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涧流

“命运的轮转？你从星星上看到的？”幽絮眨巴着如星星闪动的明眸，好奇的问。
    日珥终于把头低下来，视线转向面前的幽絮，她望着幽絮脸上的笑容，感觉就像看到了世界上美丽的笑容。日珥对幽絮说：“我叫日珥。”
    幽絮嫣然的笑容，被月光照耀得清晰明亮，纯真而无暇，宛如在黑夜里绽放的花朵。“幽絮。”幽絮伸出手，指着夜空上发亮的星星，问日珥：“那你看到的命运的轮转，是什么呢？”
    日珥的视线顺着幽絮的指尖，看向她所指的那颗，最闪耀的星星。绽露出一个清晰的笑容，笑容中没有悲伤，没有快乐。“是死亡。”幽絮的手停虚在空中，犹豫了一下，便立刻收了回来。看到面前被月光照亮的英俊面孔上，如星辰刺眼的笑容，无喜无悲，只有无声的冷漠。幽絮看见，悲伤不在他的脸上，而在他深邃的琥珀瞳仁里。
    “死亡……”幽絮喃喃的重复了一遍。旋即一盏笑颜两点如花，面朝日珥的面庞，问日珥：“死亡是可以看见的吗？”
    日珥没有说话，思绪如庞大的银河支系星辰，显而易见，又难以捉摸。他缓缓站起来身来，背影融进黑暗里，消失不见。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数十个相同的夜晚里，幽絮每天都会来蝴蝶蔷，而日珥每天都会在这里迷惘的凝望夜空。
    三年后，依然是星云闪烁的夜晚。
    幽絮遥望着星空，对日珥说：“你没有家人吗？”
    日珥自嘲的笑了笑，转瞬即逝，然后叹了一口气说：“我是一个王国的皇子，在我出生的那一年，尘世下了一场千年未遇的大雪，足足持续了一个月。如同一场绚丽的梦幻星流，照亮了整个大地。王国的史吏，把那一年的绚丽记载在史典上，无数子民，却将它葬在记忆里，因为那年死了无数的无辜子民。”
    “王座上，父皇傲毅的面容，眼角冰冷的眼神。宛如一把燃烧的炽烈火焰，透发着无上的的威严。浓如墨的星眉，傲骨严峻的面庞，霸气外露。他总是会对我说，我们王国是最伟大的国家，最强大的国家。说完，他会放声大笑，笑容骄横，笑声苍劲雄厚。他伟岸的背影像一座遮天蔽日的山脉，像一条无法逾越的深渊沟壑，横立于我面前。冰冷的不带一点温度的话语，像尖锐呼啸的寒风一吹来，使我一阵颤抖。后来，我就离开了王国。”日珥继续说着。
    幽絮认真的听着，伸出手，手掌贴在日珥的脸上。抚摸着日珥的面颊，看着日珥如星辰的双眸，对他说：“我看到了这世上最悲伤的眼睛。”幽絮把五指轻轻交叉进日珥的指间，像璀璨星点一样绚丽的笑，说：“日珥，当我第一次在这里遇见你的那天，我就爱上你了。”
    日珥笑着，如同璀璨的星光，眼中流溢的是无法言明的悲伤：“早在你第一天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凡人，你是天上的神。你为什么爱我？”
    因为遇见你。”幽絮简单的回答。
    幽絮笑容如绽放的花朵，问日珥：“你喜欢飘散的飞雪吗？”日珥回答她：“喜欢，像遥望星空一样喜欢。”
    “以后，我带你到仙境一样美丽被冗雪覆盖而遥远的地方，看比尘世纷纷扬扬飘落的飞雪更美丽的绒雪，好吗？”幽絮绽放出一个绚丽而忧伤的笑容，看着日珥，点点头。
    日珥笑了，笑得灿烂而又令人怜惜。幽絮流出一股悲意，狭长的月眉微微蹙在一起。“日珥，为什么你眼里总是噙着如泪水一样的悲伤？”
    日珥侧过脸，看着幽絮说“不仅因为我是一个凡人，会衰老，会死亡。更是从出生的那天起，我的命运不是由我来选择。让我选择的，唯有等待。”幽絮的泪水忽然如泉水夺眶而出，瞬间沾湿了长袍。她飘逸的长发飞舞，头发犹有暗香，流泪满面。因为幽絮看见一把匕首深深插在日珥的胸膛上，血液止不住地往外流。
    而日珥依旧在笑，笑得纯真而又快乐，他把快乐融进了笑容中，把悲伤掩藏在瞳孔里。幽絮难过的泪流满面，她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没想到日珥竟然会选择这样的命运。幽絮无声的抽泣，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落泪，第一次感到如此心痛。
    凡人，就是如此脆弱吗？她在心里想着。
    幽絮用衣襟擦着泪水问日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日珥只是微微笑笑，他说：“我要让你记住这个时刻，而不是因为衰老而丑陋的样子。”
