吩咐了一下罢了。
  不是粉红色的公主房，是莫陌习惯的白色调装扮，由叶晴雨帮忙装饰的，这里的摆设和莫陌在城堡里的房间甚为相似，房间里的一切物什完全是古今结合。
  东西多却不显得陈杂，都放在了该放的地方，可见叶晴雨的细致和用心，到底对于莫陌她是愧疚的。
  莫远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这是他第一次进来，对里面的装饰看了两眼，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闪了闪。
  “莫陌。”醇厚的嗓音并没有让陌陌抬头看向他。
  莫陌怀里抱着的是宁暮归让人送来的小熊，她不明白他的意思，因为这个陪伴她从宫殿里出来的小熊早被宁哥哥没收了，由此她更加确定宁哥哥肯定是不要她了。
  看着坐在床上的女孩儿抱着一个小熊玩偶怔怔出神，莫远皱了皱眉，太过脆弱的孩子不会让他有丝毫怜惜，只会让他觉得失败。
  莫远是一个在黑白两道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可以说他是当之无愧的北方枭雄。然而枭雄也有铁骨柔情的一面，只是这为数不多的柔情，他只给了他原配的两个孩子――莫夕和莫霖。
  疼爱他们姐弟，并不是因为他们俩的母亲有多特殊，而是他们本身。
  莫夕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她偶尔任性撒娇，但骨子里有着不屈的灵魂，这让莫远感受到了做父亲的欢愉。而莫霖是他的继承人，他的骄傲。
  与之相反的，此时的莫陌在他眼里完全不合格成为他的子女。
  “莫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