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田垄上的少年

陈明允带沈欢从大门进去，沈欢才发现原来他家是个二层的独栋小楼，不禁心生欢喜，她涉世未深，并不懂这样的房子在B市是什么样的行情和价位，只是纯粹喜欢前面被爷爷打理得充满田园风光的小院。
    三人踏着小径，转到门厅，陈明允爷爷脱下沾满泥巴的鞋子在门前的石阶上一顿猛磕，就听门吱呀一声打开，旋即传出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哎呀，爸，你身体还没好利索，别去摆弄这些东西，弄一身泥回来，多脏！”
    话音未落陈母人已经走了出来，抬眼看到突然多出的两人，竟一言不发，扭头就走。沈欢一时尴尬无比，进退不得，陈明允面色如常拉她走进去。
    陈家的摆设、家电、用具，沈欢一概没有看清，就被陈明允拉着跟在爷爷后面进了一间卧室，爷爷往太师椅上一坐，把眼一瞪：“臭小子，你跟着我干什么？”
    陈明允笑嘻嘻地说：“我是专程回来看爷爷的，不跟着你跟着谁？”
    爷爷晃着大蒲扇去拍他的脑袋：“你算是长大了，不怕你爸揍你。说说，这个丫头是谁？你左一个右一个的怎么回事？”
    “爷爷！”陈明允一阵头疼，他怎么唯恐天下不乱呀，什么叫左一个右一个？“这是沈欢，我的女朋友！”沈欢觉得这老头说话又直又冲，心里发怵，打着颤叫了声爷爷。
    “噢！要我说，这个比那个黑多了！”老头儿的话听起来怪模怪样，沈欢瞧瞧自己一阵脸红，确实还很黑。
    仿佛为了印证老头儿的话似的，一个白得耀眼的人儿突然闪着光芒出现在卧室门口，甜甜地叫了声：“明允哥哥！”
    沈欢心一沉扭头看去，果然是她，卓欣！卓欣本来一脸清纯可人、人畜无害的模样看着陈明允，看向沈欢时那隐藏在笑意后面的寒锋直让人不寒而栗，沈欢却面容平静地望着她，两人一黑一白，无声地对峙着，卧室里弥漫着危险而微妙的气息。
    陈明允皱了皱眉头，不易察觉地往沈欢前面挪了一步，将沈欢防护在自己保护范围之内，对着卓欣说：“欣妹妹，看在你原谅我上次不告而别的份上，我还叫你一声妹妹，”
    卓欣两眼噙泪摇了摇头，那模样要多无辜有多无辜，沈欢差点觉得自己成了第三者插足的罪人，陈明允制止了想要扑到她怀里的卓欣：“别冲动，听我说！我道歉是因为我无心的举动对你造成的伤害！但不管怎么样，我本身并不欠你什么，那次订婚并不是我的本意，所以不存在谁抛弃谁，请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卓欣的泪珠儿已经滚滚而下，真是美人如玉，泪儿如珠，她哽咽道：“明允哥哥，不要舍下欣儿，欣儿不能没有你！”沈欢觉得自己要是个男人的话，看到这一幕简直要忍不住暴揍陈明允这个负心郎一顿，陈爷爷却一副自在其乐的模样看几个年轻人演这一出三角虐恋。
    陈明允这时候也真像个负心郎一般冷酷无情：“我已经和你说过很多遍了，我的心里只有沈欢。你从前对她做过的事，我不会原谅，如果你再纠缠不清的话，请你不要再踏入我们家一步。”
    卓欣没有退缩，反而上前一步拉住陈明允的胳膊：“明允哥哥，你可以撵走我的人，却不能消除掉我们相爱过的痕迹！”而后发疯般地拖着陈明允往客厅走去，谁都不会想到她小小的身体居然蕴藏着如此大的力气。
    客厅一壁挂着一个大大的屏风，上面是副水墨画的涂鸦，以沈欢现在的眼光，根本欣赏不了其中的艺术价值。
