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涧流

第93章 山雨(一)


漫漫漶漶的梦境。
    突然聚焦了模糊的边缘,像是一束束来自天际的光,照在上面清晰明澈起来。
    耳边,是一声声凄厉的、恐惧的、拥簇的鸟鸣,和呼啸的锐利风声。身体里、大脑中、传来一阵阵撕裂的痛觉。
    疾飓的风,浑浊的光,晃荡的视线,拉扯成漫长的晕眩。当意识重新聚拢的后,映入视线的,是一张被死亡笼罩的脸,精致的棱角上,满是晃动地恐惧。苍白的嘴角上,鲜血在滴落的瞬间,被风化成拉长的红色模糊光线。背后破败的长袍飞舞着,像是一双残破的翅膀。索冗的眉宇间,一层冷峻与恐惧的阴影,宛如实质般的漂浮着。
    两人的身体,在森林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的逃跑。喉咙传来的剧痛,使得夜涧的声调显得沙哑而婆娑,艰难费力地发出来:“索冗,你快逃吧……”
    “迷徒……”索冗嘴里念着一个瘆人的名字。
    “咔嚓——呼呼”声响后,是一个巨大的影子,一点一点向他们逼近。索冗俯下目光,对夜涧说:“你不会死的,我也不会让你死的……”
    夜涧听得出,索冗声线里的绝望。
    前方是无垠的地平线,背后那股令人窒息的杀气,像是流窜的光线一样消失了。移动的速度忽然遽减,夜涧发现索冗锁紧的瞳孔下,漏下颤抖的惊惧与绝望。脚下的地面,因突然停止的移动,粉碎出一条深深的沟壑。
    “怎么又回到这里了……空间褶皱!”索冗沙哑的声音,像是被攫紧喉咙发出来的,愕然的不安感,直接在颤抖。他们的身体,僵硬地定格在半空。而眼下,不再是茂密幽暗的深林,也不是无垠的地平线,是破败颓然的战场,以及被粉碎的宫殿。空气里,弥漫满着浓浓的血腥味。
    地面上躺着几具冰冷僵硬,没有任何温度的尸体。夜涧记得这些刚才还是拥有着血温极高的活物,转眼间已经横尸地面。那一张张无比熟悉的脸,恐惧又猛然攫紧心脏。
    骇人危惧的一幕,仿佛像一场恶梦般席卷。
    惊目宫的彩璃,叹息宫的皇忌,冰驰宫的剪舞……有的,甚至身首异处,被卷裹进死亡的深渊里,再也回不来了。
    破碎墙垣投下的影子下,迷徒如同一座神祗,藐视着凝滞而绝望的索冗。“天极神司,索冗。我说过,你们跑不掉的。”他的声音,冰冷的低至零下,像是一只恶魔之爪,要将你的脖颈扼断。
    天地间是一幅几乎崩裂的画面,地面上满是宫殿破裂的碎片,末日般的气息无孔不入。仿佛在酝酿着一场肆虐的风雪,仿佛欲将席卷吞噬一切的黑暗,仿佛……这里就是可怖的炼狱。
    “真的要这样了吗……只能这样了。”索冗心底喃喃,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见。苍白的脸上,弥漫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迷茫。“索冗,你不要管我了,快逃!”夜涧望着索冗混浊的瞳孔,泪水渐渐涌上眼眶,忍着剧痛歇斯而发,抓着他的衣服大喊。
    索冗黑白相间的长发垂落在身上,垂下目光看着夜涧。隔着几寸距离的脸上,绽放出一抹微笑,笑容温暖如春。他对夜涧说:“夜涧,你是命择之人,现在才是你命运的起点,为我好好活下去!”
