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田垄上的少年

出得看守所，牛队长看着垂头丧气地陈明允，拍在他肩头：“我已经和我同学打过招呼，下次你还有一次机会单独过来，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陈明允喜忧参半地送走了牛队长，拔通了沈欢的电话：“沈欢。”
    “嗯，明允。”沈欢叫过他的名字后也顿住了，觉得心中有千言万语只是说不出来。这是两人在卓欣面前宣布分手后第一次联系，既然说分手，自然也要做得真一些，但更多的，心里彼此明白两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这些天，虽然没有联系，沈欢却能想像到陈明允是如何奔波设法，她自己却只是干着急使不上劲。
    “我见到刘二飞和赵牛了。”
    “恩。”
    “他们果然是受了卓欣的交换条件指使的。”陈明允把经过跟她复述了一遍。
    “需要我做什么吗？”沈欢敏锐地说，她不能容忍自己干等着。
    “是的，沈欢，我这几天就去查赵牛母亲的病历，马一就十一长假了，到时候你过来我们一起去看看。”
    “好的。明允，你可不要太辛苦了！”
    陈明允嘴上答应着她心里却想：“我辛苦是为了你不辛苦！”刚挂断的电话又响起来，他接起一看，是卓欣的，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喂？”
    一个娇嗔的声音立即透入耳膜：“明允哥哥，你和谁打电话呢？说这么长时间！”
    他冷声说：“卓欣，你这是在干涉我的自由！”
    “你跑到哪儿去我都不知道，怎么干涉你的自由啊！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的生日快要到了，回来参加我的生日派对吧！”
    “有时间我会过去！”陈明允本来想直接拒绝，可转念一想还得稳住她，就又丢给她一根胡萝卜棒吊在她的鼻子上。
    沈欢最近又有了做噩梦的习惯，那张写着丑陋字体的纸铺天盖地的包围着她，让她透不过气来，间或，那些纸上伸出无数只黑手在扯扯她，把她的衣服扯得粉碎，她无遮无拦地暴露在认识或不认识的人的目光中，他们对她指指点点，唾沫星子横飞……
    张娟奇怪地瞅瞅她：“沈欢，你怎么最近脸色都不好？是不是……”她顿了一下，语气欢快地说：“是不是和你男朋友分手了？”
    唉，这是个什么损友啊！沈欢哭笑不得：“你想男朋友想疯了？天天惦记我的干什么？两条腿的男人还不有的是！”这个张娟，平心而论，比起其他舍友还算靠谱，起码真诚善良，除了一谈到陈明允就神经错乱，果然，听到她嘟囔道：“可是，陈明允只有一个啊！”沈欢无语飘过。
    到了十一，舍友们纷纷出游、探亲、访友，沈欢赶到了B市，为了不引发那个□□，避免出现噩梦中的场景，她必须要小心行事。
    陈明允约她直接去B市中心医院眼科病房见面，沈欢赶到那里的时候，陈明允正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激烈争吵着什么。
    沈欢走进一点，听到小姑娘激动地说：“你们不要瞧不起人，我们凭什么不能进大医院看病！你也不要找我妈，她是病人，受不了刺激！”陈明允轻声地解释着，可小姑娘情绪越来越激动，根本听不进去。
    沈欢悄悄绕路过去，到了赵牛母亲的病房，看到里面有几个年龄不一的病人，她径直走到一个农村大娘床前，放下手中的水果，坐下拉着她的手，轻声说：“赵大娘，你好些吗？”
    赵牛母亲欠起身子，沈欢拿个枕头给她垫在后面，她用模糊的双眼端详着沈欢：“多俊的一个闺女，俺的眼不行了，也能觉出你是个好闺女。俺们大牛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些俊俏又懂事的朋友？”
    “大娘，也有别的像我这个年纪的女孩来看你吗？”
    “是啊，一个穿戴特别洋气的城里姑娘接俺来的。俺们家穷苦，是来不起这大医院的，更挂不上抢手的专家号，当时俺就心里犯嘀咕，可她说是那不孝子一切都安排好了，执意让俺进来瞧眼睛。唉，他啥时候干过一件让俺省心的事了，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混着呢！”
    “妈，你别听她胡说！”刚和陈明允争吵的小姑娘突然走进来冲沈欢喊：“你走，赶快出去！别和我妈胡说！”
    赵牛母亲疑惑地说：“丫头，你发什么疯，人家好心来看俺。”
    “妈，他们一个个都没安好心！”小姑娘气急而无助的样子让沈欢默默无语。
    这时，陈明允也跟了进来，看到沈欢心口一暖，正要开口，沈欢顺势拉起他的手：“明允，我们走吧，不要打搅他们了。”
    “沈欢！这样我们解决不了……”沈欢捂住他的嘴，示意他往外走。正在这时，一个护士拿着单据走了过来：“26床，你预交的费用已经用完了，现在已经欠费，需要交费。”
    赵牛母亲一脸担忧：“多少钱？”
    护士一副机械人的嗓音：“原先预交了八千，你再交五千吧！”
    “天哪！”小姑娘惊呼起来，继而手足无措地哭喊着：“妈，妈，我们该怎么办？”
    “咱们住不起，还是走吧！”
    “那欠的钱怎么办？我们孤儿寡母的谁会借给我们这么多？”小姑娘看到门口的陈明允，抢上去拉他，语带讽刺地说：“你肯定也是为了我哥的事情来的吧？和那个女的一样，把医药费给我们垫付了再说。”陈明允没有吭声，接过单子去交费了。
    半晌，陈明允回来，拿着一摞单子说：“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你们收拾一下吧。”赵牛妹妹一脸不情愿：“我妈的眼睛还没有好。”
    陈明允坐在赵牛母亲对面，诚恳地说：“大娘，我已经和医生沟通过了，你这个眼睛是老毛病了，一时半会治不好，而且费用很高，这医院根本就是无底洞，不适合你们现在的情况。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去沙坝子村找一个姓徐的赤脚医生，他的医术非常高明，而且收费不高，可以长期慢慢调养，你看行吗？”
    赵牛的妹妹闻言一怔，向母亲投去询问的目光，她母亲心里疑惑多多，却只是点点头：“行，俺一把老骨头了，在哪都行。治眼睛也是怕连累丫头受累。收拾吧，咱去沙坝子村。”
    她们的东西本就不多，经沈欢几个人一阵收拾就齐活了，雇了辆小面包车一行人直奔沙坝子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