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涧流

第67章 惊寂(三)


三尺涧,烟雨峰。
    “啪——啪——”
    “轰隆——轰隆——”
    一座巨大的迷宫体系,如同庞然大物一样破开地面,拔地而起。硕大的石壁机械式移动,又找不到任何的规律,弭炽整个人一下子就被围困在迷宫里面,渺小如沧海一粟。
    迷宫不断变化着,巨石移动速度也在不可思议的加速。弭炽心尖颤颤,额头上开始冒出了冷汗。心生戒备的同时,朝着巍峨迷宫的内部迈进,用感知力留意周围,嘴里喊道:“你是谁?”
    四方之处,仿佛隐匿着巨兽,强大的流,几欲一触而发。
    “呵呵……你马上就会知道了。”声音忽远忽近,声线里有一种嘲讽的意味。
    忽然,前方亮起了一抹极其微弱的诡异毫光,眨眼便逝。
    “糟糕!”弭炽突然身体一僵,无法动弹。面前一块巨石遽然粉碎,碎石排山倒海的朝着弭炽吞噬而来。如同黑压压的乌鸦群,在弭炽周身高速旋转。耳边,“嗖嗖——”的破风声,越来越刺耳,耳膜上是阵阵剧痛。
    “该死的!”弭炽催动体内的茎脉,发现无法运转流之力,就像被绳子死死锁住了。碎石将弭炽包围成一个圆球,沙尘四溅。圆球慢慢浮在半空,碎石运转的速度有增无减。下一秒,碎石圆球平行移动,以肉眼无法辨析的速度冲向迷宫的中心部位。“碰——碰——”,撞向阻挡的巨石上,在无数个巨大石壁上,留下一个个深壑大洞。
    弭炽只能感觉到自己在快速移动,因为视线已经被碎石挡住,心里油然生起一抹恐惧,然后如洪水泛滥。
    似是一股巨大的反推力,又像是一只无形的巨手,一把将圆球牢牢抓住,圆球的移动戛然而止。接着,出现了令弭炽吃惊的一幕。圆球开始分裂,光线从裂缝里四面八方的涌进来,碎石就这样定格在空气中,好似失去了引力。然而,映入弭炽眼帘的是一道身影。长袍脚下旋动的气流卷起,将他银黄的头发拂动,看起来仿佛月光下的翩跹柳絮。两只手腕和脚踝上,缠绕着白色的锁链,腰间的锁链如同数条银蛇缠绕着,将他牢牢锁死。偶有不易察觉的光纹,悄然浮现,又轻然消失。他的背后是一面巨大的石壁,石壁上刻满了复杂的纹路,看起来就像石壁的血管一样。
    “五翼零泣,弭炽……看来是冥冥中早已注定,不枉我千年的禁闭。”他的声音沙哑而厚重,仿佛是有百年未开口说过话,所以言出雄浑有力,又有些模糊。
    “你是魂泣?”在感知里,弭炽清晰的看见他裸露的无量印,心生疑惑,眉头紧锁成线。
    “没错,第六代二翼魂泣,弘灭。相信你现在的无极印里,一种杀死我的欲念已经开始在躁动了。”弘灭轻笑一声,声音毫无起伏,像是夹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与无奈,却没有丝毫的恐惧。
    “六代二翼魂泣……难道你不想杀死我吗?”弭炽望着面前这张不羁的脸,困惑就如同白色锁链一样,牢牢捆住他的心神。
    “当然有,水火不可容,这是零泣与魂泣的宿命。”弘灭不置可否。
    “宿命?你是说,零泣与魂泣的战争是早晚的?”弭炽皱起流星一瞥的剑眉,问弘灭。
    “当然,从第一代开始就是这样,何况到你们已经第七代了。当魂泣与零泣的圣战一旦爆发,也就意味着,离下一代的诞生为期不远了。”弘灭轻蔑的一笑,仿佛是在嘲笑魂泣与零泣这舆论般的对立。
    背后,“轰轰——”巨石移动和地面裂开地声音,不绝于耳。
    “那我们这一代呢?”弭炽恍惚间,脱口问道。
    “当然要死了,第六代零泣还活着的,就只剩我一个。而我却被囚禁在自己所建造的迷宫里,煎熬了千年之久。真是作孽……”
    “惊寂迷宫,是你一手所建?”