    笑容里的悲伤,雕刻得无比清晰,融化进呼啸的风里。索冗的下方出现一黑色圈池,两条一黑一白的龙在里面游动,有一种风云际会潜水游之感。夜涧的心如坠深渊,喉咙无法发出声音,泪水飘落而下。整个身体也随着往黑色圈池里下坠,一道黑影接住夜涧的身体,一起冲入黑色圈池内,消失不见。
    “拜托了,风痕……”叹息,似乎已经幻化成绵长的梦境。
    视线里的画面,是迷徒洞穿索冗胸膛的刹那。
    仿佛昨夜一雨,凄凄撩人。
    “我到底是什么?”这不是梦境,这是被封藏的回忆……夜涧醒来的那一刻,手掌覆盖在脸上,微微颤抖着,紧紧抓着脸部的皮肉,泪水从指缝中流下,滴落在床榻上。
    三焦汇聚成因果,业转轮回,冥冥已定。夜涧的心绪,在冗长的经历中,缥缈的回忆下,化作一颗毫无生机的磐石。
    多年前,天极殿之战。
    天空上,涂抹着一层重彩,锐化的格外刺眼。无数急躁的气旋,脱缰的向上汹涌。
    黑色苍茫的大地上,一片颓败的景象,死亡笼罩的气息,经久不散。
    “索冗,你放心吧,我会再把夜涧带回来的。但是……你可别死啊!”幽冥宫,影涟风痕带着夜涧,消失在迷徒和索冗的视野里的最后一刻,留下拉长的一句话。迷徒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愤怒之色,只有一抹讥讽。当机立断的出现在索冗的身后,刀刃般的手贯穿他的胸膛。
    索冗的身体变得极其虚浮起来,好像要破碎成一粒粒尘埃。此时的迷徒眉间一挑,为索冗在转瞬间的脱离而感到意外,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的疏忽。“不愧是天极神司,你的强出乎了我的意料,不过你拖着残败的身体,怎么与我抗衡?”
    迷徒的面容上,笑了,笑得如此不羁,陶醉中充满玩味。索冗捂着胸膛的伤口,止住血流。目光紧紧锁住迷徒,有一种胜券在握的隐晦。迷徒自然是感知到索冗微妙的变化。
    崖壁的方向,突然卷动出几缕强劲的光芒,一瞬间像是要把死亡的气息尽数消蚀掉。而索冗的身旁出现四道人影。出现的,是星河宫的星恒,天劫宫的本初,大悲宫的青崖和上位神司无名作序。四人同时看见了已经死去的剪舞、彩璃及皇忌。
    无名的面容上,没有任何的退缩和逃避,反而更有一种沉着的冷静。“天极的意志……迷徒,所谓的真正的神吗?”
    “原来是想玩一场瓮中捉鳖,可惜不早点来,不然他们可能也不会死了。”迷徒的眼里,旋聚着呼啸的黑色风暴,且越急越涌,宛如下一秒就要澎湃而出,把整个天地吞噬殆尽。他的笑容,有如他上空坠沉的红日,一种黑暗浸蚀席卷之感。挂着那一抹睥睨的嘲讽,一抹玩味的痴狂,又透着一股深深的期待……没有人能看得出,这个天极之神到底在想什么。他,就像是雕塑出来的一样,没有任何内心情绪。
    一道天光投射下来,落在星恒的脸庞上,形成一圈淡淡的光弧。他面色凝重,充满疑又不甘,问:“你掀起清洗风暴的目的,纯粹是为了杀死我们?”
    迷徒眼神隐晦,微抿嘴唇,凌厉而冷峻。“不想玩了呗,我想换一种方式去玩,所以你们都要被清洗掉,都要死。”
    “是你孕育了我们,现在又要抹去我们的存在,难道我们只是你的棋子吗?”青崖身体之上,有着浓浓的流,萦绕而出,双掌缓缓紧握。
    “不,你们不是我的棋子,只是我的玩物而已。你看,这次我玩得还是挺开心的,嘿嘿……”
    迷徒笑着,温婉如风。但他们的清楚,笑容之下隐藏的冷冽锐气,有一种潜龙蛰伏的神秘感。“蝼蚁们,你们阻止不了我对你们的清洗,所以每个都要死。但是我还是挺期待下面的剧情,接下来想怎么玩?”
