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涧流

第65章 惊寂(一)


神树外围,无极冰域。
    神极871年,距离零泣与魂泣的圣战,还有96年。
    天空涂抹着一片灰白,风雪如同一场绚丽的霰花暴风雨,把这片天地浸染成一片银白。
    一道颀长的身影,从肆虐的风雪里走来,卜仑一头雪白的长发,蹁跹在雪里,浑然一色。瞳孔里翻涌着混沌的白色,闪烁着隐隐的迷茫。手中抱着一个偌大的雪晶球体,比鸵鸟蛋还要大上几倍。
    雪晶球体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如同一颗水晶玉白翡翠。透过晶莹的表面,隐隐的能看出一个如同婴儿一样,模糊的东西在晶球里面。卜仑,难以压制心里的震撼,在感知里他清晰的看见晶体内,里面是一个沉睡的婴儿,起伏的呼吸虽然微弱,在感知里心跳声却异常的清晰。
    当卜仑想再去感知流时,让他惊骇的是,起初感知到的是一片空白,如同蛋壳里是空的一样。下一秒,一股强大的流冲击卜仑的感知力上,脑海里传来一阵剧痛。
    回过神来,惊恐的望着晶球,喃喃道:“你到底是什么……”清清楚楚的感知到,婴儿体内像是有一个黑洞,疯狂的吞噬他的感知力,冲击着他的心神。剧痛之后,卜仑的嘴角淌出一丝血液,隐隐间,像是幻听,卜仑听到一阵清脆纯真的笑声。
    卜仑转过心神,收敛感知,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是自嘲。瞳孔里卷着白色风暴,茫然而恐惧的望向前方。他不知道,无极神树为何要让他从无极的最深处,取走面前这个圆形的生命结晶。
    迷蒙的前方,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长袍被风撕扯得像是要破碎,大雪依然铺天盖地下着。当卡霆的脸,清晰进入卜仑视野的时候,卜仑眼里闪过一抹犹豫,却又转瞬变为笃定。
    卡霆走到卜仑面前,望着后者眉宇间残留的一丝恐惧,微眯了一眼,再把视线转向卜仑手中偌大的晶球,才刚释放出感知力,就被卜仑叫住。“不要去感知,卡霆!”
    “发生什么事了……这是什么?”卡霆疑惑的看着卜仑,眼中突然露出的恐惧。
    “如果刚才不是我即时叫住你,你现在不会还如此健全的站在这里了。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是无极神树让我将它从无极里带出来的。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它很恐怖,很强大。刚才我在感知它的流时,受到极大的冲击伤害。这个晶球里面是一个婴儿,刚才对我的感知的冲击,应该是属于本能的自我保护。我不知道他代表的是什么,也不确定他到底能不能算是一个人……”卜仑凝望着手中的晶体,庆幸的说。
    “婴儿?没有母体,如何产生胎儿?”卡霆不敢相信卜仑的话,可他知道卜仑并没有开玩笑,确确实实的,他听到了极其强劲而活力的心跳声。
    “我也不知道,这个生命是好是坏我自己也不清楚。他给我一种直觉,让我感觉到他象征什么,但我此时也毫无头绪。”卜仑思索,露出一副茫然不知的表情。
    “那你叫我来是为了什么?”卡霆转然问道。
    “把它带走,带到一个偏远的地方,在没有出现任何意外的情况,你的目的就是保护他,看他成长。”
    “什么?”卡霆不解,眉毛紧锁。
    “不要问太多,以后你就知道了。”卜仑截然道。
    “嗯。”卡霆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点头,接过水晶球体,朝着迷蒙雪域的外走去。回过头看了一眼卜仑,没有说话,然后消失在视线里。
    风啸声,几乎要震破耳膜。卜仑望着远去的背影,喃喃一声低叹,融进冗长的风雪里。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三尺涧,烟雨峰。
    天光混沌,有着并不重彩的昏黄,彷徨的夜幕悄然靠近。
    弭炽的身影,在霞光的照射下,显得光怪陆离。弭炽仰望着染色的天际,琥珀瞳仁如同一池清潭般幽静,忧郁如他的瞳光,深邃的印刻着。
    弭炽低下头,视线集中在破神胸口上的血洞,此时血液已经凝固了,头发呈现着一种暗色。破神的脸色苍白一片,如寒霜覆盖。感官里,听不到破神任何微弱的呼吸声。黑色的风,猎猎作响,如锋利的刀刃,擦着面颊吹过,将破神的面容掩埋。长袍如飘带飞起,在背后舞动。
    “破神……”弭炽如拉长地低鸣,在风里沙哑的回响。心尖像是压着厚厚氤氲,阵阵的窒息愧疚。弭炽清晰得记得,日珥穿入破神的胸膛,攫紧破神心脏的那一幕。恍惚间有一阵悲恸,只因为,他对魂泣杀意的一念执着。
    尘归尘,土归土,破神的死已经无可挽回。弭炽拳头紧握,指甲因为太过用力而刺进肉里,血液从指缝间漏下,嘀嗒嘀嗒的掉落在脚下的石头上。弭炽咬紧牙关,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日珥……”
    地面上的碎石,砰然震开,杀气如卷风肆虐。
    然而,当弭炽的目光重新投放在破神身上时,他的身体僵硬在原地,瞳孔微颤,仿佛看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弭炽惊悚的发现,风吹在破神的身上,他的身体犹如镜子开始破碎。细细碎碎的掉落在地上,散发出刺眼的光。
    接着,如沙尘般转眼间被吹散,不留下一点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破神的躯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肉体需要自然的作用腐化,不应该是眼前这种景象,连一根骨头都没有留下。弭炽心尖震撼,他不知道如何来形容此刻发生的一幕,破神的躯体如一面碎镜,如一蓬粉末,如一阵风,消失在眼前。
    “四净碎片……难道他们真的是由碎片组成的?所以最后肉身碎裂?”弭炽心里陡然升起一种恐惧,如果真如他猜想,那么四净碎片算什么呢?他们还可以称之为是有生命的个体吗?
