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洗霜河

第51章


  骷髅口鼻中的蓝色火焰吞吐着火舌。
  悔殒玉与寒清的心却紧张了。
  让她们不安的,不是苏红袖高绝的身法,而是那三十位女弟子。
  三十个人,像木头一般,呆立原地,仿佛苏红袖的抽身离开,也一并带走了她们的生命。
  她们手里还举着剑,但脸上,却皆是口歪眼斜,嘴角流涎,似是痴呆了一般,说不出的怪异!
  慢慢的,她们的剑也落地,双腿开始不住地打抖,膝盖一软,都跪了下去。
  歪斜的嘴角,模糊的眼眸,苏红袖在短短的几个照面,就夺走了她们全身肌肉的力量。
  她们伏在地上,身体在不断地抽搐。
  悔殒玉捏紧了衣角,喃喃道:
  “错步颠魂大法……”
  声音虽轻,但寒清却听得清楚。
  这种武功,她们没有领教过,但深知其厉害之处。
  错步颠魂大法,与十八路擒鬼式一样,是阴天子早年间独创的武学路数,不同的是,错步颠魂大法出招时无风无劲,无色无味,是靠常年练功在体内累积起来的毒素麻痹对方的五官,两丈之内的距离,掌风随带起来的毒气便可透体而入,令人毫无察觉的失去全身的力量。
  这种阴狠的功夫,阴天子在位时已经下令废除,并当众烧毁了秘籍,可苏红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偷偷将此功保留至今,并练至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悔殒玉明白了她那句话的用意。
  时不待人,悔殒玉立刻转头道:“白坛主,为她们治疗!”
  一旁候命多时的白雪香终于走出人群,抱剑握拳,定声道:“领命!”
  唰的一声,她拔出长剑,反手一转,刺入了脚下的泥土,单膝跪地,双手合十,十指紧紧缠绕在剑锷上,闭上双眼,开始凝神聚气。
  渐渐地,一团雪白色的淡气围绕在了她手背两旁。
  不远处的三十位弟子,勉强抬起上身,用干冷抽搐的双手,将剑刃也插入了地面,右手,齐刷刷地握在了剑柄上。
  苏红袖坐在骨车上,慢慢睁大了眼睛。
  雪白的气雾,环绕在了白雪香剑刃上下,流云般丝丝缕缕,在缓缓渗入地表,向四周扩散。
  少顷,前面的三十把剑也有了细微的变化,剑锷在轻颤,透着寒光的剑刃之旁,稍许的白雾在无风自生。
  白雪香闭着眼,皱紧了眉头,额上汗珠沁出。
  三十位弟子,右手握在剑柄上,丝丝白气流过剑锋,缓缓透入了手心,回转了全身。
  渐渐地,她们的面目开始恢复了正常,身体也在变暖。
  苏红袖“喔”了一声,眼光集聚在白雪香上,轻轻道:“登州泉剑,果真是有回天之术……”
  青州飞剑,陇州护剑,登州泉剑,三者一主攻,一主守,一主疗,其中的白雪香,“剑涌天泉”一式,把体内真力灌注于剑锋,通过大地传导给每一位执剑的弟子,助其灵神,疗伤,保其心脉,真气盈身之时,经络活转,一切伤毒自可消解。
  不多时,三十位弟子已收剑起身。身形齐展,纷纷退回了两位堡主身边。
  苏红袖眨了眨眼,微笑依然淡淡。
  白雪香睁开了眼睛,拭去了鬓角的汗珠。
  悔殒玉轻言道:“白坛主,你辛苦了。”
  白雪香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欣然,微微摇了摇头。
  苏红袖用手抚摸着一旁的骷髅,指尖触碰着跳跃的火焰,悠悠道:“怎么样,浪雪凝?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么……
  悔殒玉看了一眼妹妹,没再说什么话。
  她默默走下了马车。
  妹妹在她身后。
  剑还在她手中。
  她手中的剑,寒光万里,肃杀天地。
  寒清看着姐姐的背影,心中不知怎的,多了一份难言的心痛。
  深夜里的秋风吹过,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在瞬间拉长,恍若阴阳隔世。
  她的长发舞起,模糊了寒清的视线。
  也模糊了这个世界。
  
