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田垄上的少年

陈母没有再说什么，看到卓欣殷勤地跑到院子时里去给明允爷爷浇花，她给儿子打电话一问，才知道他跑回棉花基地了。
    陈母挂了电话，正在愣神，就听到院子里传来明允爷爷的大嗓门：“去去去！我不用你帮我浇玉米！”陈母无奈的摇摇头，不打算去搀和，快步走进厨房忙活去了。
    的确，为了摆脱卓欣的纠缠，也只能往棉花基地避一避。但陈明允的目的，却是为了找崔正阳帮忙。
    他那天无意中听到卓欣提起村支书的女儿，才灵光一闪，在B市他是找不到人可以帮忙，可在杂交棉基地，还有一个。
    秋天到了，杂交棉基地的棉花眼看着喜获丰收，崔正阳正因为市里的嘉奖而兴奋不已，陈明允就回来了，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这种时刻，并肩战斗的战友最能了解彼此的感慨。
    于是，崔正阳在家里设宴款待了陈明允，两人说起过往检查自交花时顶住的压力和阻力，连连举杯。崔凤鸣坐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陈明允，仿佛他是最可口的一道菜，陈明允被盯得脸红不已，只好推说不胜酒力。崔正阳正在兴头上，哪容他推辞，就听崔凤鸣说：“爸，你别招人烦了，我看陈明允这次来是有事情要办。”
    “哦？你说说看，要能帮的我一定全力以赴。”崔正阳大了舌头，王秋娟趁机换走了酒壶，端上醒酒的酸辣汤和水饺。
    “是不是你和沈欢又遇到了什么麻烦？”崔凤鸣果真是个透明心肝人儿，一眼就看穿了陈明允的心思。
    陈明允感激地冲她笑笑，拿出一张纸递给了崔正阳：“崔书记，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你都要保密！”崔正阳接过去瞄了一眼，酒立刻醒了，抖着纸页子问：“此事当真？”
    “当然不是。”陈明允头疼地说：“这是卓欣找到两个人犯捏造的，就为了败坏沈欢的名誉。”
    崔正阳拦住了欲伸手的崔凤鸣：“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别看这种浑话。”
    崔凤鸣柳眉一竖：“别把我当小孩子了，你以前还老想把我许给王劲松那小子呢！”
    陈明允叹口气说：“凤鸣不是外人，没必要瞒她，而且她也应该知道这社会的险恶。”
    崔凤鸣得意至极，接过去一看脸色顿时变黑了：“这、这……我以前就看那个卓欣不是好东西，心肠太歹毒，看吧，这种东西都能编造出来！”
    崔正阳却老谋深算的多，他沉吟着说：“要说是假的，可她挑的这个时机非常巧，别人不信都难。你待咋样？”
    “我在B市托了人想见那两个人犯一面，却被卓欣堵死了所有的路子。所以，这不，想请你帮个忙。”
    “我？”崔正阳满面红光地指指自己的鼻子：“我一个不入流没品阶的小村干部，能有什么路子？要在以前，我还可以帮你找人算算命，改改运什么的，唉……”许是想到了往事，他沉吟不言。
    陈明允对他的事也有耳闻，当下也不点破，微微一笑：“我也想过了，其实最直接的案件负责人，应该可以说得上话。”
    “你是说，”崔正阳眼睛亮了：“牛队长？”
    “没错！不知道崔书记和牛队长平时可相得来？”
    “没问题！”崔正阳也是个人精，立即打保票说：“我们是老朋友了，交给我去办吧！”
    陈明允又踌躇着说：“我知道这事情要欠下莫大的人情，明允不知道该怎么还……”
    崔正阳笑了：“原来你小子想空手套白狼啊！”陈明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崔凤鸣嗔怪地看父亲一眼：“爸！”
    崔正阳心想，要是他有别的事情相求，自己还可以提出将女儿许给他，他现在却是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奔波，这如意算盘算是打不成了。
    他爱怜地看了女儿一眼：“不是我说，你们城里丫头怎么那么多弯弯饶？你也看到了，我闺女不是卓欣那丫头，一心为了你好。不看僧面看佛面，”