    卓欣却不是带他们来赏画的，她宛如女主人般熟门熟路的在屏风后伸手一掏，居然掏出两个布料泛黄但保存完好的布娃娃，她小心翼翼地捧着娃娃，举到陈明允面前：“明允哥哥，你还记得吗？这是我们一起做的明允娃娃和欣儿娃娃。”
    陈明允一脸惘然，沈欢看到男娃娃眉眼俊朗，居然酷似陈陈明允，女娃娃一身洋装，比卓欣还要漂亮，两个娃娃在一起手拉手真是温馨可人，她看一眼若有所思的陈明允心里瞬息百变。
    卓欣轻抚着娃娃，眼中充满依恋：“你和我一起做的这娃娃，我做的你，你做的我，我们就像他们一样永远在一起不好吗？”
    陈明允依稀记得有这回事，卓欣一直缠着自己陪她玩，不答应她的要求就耍赖大哭，他怕别人误会自己欺负女孩子，只好答应。想到这里，他叹口气：“卓欣，你现在不是小孩子，不是哭闹得到想要的糖果那么简单了。”
    卓欣抱着娃娃，脸上带着回忆里小女孩的甜美笑容，梦游般走向大大的落地窗，窗帘像舞台上的幕布一样静静的停在墙角，她豁地拉开窗帘，露出墙角的一副涂鸦，那是一个小男孩拉着一个小女孩的手，两个人开怀大笑，岁月的侵蚀抹不去他们那种快乐的痕迹，小男孩身上写着“明允”，小女孩身上写着“欣儿”，沈欢猝然不忍直视，自己像个破坏者一样冲进别人充满甜美回忆的家，这算什么？
    她不愿意想像，他们在什么情形下一起手拉手面带微笑画下这副画……她的脸色落在卓欣眼中，卓欣面带嘲讽，你凭什么和我争！
    陈明允冷着脸说：“卓欣，我已经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不管你介不介意，我都会把这里重新粉刷一遍，娃娃也请你拿走。”
    卓欣仍不死心，指着门厅里的木头玄关喊：“那上面可是有你亲手刻上去的字，你说要保护我一辈子！”
    现在的陈明允却只剩下无奈和冷笑：“那时候我可能只有七八岁，你总是对我说要我保护你一辈子，让我刻下来，为此还挨我了爸的揍，那个辈子的辈我不会写，所以刻了个贝壳的贝。这些小孩子过家家的事情，你翻出来干什么？”
    “我还能干什么？明允哥哥，你真的被这个坏女人给蒙蔽胡涂了？你忘记我们的从前快乐的时光，你也忘记了曾舍命保护我吗？你身上的伤疤会忘掉吗？”她豁然扯开陈明允的衫衣领子，露出肩头上一块浅却显见的伤痕，“你以前为了保护我连刀子都肯挨，她到底对你施了什么妖法，让你对她死心塌地？”
    沈欢睁大眼睛捂住了嘴。
    陈明允硬生生地掰开她的手，轻轻整理好衣服，脸上却没有丝毫忏悔和尴尬：“哪怕当时遇到的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受到威胁，我也会挺身而出，更何况，我以前一直拿你当妹妹对待，有长大的情谊。”他看向沈欢的目光里充满了坦荡，沈欢瞬间想起了张晓菲。
    长大的卓欣站在笑容甜美的小卓欣面前，一人一画却恍如一个天使一个魔鬼，她面容狰狞，恶毒的笑了：“我知道了，她在沙坝子村时住在一个老巫婆的家里，你舅舅跟我说过，那个老巫婆会好多神秘的巫术，她肯定是得了老巫婆的传授！”
    沈欢忍无可忍：“不许你这么说王奶奶！”
    “哈哈哈！你心虚了，害怕了！我揭穿你的老底了是不是？如果你不是会巫术明允哥哥怎么会舍我而去，眼里只有你这个肮脏的村姑！”卓欣笑得声嘶力竭，陈明允指关节捏得咯吱作响：“我不打女人，你自己出去吧！”
    卓欣果真转身要走，就在大家没提防的时候，突然回过头来一个耳光打在沈欢脸上，“啪”地一声！沈欢被打懵了，而一个低沉有力的男声制止了陈明允愤怒中伸出的胳膊：“明允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