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田垄上的少年

种在大棚里的早春草莓差不多已经谢市，可自然成长的草莓刚刚开始它繁茂的周期。自然生长的草莓没有那层厚厚的塑料膜的阻隔，自由自在的沐浴着阳光雨露，颗颗红润而饱满，虽然没有大棚里的草莓个头大，却带着自然清新的气息。
    几个人在场院的水管边小憩，洗手洗脸洗脚，把新摘的草莓洗好放进嘴里，酸甜清新的味道充满口腔。
    “你们吃着，这草莓和普通市售的有什么不一样？”高鑫问两个女孩子，卓欣还在纠结着洗过的脸没地方去重新上妆，没好气地回答：“有什么了不起的，没有市面上卖的甜！还长这么小。”自己真是有病，放着整洁明亮豪华的商场不去逛，跟沈欢来这破地方！瞧那些泥腿子一个个的着装和吃相，她嫌弃般地一脚踢开邹华山好心拿给自己坐的小板凳。
    “你难道没有吃出一股清新自然的味道吗？你说的特别甜特别大特别红的草莓那是打了膨大剂和甜蜜素，我们可是天然绿色无污染纯有机食品！”
    “吹牛吧！现在谁还吃这样寒酸的草莓！呸呸！”卓欣索性都扔到了地上，几个男生一阵暴寒，这个甜美可人的菇凉为什么这么不珍惜自己的劳动果实。
    卓欣已经百无聊赖了，等了半天陈明允为什么还没有出现？难道陈明允不在这里？
    沈欢吃完草莓，抹抹嘴往厨房走去，高鑫笑嘻嘻地说：“今天我们可有口福了，两个女生在这里肯定给我们做超级大餐！”
    卓欣本来东张西望地想找理由离开，一听这话只好身不由己的跟着沈欢往厨房走去。
    “卓欣，你洗菜还是烧火？”沈欢也不跟她客气，有免费的小工为什么不用？这下可找到当大厨的感觉了！
    “烧火！”她挑了个自以为最轻省的。
    厨房是农村传统的柴火大灶，沈欢在姥姥家是烧惯了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卓欣哪里懂得里面的关窍，没一会工夫就熏得满面乌黑、咳嗽连连的跑了出去，沈欢也连带着遭了秧，后悔不迭想过大厨的瘾，这下好了，要被熏成烤乳猪了。
    几个男生见厨房像刚爆炸过一般冒着滚滚浓烟，都跑过来看究竟。高鑫像消防员一样英勇地冲进去立马像狗熊一样被浓烟顶了回来。
    “咳咳咳……你们这烧的什么呀？”
    卓欣眼泪汪汪咳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用手一指旁边的柴禾垛。
    “梨似傻纸吗？介么湿的柴梨也敢烧？”邹华山虽然个头小，但做起事来明显比高鑫靠谱，他猫着腰进去迅速用水浇湿那滚滚浓烟的源头又安全撤了回来。
    卓欣一上午又晒又累，灰头土脸又遭人嘲笑，哪辈子受过这种罪？她二话不说，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就往外走，刚走到院外的土路上就一头栽到了地上，啃了一嘴泥。
    高鑫忍着笑，在沈欢的一再示意下不情愿地跑过去扶她：“你说你来这里穿高跟鞋干吗呀？看，踩到老鼠洞里去了吧？”
    卓欣爬起来，呸呸两声吐掉嘴里的土，一头扎在他怀里，哭了！
    高鑫手足无措地抱着刚才还气鼓鼓趾高气扬现在哭得一脸泥污的小可怜，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沈欢在一旁也是惊得目瞪口呆，这也太快了吧！快的不是说两人的进展，而是卓欣的心思！几个男生露出不满而失望的神色，这几个家伙除了理想听起来崇高而特别一点之外，其他的别无长物，不像人家高鑫出身好还长得帅，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沈欢把目光从一对欢喜冤家身上移到将她围到中心的一圈男生身上，一脸媒婆般地自得相：“怎么？你们羡慕了？”
    几个男生拼命点头，邹华山可怜巴巴地说：“辛欢，梨既兰愣帮高鑫介少，为信么不帮欧们介少呢？”
    “这事不能搞批发吧，得零售，一个个慢慢来，你们先来我这里排队登记下。”沈欢发现自己居然揽了一桩好买卖，下次把张娟带来，看她能不能和某个绿豆对上眼。
    几个男生立即七嘴八舌地介绍起自己的个人情况以及需求对象的要求来，聒噪得像一群乌鸦，又像一群发情的公羊。沈欢真正招架不住，连喊“救命”，正在焦头烂额间，一只用力的手拉她突出了重围，对着众男生怒目而视：“趁我不在，想挖墙角啊！怎么一个个和高鑫学得没出息？”
    邹华山连连抱屈：“梨误会了，欧们几是想浪辛欢帮忙介绍吕朋友了？而且，轮家高鑫也不会再想挖墙角了，他李经抱得美人归了。”
    陈明允顺着邹华山的手指看去，抱着一个看着很熟悉但脸部全埋首颈间的女生向他们走来的不是高鑫是谁？刚才大家都下田的时候，他正在资料室接待附近村里来的两个年轻人，他们都是看到这个农场被一群据说是重点大学的高材生承包了来看稀罕的。
    其实陈明允非常希望农场能引起周围村民的注意，一直以来他和高鑫就没有停止过拜访附近的村干部，希望他们能关注自己的农场，接受自己的办场理念，教自己这群从来没摸过锄头的笔杆子些实用技术，两者互动互助，形成一个良性循环，达到他们创建优质农产品、带动乡村发展、培养农村新青年的初衷。无奈每次不是找不到人，就是在唾沫横飞一阵之后被人当傻子一样面带微笑地送出来。