    弭炽声音有些颤的凝声道:“一切,似乎比想象中更为复杂……”
    弭炽忽然想起夜涧出现的刹那,当时弭炽感知到同出一辙的气息,那是来自无极深刻的同根之感。陷入深沉的思索,夜涧是一个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零泣,正如当时夜涧所说,夜涧体内的无极茎脉纹路是崭新的,清晰如刚破土苏醒的春笋。
    “夜涧……”弭炽喃喃的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
    “竟然他见过影涟风痕,想必影涟风痕应该知道一些事情。这么多年了,一直都在飘泊逃亡。”弭炽俯瞰着大地,脉脉低头。
    “影澈……”弭炽此时的脑海里,是影澈三千发丝,和那一张绝美的容颜。短短时日,似乎发生很多事情。弭炽低头,怆然之色可感,抑天长吁。
    “啪——啪——”
    像是地表,恍然龟裂的声音,地下百丈有什么东西正要破土而出。
    脚下的岩石上,一条条裂纹如游龙向四方蔓延。地面抖动的频率,彷如一场空然而至的地震。弭炽心神一凝,眼睛里是一片混浊的白色光芒,感受着周围的巨大牵引,一时间不知所措。因为他并没有催动他的地源之象,那这种巨大的牵引,是由谁释放的呢?弭炽忽然有一种预感,是危险的信号。
    “好强的流,这不是地震,是地源之象……比我的操控程度不知道强大多少”心里冒起了一股寒意,不对,是一种恐惧。地面剧烈颤抖,裂口开始逐渐拉大,两边像巨大的城墙。弭炽脚下的岩石瞬间碎为碾尘,弭炽第一时间跳起,头顶上方却骤然冲下一股压力,整个身体如同被一掌拍下的飞鸟,坠落而下。弭炽从碎石中爬起来,眼前的画面,让他触目惊心,喉咙哽咽发出沙哑的声音。“这是……迷宫,是法典上所记载的,惊寂迷宫”
    巨石如坚硬的城墙,抬头一时望不到顶端,被从天空中漏下的阳光白化,不知是太阳刺眼还是真的没有顶端。风吹的很冷,像冬天里的寒风,弭炽惊骇的望着这一座座巨大的石壁,周围的静谧,仿佛让他与世隔绝了。
    “百年无津问三尺,千年一瞥破惊寂。没想到千年之后,惊寂迷宫就这样浮现与世,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弭炽。”一个徜徉声音响起,好像就在耳边。
    闇族,雾池。
    雾池是闇族北域的一个迷雾森林,这里不是一般人可以染指的地方,因为这里是闇族隐兽最密集的地方,整个森林里弥漫了雾气,或浓或薄,视线里一片模糊,隐兽悄然暗藏四处。所以说,雾池是闇族最危险的地方之一,只有少许闇族略有修为的人才敢踏进这里,因为弱者,会被没有显影的隐兽,瞬间割掉头颅。
    雾池里有一块被雾气笼罩的地方,叫隐城。说是叫隐城,但闇族的任何一个城区都比它大,只能说是百八十里的一个小镇。当然,在这镇上的人,大部分都是流术师。只有极少数的人,是用极高的报酬雇来的。这些人,都是以生命为赌注,冒险做工领酬。
    夜涧四人来到隐城的时候,其实天才刚刚落入黄昏,但是因为迷雾笼罩的原因,四周已经漆黑一片。能看见的,除了灯火外,就是一个个紧密而巨木的硕大黑影,仿佛像一只只隐兽暗中窥伺,将整个隐城包围了。
    桌上点了一根蜡烛,烛火与蜡烛一样长,而烛光把房间照得很通明。显然,蜡烛是用一种特殊的材质做的,加上用芯火草根制作的烛心,使得烛光的照明范围扩大甚多。
    卡霆站在窗旁,凝望着窗外一片漆黑的夜幕,感知着窗外,来自隐兽黯然涌动的杀气。眼睑微垂,瞳孔里一片阴郁,好像在冥想着什么。而夜涧手托着腮,看着晃动的烛光,也是一副沉思的模样。
    夜涧微抬头,转了视线,看着卡霆落寞的背影。“卡霆,我到底是什么?是任人摆布的棋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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