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涧流

黑色线条慢慢消逝之后，旌姒的风刃彷如殃云天降，朝着姽婳的天灵盖压下。不出未凰所料，他的第一唯识的攻击对姽婳并没有造成任何的伤害。而姽婳面对头上巨剑，只是抬起修长的手，指尖轻点透明风刃的尖端。只听“叮”的一声，风刃被一股巨大的流冲碎，仿佛一把实体的刀剑断碎，发出清脆的响声。
    脚底板中心处，一阵刺痛后，旌姒并没有慌乱，而是如同矫捷的鹰隼飞向空中。当旌姒的脚尖再次触碰地面的时候，未凰震惊的看见。地面被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摧枯拉朽的破碎，无数碎石盘旋在空中。
    姽婳的身影疾驰而至，等到未凰反应过来时，姽婳姣好的面容在他瞳孔里放大。姽婳的指尖已经轻轻点在了他的胸膛上，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钻心的剧痛。“好快。”未凰连躲避的时间都没有，未凰感觉周围的物体以无法辨析的速度向前移动，其实是他的身体向后倒射，撞在背后的一棵巨木上。
    他完全没有想到，姽婳就像一个白色幽灵一样，眨眼而现。参天巨树轰然倒下，空气中飞舞的不仅是白色的飘雪，还有零落的树叶。
    琹姬在不远不高的崖壁上，看着眼下的场景，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在心里震撼，姽婳远远比她所想的还要强大。
    缕缕黑色的光线，射向未凰所落之处。未凰才从剧痛中清醒过来，唯识式线的黑色线条化为黑色细剑割破他的皮肤，未凰痛得发出一声惨叫。
    当姽婳在电光火石间出现在她身后时，“混蛋。”旌姒暗骂了一声。黑色娇影被一面面风墙挡住，隐隐的可以看出，是一座若隐若现墙塔。旌姒在姽婳出现的第一时间催动了唯识，风源塔。所以姽婳的攻击狠狠撞在风源塔上后，两人都被反弹力震开。姽婳的灵犀眸光中，有着一抹惊讶。
    旌姒的感知灵敏度，出乎了她的意料。
    纵然是如此，刚才姽婳所催动的流力就如同四面八方的狂风暴雨，即使有着风源塔为护盾。姽婳知道旌姒绝对会受到不小的伤害，因为她也看见了旌姒口中暴出鲜血。旌姒清晰的感觉，体内的茎脉纹路破裂的痕迹。
    一系列的画面，仅仅只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好可怕的女人。”未凰从巨树下爬起来，双眼猩红。他抹去嘴角的血迹，衣服已经破烂不堪，裸露出他古铜色的皮肤，壮硕的肌肉。未凰闭上双眼，像是在酝酿着制胜一击似的。皮肤上被割开的伤口在缓缓愈合，很显然的，未凰早已运转了回生之象。
    旌姒催动唯识释放的流，来抵御姽婳的这一次攻击之后，顿时传来一阵疲惫感。但她知道，一旦松懈下来，迎接她的可能会是死亡。她的身影再度消失在原地，潜移向姽婳。
    地面上，是一道道裂开的沟壑。空气里，除了寒冷的味道，就是浑沌的尘土味。吸进鼻子里，有一种厚重感。
    姽婳看着未凰，嘴角倾斜，两片嘴唇就像一把匕首，杀气就挂在上面。脚下接触的地面，突然发生地震一样抖动起来，像是地面下埋伏的什么，就要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
    来自地狱的荆棘，锋利的像一把把黑色之刃。冲开地面，快速爬向旌姒和未凰。
    “什么东西……”未凰惊声未落，空气里已然传来浓郁的血腥味。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声暴怒的吼叫响彻整个上空。雄浑而暴戾，不像是人类的声带发出来的。
    琹姬第一时间发现了声源的所在，她的瞳孔骤然锁紧，脸部表情被一股恐惧覆盖。琹姬的视线里，是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红色怪物，手中拿着一把燃烧的赤红巨剑。犹如地狱来的鬼刹一样，死死盯着他们。
    “那是什么鬼东西？”琹姬惊呆了，似人非人的怪物的瞳里，翻滚着巨大的流，随着他每一声嘶吼，犹如超声波般扩散出毁灭性的力量。
    猛然间，姽婳也是意识过来，视线聚拢在琹姬所看之处。“我的天……是被勿用反噬的青铜神隐裂空烬，不对……”姽婳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她瞳孔微颤，不敢相信。“难道勿用的意识和他的意识融合了？”
    姽婳不敢相信的事情发生了，她很清楚上古六大隐兽之首勿用的可怕，如果勿用在反噬裂空烬的意识时候，两种意识一旦融合，就会造就一个史上都从未出现过的怪物。这种怪物是没有任何理智的，它会摧毁自己看到的一切。
    虽然说，融合的几率太过渺茫，但一切皆有可能发生。姽婳心里此时就一个想法，现在的裂空烬，还是青铜神隐裂空烬吗？
    被姽婳的唯识，黑色荆棘困住的旌姒和未凰也是被眼前的一幕给惊住了。他们看见裂空烬背后那双有着地狱颜色的黑色翅膀高高撑起，
    裂空烬晃荡着脑袋，露出森白尖利的牙齿，残暴的兽性呼之欲出。拿着燃烧巨剑的手，在不断的发抖。