  第四十三回 诗中洞天
  
  创世更新时间:2015-06-26 19:55:56  字数:5657
  酆都五堡的后方,是黑魆魆的血池肉林。
  林子的南郊,则是一片安和静谧的草坡。
  疏疏淡淡的星光,点点投射在细细的纤草上。
  也投射在她的眼睛里。
  她的瞳眸,有着秋日梧桐的浅金色,闪烁着恍然的朦胧。
  那不是星光的影子,而是泪光的盈溢。
  苏然就坐在那里,那片无人的草坡。
  四周没有任何声音,她的眼泪也在悄然流下。
  这一个月来,她已尝受了世间所有的幸福与痛苦。
  然而她所得到的痛苦更多。
  苏然的手,抚上自己的小腹,肚子这个未知的生命,将会给她带来什么?
  一生的定数,无可逆转的命运,就在遇到了浪子兴之后,悄悄发生了变化。
  夜深,安谧宁和的夜,安谧宁和的星空。
  这时候,一抹人影从后方的林间一闪而过。
  细微的风吹来,拂开了她额前的发。
  一个身穿黑衣,形影清瘦的少女飘然而落。
  苏然没有闪避,没有后退,而是抬眼看向了她。
  少女的领口,绣着茫茫的云海。
  苏然道:“你是孔秀才的人。”
  少女开口道:“我叫丁沐华。”
  苏然闻之颔首,轻轻说:“我知道,你的名气已够大。”
  丁沐华沉默了一会儿,抱起了双臂,也轻语道:“你应该明白现在发生了什么。”
  苏然满目凄凉的摇了摇头。
  丁沐华道:“这莫非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
  苏然没有叹气,但却垂下头,颤抖着声音道:“事情变成如今这般,我早已无力去挽回,因为我根本不配出现在众人面前……”
  丁沐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既然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亦或什么都不想做,那你为何还要活在这世上?”
  苏然抬起头,道:“你这话是有何意?”
  丁沐华微微叹了一声,背过身去,缓缓说道:“我理解你的痛,我在小时候,为了生活,也出卖过自己的身体……”
  苏然听到这,嘶哑着喉咙大声道:“我没有出卖自己的身体!我爱浪子兴,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丁沐华没有立刻答话,少许的静默之后,她才开口,而那一句话,已经让苏然冷汗频出。
  丁沐华静静地说:“把自己交给一个未曾相识的陌生人,就是出卖身体。”
  苏然站起身,抖声道:“你……你到底要说什么?”
  丁沐华转过去,走近她,看向她的眼眸,定声道:“那天夜里,与你****互和的,不是浪子兴。”
  苏然后退几步,面色煞白。
  零碎的记忆,不成形的念想,开始变得模糊。
  她的四肢冰冷,轻轻道:“那会是谁……”
  丁沐华说:“我知道一个人,不过还需要一些证据。”
  苏然望着她,目光闪闪,低下头:“你是想问些什么……”
  丁沐华笑了笑。
  她的笑容映照在了苏然眼眸里的黑夜,默默中有了一丝温柔的力量。
  丁沐华走上前,细细看着她迎风舞动的发梢。
  苏然的眉蹙,是清澈中略带的忧伤。
  丁沐华静静问道:“你身上曼陀罗花的香气,是自小便有的吗?”
  苏然道:“娘亲喜欢这种花,所以在我出生之后,娘就每天让我在漂满曼陀花瓣的池子里浸泡,一直到我十七岁从未间断,久而久之,我的皮肤上有了一层花瓣的凝脂,香气也随之而生。”
  丁沐华伸出手,牵起了她的手腕,如水的月色映照,雪白的皮肤上,是有着一层光洁芬芳的凝脂。
  丁沐华看在了眼里,目光又转向了苏然的领子。
  衣服的掩盖下,细腻的玉脖似是有微微的暗影。
  苏然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心中开始紧张起来。
  丁沐华用手指轻轻揩开她领口一角,星光洒落,照射进彼此的瞳孔。
  丁沐华皱起了眉。
  条条鲜红色的抓痕,深深烙刻在了苏然的颈子上,交错相叠的血印,令她触目惊心。
  苏然脸红道:“他仿佛是个魔王,也像是个疯子,力气大的惊人,让我根本没有抗拒的余地……”
  丁沐华眉宇皱的更紧,她的眼光过处,道道伤疤狰狞,而就在这时,一块特殊的地方引起了她的注意。
  在苏然两根锁骨之下,靠近胸部之处,有一杏仁状的伤口,颜色黄黑,很明显是用烛火烧灼留下的痕迹。
  苏然顾及到了她的视线,脸立刻变得更红,急忙收起领口,掩盖住自己的皮肤。
  丁沐华攥紧了双拳,骨头之间相擦得咯咯作响。
  她十有八九猜到那个人是谁了。
  苏然看见她眼眸中的厉色,不禁低下了头去。
  丁沐华寂寂无言,只是望着她白净的脸,沁着忧虑的睫毛,还有在和风中微微翕张的嘴唇。
  夜,是无风无雨的落寞。
  “你爱他吗?”
  此话出,苏然慢慢抬头看她一眼,神情复杂,眼睛悠悠扇下去。
  丁沐华知道她的心。
  苏然与浪子兴,一见面的波澜,抵不过苦涩凄凉的忘却。
  “有些人,有些事,如果当时不够勇敢,犹疑不决,一旦错过,就是一辈子的心疼。”
  丁沐华声音轻轻,像细雨微风一样,缓缓走进苏然的耳朵。
  那逡巡在秦淮河边的白衣,凌乱的长发,温润的嘴角,还有那深如潭水的瞳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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