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涧流

像是按捺不住暴动与恐惧了。
    唯瞳心痛地看着雪澜身上的冰晶羽翼被捏碎，眼眶欲湿。四周是隐兽喷洒的血液，如同混浊泡沫般翻涌。妖千极如瀑流般的银白长发，在风里翻飞，猎猎作响，他颤抖着眼睛，发现所有人的动作都凝滞了。
    因为四只隐兽骤然间已经奄奄一息，造物之神迷徒的破坏力出乎了他的想象。他恐怖得让人咋舌。四只隐兽挣扎着爬起来，不过已经不行了，这才眨眼间的功夫啊。
    当惨烈的呼吸和哀嚎停止后，他们看到了屠宰一般的场面。下一秒，恐怖的阴影从天而降。
    海妖的把裙摆裹紧，瞳孔里恐惧，如同冬天肆虐的风雪，不断的放大。浮生练的目光，像转动的森白匕首，咬紧牙关。压制中内心的悸动，四周隐兽的尸块散落在地面上，没有了任何生命的迹象了。影澈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目光里的惊惧之色仿佛是卷动灰暗的殃云，遥想当初日珥出现的画面，也没有眼前这样的杀戾，这样的恐怖。那一道不断窜动的身影，仿佛不是人，就是一个没有血肉的饥饿鬼魂，啃食着隐兽的血与肉，而且是原始残暴的方式，进行掠杀。
    “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影澈先看向一脸骇人的弘灭，旋即又转向一旁表情并不是那么精彩的天极护法，妖千极。颤抖的声音，掩盖不住内心的惊悚。
    恐惧，弥漫在每个人的心头。他们面对的，是一尊杀神，一个无情的造物主。迷徒转过身，脸上是天边翻涌的黑云，眼睛里是混浊的血色光芒。残暴的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滥杀的野兽。
    他说。“第一场已落下帷幕，你们还等什么？”迷徒的一言一语，丝毫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因为在迷徒眼中，面前凝滞的众人，配不上他的敌人。敌人一词在迷徒心里，似乎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空气里迭起的血色涟漪，没有停下来。
    妖千极忽然记起长空当时说的一句话，当你被迷徒杀死的那一刻，就是三大限的尾声。其实当妖千极回到天极域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第一护法长空已经不存在了。所以虽然说面前的场景早有所准备，但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让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妖千极喃喃自语，真的值得吗？仿佛是一个梦游的人，婆娑了声线。
    迷徒的身影，突然拉长，重重叠影在一起，如恶魔般的爪子伸向蓄势待发的弘灭。弘灭舞动长萤和尨尺，脸上覆盖着一层冰霜。周围的空间里，弥漫着无数碎屑。“铛”迷徒的抓在了长萤和尨尺形成的剑网，让弘灭吃惊的是，迷徒似乎丝毫没有痛感，也没有丝毫要退缩的意思。
    电光火石间，扯碎了弘灭胸膛的衣服，露出小麦色的壮硕肌肉来。影澈没反应过来，但也虚惊了一下，因为无论怎样，即使现在不是弭炽，但她都不希望这个身体遭到破坏。一旦身体遭到破坏，弭炽也将不复存在了。这样的一幕，影澈不希望看到，所以她第一时间就闪现到弘灭的身旁。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催动了体内的流，释放出固有的源力，轰响身影鬼魅般飘忽不定的迷徒。
    破殛之力，冰之力，风之力，光之力……融流在一起，爆发出摧枯拉朽，噼里啪啦的炸响。轰在迷徒身上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心都颤抖，跌入深渊。因为他们的攻击不但没有给迷徒造成重伤，反而是被迷徒吸了进去。就在碰到身体的瞬间，被吸进皮肤底层下。迷徒的身体，玄奥的像是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神秘又让人产生绝望。
    “为什么唯识无法运转而出？”
    众人发现唯识茎脉纹路运转，在一触即发的瞬间，在茎脉纹路的输出口停下了。也就是迷徒屏蔽了他们的唯识。所以在他们要喊出来的时候，迷徒只是冷冷的一笑。唯独只有妖千极成功释放了出来。
    “千炫咒！”
    可是，太晚了。迷徒的的手掌已经抓进了海妖的胸膛，海妖的生命线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断了。海妖抬起白色混浊的双眼，脸上是僵硬凝固的表情。迷徒已经扯断了海妖的心脏，抽出血淋淋的手掌。迷徒手一摆，在空间划出一个弧度。“血色唯我导。”
    一道血色光波把所有人都震开了，而海妖倒在了地面的血泊中，再也没起来。“混蛋！”影澈咬着银牙，对于海妖的死，颇为的难过。“海妖……”妖千极一边眯起双眼，一边感受着迷徒体内源源不断的流，像是浩瀚的黑海翻涌。微微垂下目光，面容有着仿佛风雪吹刻的坚毅，他似乎做了什么决定。
    地面被掀起一层层粉末，形成漂浮的雾气，光线照在上面，有着一种扭曲的华丽。而迷徒的一只脚，正踩在海妖的身上，面朝愤怒、怜悯、悲伤的他们，嘴角还是那一抹淡淡的笑容。“接下来，你们都要死！”