    听完，幽絮大声的哭出来，像一个小女孩一样大声的哭泣。其实幽絮没有听见，日珥的最后那句。“命运的轮转是死亡，我可以做的除了等待，就是结束自己，命运就不会再轮转了……”最后一句被幽絮痛苦的哭声掩盖了，宛如日珥从没说出口。
    幽絮抱着日珥像小孩一样在夜里哭泣，撕心裂肺的哭泣。幽絮把日珥葬在樱雪山，她知道日珥凝望星星点点的夜空，最喜欢的就是扬落地樱花。那里是生长着白色和粉色的樱花，还有飘落的雪。有时候，幽絮会亲手摘下一片樱花，放在日珥的坟前，对墓碑说：“樱雪山因你突兀的一块沃土，而美得轰轰烈烈。”
    那年，遇见幽絮的时候，是一个星轮闪烁的夜晚，她倾国倾城的就像天空的星辰一样明亮，美丽。幽絮问日珥：“为什么你每天夜晚都要来蝴蝶蔷，遥望星空？”
    七年后，樱雪山，一座永远被雪覆盖的地方。
    飘散的雪里，融合着白色和粉色的樱花，翩跹织舞，如蝴蝶纷飞。
    日珥的墓位于一个偌大如伞状的樱树下面，墓碑像极了裸露出的根茎。一道曼妙的身影，站在樱雪山突兀的一块沃土上，静静的看着面前没有碑文的墓碑，上面掉落着无数樱花。
    她开合着樱花片唇，凝视着墓碑后面的樱雪覆盖的土地。“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可以死呢……”伸出纤细手指，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墓碑，墓碑如同冰块一样突然融化，渗进地表里面。
    突兀且被樱雪覆盖的地面处，旋聚着一股疾风，愈来愈急。当少女清澈的眸光再次落在那块地表上时。那块地面忽然碎裂的浮起来，像是受到一种引力般，浮在半空中，没有落回地面。
    碎土被掀开后，日珥的尸体裸露出来。让人惊奇的是，他的身体没有任何腐烂的迹象，脸色没有寒霜的苍白，仿佛日珥只是沉睡了，并没有死去。少女娇美精致的脸上，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她轻轻说：“醒来吧，日珥。”
    当少女银铃婉约的声音落下后，日珥眼角翕动了一下，然后慢慢睁开双眼。那是一双充满悲伤的瞳仁，空洞而迷茫。光线射进他瞳孔的瞬间，两行泪水不易察觉的从眼角落下。他难过的，是又再一次看到这个世界，那意味着自己始终也无法逃避命运的安排。
    日珥站起来，凝望向灰白空旷的天空，想起了幽絮，想起了一起凝视夜空的一点一幕。
    日珥转过视线来，看着面前的少女，一袭白色的长袍如雪纯粹，粉绿的长发如飘摇在风里的细柳。日珥黯黯的低下，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我知道，你早晚有一天会来。”日珥的声音融进风里，在少女耳畔清晰的回响。少女勾起一抹笑颜，露出两排皓齿，眨动着秋水眸子。“你可以把我这类人，叫做神夺。”
    “神夺……”日珥轻轻咀嚼着。
    “你觉得你那样做，以一死就能逃避一切吗？”少女一盏笑颜，两点如花，质问日珥。
    日珥看着身后的樱雪，以及被翻开的土壤，长叹一声。“我曾经以为，可以不去面对，但是很明显的错了，因为你站在我面前。”
    “虽然你是凡人，但你生来就是要不平凡，你没有选择，所以耐心等待吧。”
    日珥听着，抬起目光，视线一动不动的投放在少女的脸上，缓缓开口道：“那你有选择吗？”
    少女站在原地，风灌满了她的裙摆，脸上忽然浮现一抹悲凉，又随风而逝。她垂下目光，手接住坠下的白色、粉丝樱花，喃喃的说：“就算我是神，我也没有选择。”
    少女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飘散的樱雪里。空气里，传来她的话语。“你会再次陷入深沉的睡眠，等你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开始了。所以，耐心等待吧，命择之人……”
    十方海，绿隐岛。
    神极713年，距离零泣与魂泣的圣战，还有254年。
    绿隐岛位于暗影岛东部，距捕风海域124海里，面积仅仅只是暗影岛的十六分之一。从远处看，就像一块凸出海面的巨型海礁石。
    视觉上，仿佛如远帆移动在海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