    倒是有的村子有些上了年纪的老成庄稼人，听说他们的事情之后，默默地过来教他们播种育苗的节气、技术和方法，这群肩不能抬手不能提的小伙子们才没有把建设新农场成为一句空话，渐渐地把田里的活拾了起来。
    时间一长，也有一些还没外出打工的毛头小子，好奇他们十几年寒窗苦读却丢了笔来摸锄，费力不省心地干他们都厌倦的农活。现在谁还有工夫一遍遍地锄草，打两遍锄草剂就搞定了。还费劲地搞什么害虫防治，听说还有什么灯光诱杀、隔离防治，打两遍杀虫剂不就行了？这个农场在周围的村庄说起来简直就是个笑话。
    但越是这样，这群毛头小子越好奇这群脑子进水的高材生到底是想干什么。然而只要每来一次，农场的小伙子们就会不厌其烦地给他们讲解他们办场的初衷、经历的挫折以及未来的前景，和有关于他们乡村的利益攸关，他们每听一次，回去的路上嘲讽讥笑的话就要少一些，从来没思考过的心也会停留一会儿。
    为了笼络渗透这些未来的合伙人，陈明允和高鑫商量特别设了个电脑资料室，免费对周围的村庄开放，不管谁来都可以在这里上网看新闻或翻看资料。要说这些毛头小子来看什么新闻或资料都是噱头，他们真正感兴趣地是电脑里的游戏，有时候，农闲休息时农场主们也会和他们对打一把，顺便趁机给他们洗洗脑。一来二去的，这个地方在周围村庄的年青人眼里，倒真成了个好地方。
    陈明允正在教两个把鼠标拿成铁耙子的笨拙家伙上网，开始见外面喧哗也不以为意，这些家伙从来也没个消停，后来听到沈欢呼救才跑出来的。
    这时他听了邹华山的话一阵无语，还有两个外庄来参观学习的人在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这群祖国的精英呢？现在他们不靠谱地闹出这么一出，让他们怎么想？
    没想到，两个家伙在一边倒露出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
    陈明允看着高鑫越走越近，开始纳闷这厮为什么一改往日占个便宜就沾沾自喜的臭毛病摆出一副死人相来？虽然那以前那副嘴脸很令人讨厌，可这副哭笑不得的臭德性更让人觉得不适应。
    “你丫的，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做出一副哭丧相给谁看呀？”陈明允不客气地捶在高鑫的肩膀上，侧抱在怀的女生突然转过脸来泪眼朦胧地冲着他喊了声：“明允哥哥！”
    陈明允彻底懵了，今天是有人穿越了吗？还是愚人节恶搞，为什么觉得哪里和哪里都透着诡异呢？等他想明白为什么这个声音和面庞为什么如此熟悉又令他恨得牙痒的时候，他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他询问般地看向沈欢，沈欢也只是耸耸肩一脸茫然。
    “大鑫鑫，小欣欣，你们俩可以不再秀恩爱了吗？”沈欢乐不滋地喊着，虽然搞不清事情为什么会突变成这种结果，也不耽误她傻乐。这两人，别说，在一起，还真是绝配。
    高鑫把卓欣放在板凳上，一脸小人得志，陈明允又怀疑刚才看花了眼。
    “这样也行？”邹华山一脸羡慕嫉妒恨。
    “要不然还要怎样？”沈欢欢乐地说：“为了庆祝高鑫终于被人拯救于单身狼人的行列，今天中午我决定……”说着压而不发地环顾了下眼睛里直冒红烧肉的饿狼们，用手一指高鑫：“由高鑫请客出去吃喽！”厨房里一阵狼籍难收拾是小事，从此两个最烦人的贱男毒女拉郎配了，那才是天下最快人心之大事！
    饿狼们一阵欢呼，没有沈欢的红烧肉去宰高鑫一顿也是好的，又解馋又解气，一举两得！
    他们已经完全把两个外人给遗忘了。
    这时，其中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家伙抓住机会对小一点的家伙施教：“看到了没，磨刀不误砍柴功，人家大学生百忙之中又要学习又要种地，还没耽误谈对象，你凭什么老笑话我家里给相对象？”
    “嘁，你凭什么和人家比，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中，找了对象凭什么养活人家？”
    “你懂什么？咱爹都说了，要先成家再立业！”原来这是两兄弟，长得一点都不相像嘛，估计一个像爹，一个像妈。哥哥估计是个媳妇迷，而弟弟刚一心向着远方。
    “要成你成，我一定要出去打工！”弟弟的口气相当执拗。
    “在家里娶个媳妇，老婆儿子热炕头，多好！出去烧包得你！”哥哥端地是传统的乡土思想。
    “你个天井里的□□！什么都不懂！”弟弟鄙夷不已。
    “就你懂！数你能！看老子不揍出你的粪来！”哥哥说着脱下脚上的一只鞋作势要打。
    “我要回去告诉咱爹，你又冒充当我的老子了！”弟弟说着，一溜烟地跑了。
    哥哥满脸歉意地朝陈明允笑了一下，做了个离开的动作，没等陈明允反应过来，已经把鞋当手榴弹扔了出去，人也跟后面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