    琹姬脑子嗡嗡作响，她下意识的感觉到，周围的流越来越稀薄了。就好像被一张巨口慢慢吞噬一般，想到这里琹姬恍惚的颤抖了一下。“流在被抽空，这里马上就要成为真空的状态了，是绝对零度。”
    听到琹姬这么一喊，姽婳脑子一炸，头皮发麻起来。如果真是绝对零度的话，他们体内的流也会被抽空掉。“必须得马上去阻止。”琹姬和姽婳的身影，几乎是同时朝着裂空烬疾驰而去的。然后兽化的裂空烬，却以一种用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消失在两人的视线里。等到她们反应过来时，背后就传来未凰惨烈的狼嚎。
    琹姬和姽婳回头的刹那，心脏都几乎要停止跳动了，就连呼吸都在那一秒的时间里停滞了。她们看见未凰被裂空烬分尸，手、脚、头颅都不在他的身体上了。未凰的头颅甚至还在被裂空烬巨剑上的火焰焚烧着。
    然后，裂空烬撕咬着旌姒的脖子，血液如泉涌。旌姒连恐惧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剧痛淹没了意识。她，可是影流魂爵，无量神树之女……就好像上天给她开了个玩笑，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残忍的杀死。
    旌姒被烈火焚烧的骨头都不剩，那画面，惨不忍睹。
    而看到这画面的，不仅仅是她们。还有在远处崖壁上的妖千极三人，巨木树枝上的影涟风痕和琥雀，幽林暗处的影涟犍尘，一块月潋石上的浮生练和唯瞳。触目惊心的一幕，让人的胃都在搅动，五味翻腾。
    “那个女人不是旌姒吗？她怎么还活着。”影涟犍尘皱着眉头，看着裂空烬朝着旌姒掠去，也是心惊肉跳。
    “绝对零度……没想到这样的唯识，会出现在第二个人身上，不对。现在不是人了，是史上从未有过的怪物，青铜神隐——裂空烬。”妖千极琥珀瞳仁里，折射着难以置信的光点，好像他知道些什么。一旁的海妖和影澈手捂着嘴，忍者要吐的冲动。
    “另外的两个少女是什么人……”影涟风痕低低的呢喃，一下就被风吹散。
    “我的天……那是红躯之人，他怎么变成这样了？他到底是什么东西……”唯瞳灵澈的双眸微颤，心脏跳动的频率比平时快了数十倍。而浮生练没有说话，他甚至说不出话来，因为他如同所有人一样，恐惧。
    呼呼的风啸，没有了起伏的呼吸，只有跳动的恐惧。
    姽婳咽了一口刚才受伤，嘴里残留的淤血，脸色苍白得如冰原大地。“琹姬，一起杀了他！”姽婳对着琹姬大喊。然后话音甫落，琹姬和姽婳的身影一瞬间砸进地面，体内的流被抽空，两人就如同凡人一样不堪一击，体内的茎脉纹路也支离破碎。
    裂空烬发出一声吼叫，在他眼里只有一个目的，杀死神夺，闯入天极……在他混乱的神智深处，还残留着一点裂空烬自己的意识。裂空烬用如爪子般尖利的手，抓起琹姬和姽婳，挥动后面暗红的羽翼，飞向天空，朝着豁口方向飞去。
    琹姬意识还未消散，迷迷糊糊中她感知到体内突然涌现一丝流，明明被抽得一干二净，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于是她在意识模糊中，催动运转了唯识，藏津术。从裂空烬手中逃脱，她的身体坠落在枭云瀑的潭水上，漂浮着。
    因为体内神夺印的关系，致使神夺不能逾越到天极域。琹姬坠下的瞬间，看到裂空烬带着姽婳进入豁口的刹那，神夺印在体内爆炸，姽婳整个人一下子就变成一团血雾。
    谁能想到，丝毫不比神隐魂爵弱，甚至比他们可能还强上一线的神夺，被勿用反噬融合的裂空烬蹂躏的如稻草。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裂空烬极其变态的唯识，绝对零度。神夺琹姬和姽婳也没想到，她们的命运竟然结束于此。
    如此的唐突，如此的不甘，又如此无助……
    裂空烬消失在天际的豁口里，远处的几组身影也陆续进入豁口，通往天极。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远远没有进入到天极域，而来得重要。差不多三分钟后，日珥和幽絮的身影也出现在这片上空。日珥环顾一下了四周的痕迹，没有多做停驻，直接进入了黑色的豁口。
    天空依旧飘着大雪，而且越来越大，越急越涌。
    枭云瀑的水流没有因为温度下降而结冰，一如既往的澎湃着，汹涌着，咆哮着……瀑流下的水潭中，一个衣衫不整，血迹斑斑的白色身影漂浮在水面上。岸边幽林深处走出两道身影，一个是夜涧，另一个是霓裳。
    此时的夜涧黑白相间的长发飘舞在阴影里，面容上没有了任何之前所拥有的灿烂表情，有的只是僵硬的神态，深邃悲伤的眼眸。
    夜涧走到潭水里，把琹姬抱起来，他没有感知到任何微弱的心跳。就好像，琹姬已经宣告死亡了。眼睑下，不知道是瀑布的水珠，还是夜涧的泪水，闪着光滴落进潭水里……夜涧并没有把琹姬抱出水潭，而是把她抱到水中央位置。嘴里轻轻呢喃：“冰河随我动。”
    接着，整个瀑布在一刹被冰封。琹姬被冰封在水中央，仿佛是已故的水月仙女。
    夜涧的背影在阳光的照耀下，被拉扯得极长，颀长却又落寞，和霓裳一起消失在天际。殊不知身后，一灼滚烫的泪水划过琹姬的眼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