    陈明允闻言心一沉，立即推辞：“这个，只怕明允不能应允！”崔正阳摆摆手：“你别急，我话还没完。我知道你将来的出息大的很，就算看在我闺女的面子上，你以后也不能忘了这个村，忘了这个基地，以后出息了，有了大项目、大投资啥的，一定先想着我们这里，怎么样？”
    陈明允闹了个大红脸，好家伙，还以为是要招他当东床快婿呢！没想到人家眼光更高，眼界更广，都盯着以后的事了，不过，这个条件，确实可以有，一个村支书，能为村子和基地的未来着想，也算个好干部了。
    崔正阳说办就办，立即打电话给牛队长约来家里吃饭，王秋娟又重整一席，添菜加酒，一番忙乱。陈明允注意到崔正阳夫妇两人虽然话不多，却显得异常和睦和默契，王秋娟的眉眼间也宛然有了风淡云清的模样。
    牛队长和崔正阳多年来唇亡齿寒，一起处理过不少隐藏于公众视线外的事故，听他这么一提，虽然觉得意外却不算困难，思量一番也就答应了，他笑着干了一杯崔正阳敬的酒：“老崔，你可是又欠我一个人情。”
    崔正阳哈哈大笑：“我们是狗皮袜子，没反没正，说什么欠不欠的。”
    于是，第二天，牛队长带着陈明允来到B市看守所。本来人犯的犯罪事实已经清楚，公诉人已经提出公诉了，就等着法院宣判。牛队长还是以他主办案人和熟人的两重身份，以杂交棉基地案件有新的发现作为借口，知会了B市看守所的老同学，重新提审两位犯人，陈明允就跟在他后面扮作他的助手。
    按惯例，提审的过程需要B市看守所的一位民警陪同，因为牛队长私下的沟通，说明此事牵扯有不少人（他还秘密提到了有上面领导人的家属）的隐私，所以请求避嫌。
    刑讯室里就只有牛队长、陈明允和两个人犯面对面接触。陈明允不是第一次见到两个人犯了，胸口的怒火燃烧地更盛，只是不便施发。
    牛队长先按惯例询问了一遍两人基本情况，两个人都配合得很，一副低眉顺眼、诚心悔改的姿态。牛队长又漫不经心地问了些边边角角的问题，突然□□一句：“你们认识卓欣吗？”两个人犯都茫然地摇摇头，完全是第一反应，没有经过思索也没有经过掩饰。
    陈明允没有灰心，随即掏出一张照片在两人面前一晃：“那这个女孩你们见过吧？”
    果然，这次，两个人同时有了些许的迟疑又异口同声地回答：“没见过！”一张纸啪一声拍在两人面前，陈明允冷笑：“这上面的笔迹可是赖不掉的！”其中叫赵牛的那个还挺沉着，刘二飞的脸已经是红一块白一块了。
    陈明允压抑着怒火继续说：“我很奇怪，为什么会有人做这样愚蠢的事情，被以抢劫罪和□□未遂罪起诉还嫌不够，居然自己主动写了这样一份证明自己是□□犯事实的供词在外招摇？”
    牛队长在一旁不露声色地说：“按照你们的供词，这算□□，再加上之前的罪名，你们知道要判多少年吗？”说着伸出两个指头一比：“至少十五年！”
    刘二飞有些揣不住了，他不过是个小混混，没有黑道大哥刚硬的气质，也不过是收了卓欣的好处，而卓欣答应他只是拿着这个东西去吓唬抢自己男友的人，绝不会给他们露出去，他才答应的。他用眼角的余光瞅瞅镇定自如若的赵牛，才重新打起精神来。
    陈明允冷眼旁观着两人的动作，盯上了一言不发的赵牛，这个家伙根本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副视死如归的劲头。
    “我们已经打听过了，你妈常年有眼疾，想去市里最好的眼科大夫那看病，总是挂不上号，现在好像正在那边治疗吧？”
    赵牛哂笑：“我们穷人活该看不上病吗？”
    陈明允被激怒了：“那你把治疗你妈的病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你妈能安心的治病吗？”他的吼声引来门外干警的探询，被牛队长糊弄过去了。
    赵牛不置一词，沉默了。刘二飞也耷拉着脑袋。
    陈明允如果不是见他是拿诬陷沈欢作为交换的话，倒挺佩服他的孝心，可现在不是表彰孝行的时候。
    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早知道这样应该把两人分开问讯的，那个刘二飞一看就是个软蛋，没点主心骨，只要拿下了赵牛，他根本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