    呼啸的飓风,卷上高高的苍穹。
    空间一阵剧烈的波动,仿佛隐藏着的庞然大物,要把空间撕裂。也就在眨眼间的功夫,五头狰狞、硕大、戾气的巨兽,把迷徒紧紧围困住,发出一阵撕破苍穹暴吼。索冗的犍疾,无名的唯色灭,青崖的恕靥,本初的夭夜,星河的蚀日。
    感知里突然汹涌着,一股庞大的流,巨兽的怒吼在天地间轰然雷动。“都是十二鬼泣里的隐兽,不过,你们别忘了,这些都是我和孤鸢创造的!”对于这五大隐兽,迷徒只是嘴角轻轻勾起,因为这十二鬼泣是由他和孤鸢创造出来的杰出作品,十分清楚它们所具备怎样的可怕。
    十二鬼泣,流窜在两极域和天极域的史诗隐兽。分别是,第一为犍疾,第二为唯色灭,第三为不释死凰,第四为勿用,第五为恕靥,第五为生山炽,第六位夭夜,第七为寂灭,第八为雷动,第九为夜刃,第十为斒斓,第十一为冰火遥,第十二为蚀日。夜涧和裂空烬的隐兽也在其中,也就是说,两极域的所谓上古六大隐兽,其实是十二鬼泣中的其中六个而已。
    隐兽开始凶猛的对着迷徒攻击,而迷徒犹如一只穿梭在海藻里的游弋,隐兽连碰到他的机会都没有。反而是在一声声惨嚎中,不断的有隐兽重重的摔向地面。浓郁的血腥味,如同病毒一样,浸染了所有的空气。“索冗,他太强了!”无名侧过脸来,对着才恢复一点血色,凝重而冷峻的索冗说。
    噼里啪啦的打斗,将这片天空渲染的昏黄。
    “按计划进行……”索冗蠕动着刀锋般的嘴唇,看着迷徒与五头鬼泣的战斗,坚毅的说。
    青崖犹豫了一下,问索冗:“嗯,但是你确定‘三大限’会有用吗?”
    “我们没有选择。”星河说。
    “砰——砰——”是巨力撞击隐兽庞大身体的声音,如同鼓声一样雄浑。索冗他们的身影,已经散开,分别在迷徒的四周各个角度方向里出现!迷徒震开所有的隐兽,奇怪着他们的举动,一时间不知道这五个人想干什么。
    在五头巨兽缠住迷徒的同时,索冗他们早已催动体内的流,运转唯识茎脉。目的,把迷徒打成重伤。
    星河指尖呼啸着无数星之力,摩擦出明火出来,对着迷徒暴喝:“银河阵!”
    “地藏经!”
    “佛心刺!”
    无名剑指,手上旋聚着狂暴的剑气。“无名决!”
    “太虚游离劲!”
    空气里无数躁动的流,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回荡着的巨大轰鸣,使得人胸口一紧,鲜血在喉咙里翻腾。
    望着五道唯识之力,迷徒发出一道疑惑的惊咦声,浑浊的瞳孔里,却充斥着一种狂热的期待。一瞬间尽数打在迷徒的身上。让五人惊奇的是,迷徒有余力躲开,但是偏偏在面对五道唯识之力的时候,反而放下所有的警觉,把在身体上游转的流,全部收敛进体内。
    在这一道巨大的撞击下,迷徒直接砸进大地里面。紧接着,本初大吼一声。“地神经,造为囚,困愁城。”其实五道攻势的目的,并不是要生死决绝,而是要把迷徒死死困住。本初的源力属性,是地之力,所以他操控塑造着大地之力,把迷徒困在塑造出的巨大嶙峋石头里。以阵为牢,大地为面,游离为锁,长刺为危,把迷徒重重紧闭在巨石之内。
    但是在索冗的脑海里,一直浮现着当时迷徒轻觑狡黠的笑容。无名的目光,转向索冗身上,发现索冗似乎也感觉到不对劲了。因为整个过程太轻松,迷徒就没有任何要反抗的意向。很明显的,迷徒他是故意的,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呢?之前他说,要全部清洗掉,那为什么又迎合着把自己困住。这里面,到底是哪里不对了?又或是迷徒到底在想什么?到底在密谋什么?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