    迷徒袒露的胸膛，结实而又饱满，整个人像是一座冷峻的冰山。
    弘灭闭上眼睛，微微皱起眉头，感知着被禁锢的唯识，身体支配能力发觉越来越弱，剧痛像是千万只蝎子在撕咬啃食他的大脑。“难道是弭炽乘着这个空，想重新支配身体？”弘灭露出迷茫而又略微恐惧的表情，如果弭炽真的再次重新支配这个身体，那他将永远被禁锢住。
    妖千极已经联想到，破败的玄乎殿即将变成地狱般的画面，包括自己都会成为这幅画的涂料吧。迷徒一丝隐隐的微笑浮动上来，剑指虚无的空间，“嗡”的一声，一道巨大的波浪，以迷徒为中心，迅速席卷，可是空间波浪又乍然消失。当所有人都十分警惕和疑惑时，弘灭一声惨嚎，声线拉长，他的身影如炮弹般砸在背后的崖壁上。
    影澈反应过来后，化为一道流光，朝着坍圮的崖壁掠去。“轰隆！”弘灭震开碎石站了起来，发丝缭乱，面部扭曲。一边忍受着身体巨大的创伤，一面是来自弭炽的折磨，弘灭愤怒的同时，又感到无比疲惫。不知为什么，体内的流之力，在不断的流失。影澈浮在半空，忐忑的心平静了下来。
    “小心，影澈！”声音的来源是妖千极。
    长萤和尨尺插进影澈的背部，身体被巨大的力道朝着弘灭袭来，攻势未止。看着这一幕，“不要，弭炽！”弘灭的眼眶泛湿，他的意识在这个身体体内的所有茎脉纹路自毁的刹那，被吞噬进黑暗里。
    流泪的，不是弘灭，而是弭炽。弭炽重新支配身体的代价，是冲碎了体内所有的茎脉纹路。每一条茎脉都断裂的粉碎，这种程度的伤害是无法修复和重组的。也就是，弭炽即将死亡。
    弭炽掠到空中，接过影澈，取出长萤和尨尺，感受着影澈微弱的呼吸。弭炽擦拭影澈嘴角的鲜红，对着她微笑着。那笑容，和影澈在无名港初次见到弭炽时一样，温暖纯净，没有一点瑕疵。命运让影澈从一个普通神族之人，变为传说的魂泣，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在她脑海里闪回。
    影澈用最后的力气，泪流满面的说：“我其实一开始就喜欢你了。”弭炽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把影澈抱在怀里，双眸失去了亮光，逐渐漫漶。
    在感知里，两人的生命线断了。唯瞳看着这一幕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妖千极惋惜的看着躺在弭炽怀中失去生命迹象的影澈，微垂下目光，长长的睫毛上有着迷糊的风雪。
    此时，在一块错乱而锋利的崖壁上，连胤火焰瞳仁里，是跳动的愤怒。内心没有任何的胆怯。“这就是一切祸端的起源，造物主……”连胤的目光对接着妖千极，然后“锵——”的一声。身影化为一道流光，对迷徒施展出呼啸而绵绵不绝的攻击。浮生练和妖千极也是，牵动着本源之力，尽管在密密麻麻的攻击下，迷徒的动作快吐鬼魅，他似乎表现得有点兴奋，又有点失落。
    而唯瞳在这空隙间，催动着唯识，拼命冲破被屏蔽的茎脉纹路。指甲因为她用力握紧的拳头，嵌进手心里。
    “砰砰”的激斗声，响彻这片破败的玄乎殿上空。连胤手上是炽热的红色火焰，化作一道道灼烧的花光，点缀着这片死亡笼罩的阴影。
    迷徒享受着四面的攻击，游刃有余的旋乾转坤。接下来所有的变化，几乎同一瞬间在发生，残影相撞之下。浮生练的胸膛下陷，整个人在地面上擦出数百米远。无数跳动的火焰，反其向的吞噬连胤，妖千极的一只手臂被突然幻化出闪烁的光弧切断。妖千极的比浮生练和连胤还强，受创程度不低于另外两人。
    可是，迷徒的身影却并未在三人中间。而是出现在了唯瞳的跟前，手掌拍向唯瞳的天灵盖。就在这一刻，唯瞳抬起头，两双眼睛射出冰蓝色的光芒。她嘴里喊着“冰窒漆”，哗啦啦——周围的一切被一层厚冰覆盖，连同妖千极三人都被冰封住了。
    唯瞳颓然的倒在冰面上，冲破屏障以及运转深度唯识，耗尽了她所有的流。身体瞬间虚弱的没有一点力气了。
    妖千极破开冰封，看见迷徒竟然还被冰困着，骤然间感到不祥。“不好！”然而，就在妖千极感到不对劲的刹那，被冰封的连胤和浮生练碎裂成粉末，一点血液也没有留下。他们俩甚至都没搞明白，自己突然降下的死亡是怎么发生。
    唯瞳看到浮生练碎裂成粉末那一刻，后悔的流下泪光，是她帮助了迷徒，等同于唯瞳杀死了浮生练和连胤。自从来到天极大地之后，为何事情的发生，快得令人无法捕捉。唯瞳的绝望中带着内疚。
    迷徒的笑容，在冰里露出来，带着一抹讥讽和赞美。然后握紧拳头，朝眼前的唯瞳轰下。唯瞳绝望的目光里，没有一点生机。她似乎已经准备好了，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
    轰隆——无数破碎的冰块，如烟尘扬起在半空。
    迷徒的重拳打在了一道黑影上，这道黑影连带着唯瞳，直接打进深壑的地面里。形成一道彗星撞击地面的残垣破坏。
    这一秒，妖千极发狂的吼出来。“你个白痴，跑来这里做什么，如果你死了，所有人的牺牲都没有价值了，一切都安排都没有意义了，混蛋！”歇斯底里的呐喊，夹杂着暴怒之音，几乎要震破耳膜。
    唯瞳已经陷入深沉的昏迷了，夜涧从塌陷的地坑里站起来，两眼空洞的看着迷徒。
    “天极神司，夜涧，期待的画面跟预想虽然不一样，但很高兴我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