    弘灭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面容诡谲而英俊,继续说道:“我本是惊寂王国的皇子,这迷宫就是以国名而命名的,目的是捆住零泣,而之诛杀。可万万没想到,却被一个少女改动,将我索囚于此。”
    “即使移动迷宫被篡改,那也应该捆不住你啊!”弭炽眼中掠过一抹沉吟之色。
    弘灭扯动白色锁链,同时跪倒在地上,好像忍受着巨大的痛楚。“没错,关键在于这些如同索命之绳的锁链。”
    弭炽脑海里忽然想起了,在遗迹游离翀也是被类似的锁链锁住的。“这些铁链到底是什么?为何有如此大的能耐?”
    “它叫,宽恕!一旦只要被它所捆住,你的流将会被禁锢,体内的茎脉和纹路都会破裂,而且在精神、灵魂、肉体施加折磨,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弘灭看着弭炽眼角的三角印纹,冷声说道。
    弭炽背后一寒,猛然意识到宽恕的可怕性,难怪当初游离翀被退化为原形,就连眼前的二翼魂泣也无法挣脱。心尖颤抖,弭炽又冒起了一丝疑虑。“你我相隔一代,且素未谋面,你怎么知道我的?”
    “因为你我本是同根生,意思是你我都是地源之象,大地之力。而且宽恕给我的信息是,等到你出现,改动移动的惊寂迷宫,我就能解脱了。”
    “正如你所说,零泣与魂泣水火不容,可我为什么要救你?”弭炽的瞳孔里突然间翻滚着浑浊的光线,一股锋锐杀气悄然弥漫。
    此时,弘灭的嘴角勾起一抹深邃而诡谲的弧度,无法揣摩。
    遗忘遥,神经墙。
    嗖嗖——
    空气里,突然爆发出一连串金属铁链摩擦碰撞的响声。夜涧的视线一凝,黑色巨壁上出现一根根白色的锁链,远看像是无数条响尾蛇在墙壁上游动。
    “这是什么东西?”霓裳视线一动不动的集中在那些银蛇般白色的铁链上,一股不鸣的危险,逐渐扩大。
    夜涧瞳孔放大,想起当时祸舞死时的情形,突然大喊道:“糟糕!大家躲开!”
    等卡霆三人警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下一秒,白色锁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化为一束束白光,闪电般的冲向他们。卡霆才释放出流,流之力被一道道强劲的力道碾压,瞬间崩盘。“嗖嗖”无数白色锁链将卡霆、霓裳、莲斓死死困住,动弹不得。被锁链锁死的刹那,三人就感觉到体内的流像是碰到一堵墙,无法释放而出。茎脉和纹路开始破裂,痛到要窒息痛楚,从灵魂开始冲刷,扩散到四肢百骸。
    “啊……好痛!”霓裳惨烈的叫声,如同嚎啕大哭。
    惊奇的是,唯独夜涧没有被困住,那些白色锁链只是围着夜涧剧烈的旋转,沙尘四起。“怎么回事?”说夜涧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他清晰的记得祸舞死的画面,是多么的残忍,尸骨无存,连一点血都没剩下。
    “夜涧……”忍受着四肢百骸的疼痛,卡霆瞳孔放大,惊奇的望着那些无数白色锁链,并没有靠近夜涧身体,而是围着他不断地旋转。
    正当夜涧疑惑时,黑色石壁上如同液体表面,凸显出一道人影,电光火石间把霓裳和莲斓拉进墙壁里面。
    “卡……”莲斓甚至连卡霆的名字都还没叫完,她的声线就断了。
    卡霆望着莲斓消失的身影,喉咙一阵发紧,嘶鸣了一声,宛如乌鸦坠落天际的惶恐。“莲斓……”
    看着霓裳和莲斓被拉进石壁里,夜涧恐惧之余,伸出手抓住白色锁链,锁链剧烈的颤抖起来,如同海蛇被攫紧挣扎,然后滑出夜涧的手心钻进黑色石墙里面。看到有效果,夜涧另一只手抓住捆住卡霆的锁链,锁链被抓住后和之前一样,一下子蹿回石壁里面。卡霆的茎脉严重受损,瘫软在地上。夜涧抹了把汗,才刚要扶他起来,石壁如同磁铁一般,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夜涧和卡霆措不及防的,吸进黑色石壁里面。
    墙面又恢复到光泽平滑,只是四周的卷风越来越剧烈,像是酝酿在一场暴风雨一样。天空更显昏黄,如同黑夜要顷刻间,吞噬一切。
    偶尔几道白色的影子,潜伏在墙壁的表面,转瞬即逝。这时候,一种四更里最深谲的鬼鸣,此起彼伏的响起,像是匿藏在暗处的隐兽开始骚动起来。
    似乎,是什么东西惊扰了它们,而神经墙依然神秘在这片旷荡的大地上,拔地而起。
    三尺海域,旌海岬
    一块黑色的岩石上,一道黑色的人影摔在岩石上剧烈的喘息,瞳孔中的恐惧如同雕刻一样,经久不散。
    辽阔的海面,像是被煮沸了一样,肆意地翻滚起滔天巨浪,像优美的弧度,一弧接着一弧,破碎在雾魇的脚下。
    “日珥?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如斯恐怖?”雾魇不敢回想纳垣死的画面,那种死神的镰刀架在脖子上的惊悚,这种感觉就像影涟犍尘所带给他的一样,甚至比影涟犍尘更加恐怖。
    浪花四溅的地平线上,海面激昂的掀起,又颓败地往下沉。雾魇加速跳动的心脏,如同滚滚的波涛,停不下来。
    空间传来震动,千破焕的身影在浪花中显现出来,在看见雾魇狼狈而喘着粗气的样子,本想嘲讽的心思全然消失。因为,千破焕看到了,有史以来雾魇最恐惧,最害怕的面容。雾魇察觉到千破焕的气息,冷声笑道:“哼,让你逮到嘲讽我的机会了。”雾魇的发音,哽咽而沙哑,被巨浪拍打岩石的声音覆盖。
    “大家同为魂泣,相煎何太急呢?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如此狼狈?”千破焕走到雾魇面前,看着雾魇惊恐的面容,惊诧道。
    “恕翅,纳垣都死了……”雾魇回想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幕幕,摇着头,说出的话连自己都感觉不真实,至高无上的魂泣一连就死了两个。
    千破焕脸色一僵,心尖颤颤,无法相信的直接喊道:“你说什么?是影涟犍尘……”
    雾魇直接打断了千破焕,沉声道:“不是一翼魂泣,是一个叫日珥的人,还有四净碎片之最的游离翀,还有一个从未见过的魂泣。但是他体内的无量印非常的熟悉,属于十一翼魂泣,辽麟。”
    “你在胡说什么?无量印还可以嫁接在别人身上吗?”千破焕疑问。
    雾魇说话的时候,瞳孔里泛着混浊的光线,像是致盲了。“也许吧,但我应该没搞错。我不知道,那个叫日珥的为什么诛杀我们魂泣,他甚至连四净碎片之尾的破神都杀了,他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千破焕站在另外一块岩石上没有说话,他选择沉默,是因为他没有从雾魇的话语里,听出丝毫的破绽,和谎言性。也就是说,雾魇所说的句句属实。千破焕的视线集中在海面上的红日,浓如血色。脸庞上的从容,逐渐的化为惊骇,望向一波又起的骇浪,犹如面对恶魔一般恐惧。“那我们魂泣还剩几个……”
    “神之领域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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