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田垄上的少年

“沈欢、小宋！你们没事吧？”来人正是陈明允和高鑫。
    “俺的娘哎！这是怎么回事！”平哥一行人爬起来，几个人才看清了出手的两个人居然是办农场的两个书呆子，看这身手刚才还以为是他们雇佣的保镖呢！
    “没想到，你们还有这一手！”平哥向其中一个矮个子使个眼色，那个家伙脚底抹油立即开溜了，毋庸置疑，肯定是去搬救兵了，陈明允和高鑫也没有拦着，他们正要看看，这伙乌合之众到底是什么来头！又有多少人！
    “你们是要来文的还是来武的？”高鑫说，陈明允忙着查看小宋和沈欢，这小子估计忙坏了。
    “文的怎么说，武的怎么说？”平哥看看颇为相似的两人，心想，刚才你们哥俩不过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真光明正大的打起来，两只虎能斗过一群狼吗？
    “文的我们一起去派出所讲讲理！武的嘛，就是拳头下面见真章！”高鑫气势不输，说起话来也是铿锵有力。
    平哥一伙人相互对视，就在气势上弱了一截，但是又不愿意丢了份儿，点点头说：“来吧！”话还未完，高鑫已经孤身冲了进去，也没见他有多大动作和花样，就是巧妙的几个转身，几个家伙又趴在地上了。
    高鑫学着他们刚才对待小宋的样子把平哥踩在脚下：“怎么样？刚才好像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同事的吧？”
    平哥吭吭哧哧地说：“难道，你真的收到了什么照片？叫什么彩信？”
    “说出来你还不信？这就是高科技的力量！”高鑫重重一踩，平哥的头又埋到土里去了，看得小宋直叫解气，一说话连忙疼得又捂住了腮帮子。几个跟班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都忌惮地看着高鑫不敢靠近，想溜又碍于老大的脸还在地上。
    “要不是你对沈欢还算客气，今天我会揍得让你连你妈都不认识！”高鑫的话也就是陈明允的话，他把脚抬起来：“你们走吧，下次要干什么之前先想清楚。”
    平哥抬起头，刚想爬起来，又趴回地上去了，甚至还主动地挪了挪窝，好让高鑫的脚踩到自己。
    “怎么？”高鑫有些不明白他的举动，自己没有打他的头啊，这丫就傻了？可转眼就明白了，因为从苹果树的另一侧，也就是离农场最近的一个村庄牛官庄的方向，忽忽啦啦来了好一帮人，不仅有十几二十几的小青年，甚至还有妇女和半老头子，其中走在中间的那个人好眼熟，走近了一看，原来是牛官庄的书记。
    高鑫又气又笑，脚下这个家伙是想讹人吗？有了照片作证据，顶多也就是两不相欠的事，再说小宋可比这个家伙伤得严重多了。
    可当他看到越来越近的人群都怒气冲冲，手执铁锹铁扒时，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有了平哥压在高鑫的脚下做激励，这些人二话不说，近前来一声呐喊就开打，陈明允也预见了事情的严重性，赶紧让小宋和沈欢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上前去支应高鑫。
    陈明允打开一条路，冲到一把胡子的牛书记跟前：“牛书记，让大家先停下，有话好好说啊！”
    牛书记鼻子里哼一声，二话不说，一耙向他倒打过来，陈明允赶紧躲开，心里咒骂着，你个臭鼻子明明姓牛，什么时候改姓猪了！
    眼见着陈明允和高鑫两个人就左支右绌，身上挨了好几下，这还是这群人手下留情，他们好像事先商量好了，只吓唬教训他们俩个，却不下重手。
    却不想，农场其他人也拿着家伙闻讯而来，真正让这里变成了一个战场，不一会儿就有人挂了彩，惨叫声此起彼伏。
    也有几个人明显是磨洋工，出工不出力，其中就是上次目睹高鑫和卓欣相拥的那对兄弟，他们还不如彪悍的妇女们下力大。
    沈欢摸索着方向终于找回了手机，好在摔在草地上没有损坏，她立即拨打110，却不想这个地方的110出警效率实在是太低了，主要是他们从来没出过这里，半路上迷了路。
    大家正打得不可开交，有些人已经打红了眼，也许悲剧就在下一秒发生。陈明允因为不好意思接而连三地被逼入险境，刚瞅愣子一把薅住牛书记的胡子，痛得他一张老脸变了形，一个不算太老的老娘娘子突然拼命地倒腾着两只短腿向这边跑来，边跑边嘶声喊着：“老头子，快，咱家军军中毒了！”
    尖锐又撕心裂肺的声音在混乱的人群中都显得突兀刺耳。混乱的人群像是中了停顿魔咒，又像是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连撕扯在一起的人都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停住不动了。
    牛书记反应最激烈，猛一下挣脱掉陈明允的手，留下几根稀疏的花白毛在他手里，刚从混乱的人群中挤出来跑到老婆子跟前就一个大耳刮子：“你个老废物，连个孩子都看不住！怎么会中毒呢？”
    老婆子捂着红肿的脸不敢还手，不敢还嘴，也不敢抬头：“我正在屋里做活，军军就跑了出去，不知道跑到哪里摘了个瓜吃了，没一会子就翻白眼吐沫子，刚让他妈送医院去了！”
    话音没听完牛书记就急火火地往回跑去，一帮人看没领头人了，又出了这等大事，也不再恋战，跟着跑了。陈明允等人本来也是要上医院，看这事又出得蹊跷，干脆也跟着去了。于是两伙人合二为一，浩浩荡荡地向医院跑去。
    医院的门卫一看差点吓尿裤子，好多年没出过这么多人一起闹的事情了，赶紧向领导通知，领导立马二话不说立马躲出去了，等半天没有动静，才知道是虚惊一场，不由又气又恼，差点打发门卫滚蛋。
    原来，牛书记的小孙子军军是偷吃了村庄边上一家人打了农药的甜白瓜，好在抢救及时，没有生命危险了。
    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去打群架的人是同时得到讯息的，他们一直劝没有劝住，就一起往那边赶，可年老体衰走得慢，结果没等他们走到群架现场，又得往医院赶了，真是累人！
    “老牛，早和你说了，打多了农药不是好事。这些年轻人办这农场干得是积德的事儿，你怎么能打恁种歪主意？要是真遂了你的愿，用打了农药的瓜菜冒充人家的有机蔬菜，别人家的小孩子还不和你人家军军一样？真是造孽哟！”
    牛书记蹲在脚底下低着头闷不吭声吸着旱烟袋。
    其他的村民也默不作声地各自抚摸着伤痛的胳膊或腿，有孩子的妇女们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场闹剧的幕后主使当然是他这个村领导。虽然陈明允他们去宣传有机蔬菜的理念时他对此嗤之以鼻，但对有机蔬菜的价格他还是垂涎三尺的。经常暗示几个不安分的家伙去农场探探路，这才有了那几个人趁雨搅乱农场，又借还猪的机会要挟他们，要挟不成那就继续骚扰，一直骚扰到他们屈服为止！没想到，今天突然出了这等事！
    也有几个积古见识多的老人们劝他们：你们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他们是我们的福星。但利欲熏心起来，什么话都听不进，不出这么惨痛的教训，牛书记那钻进钱眼的脑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
    牛书记看着众人收拾包扎好了，磕磕烟灰站起来。
    “陈明明，”他拎着旱烟袋走到陈明允面前，见叫他没有反应：“你是叫陈明明来吧？”
    “我是陈明允，这是高鑫。”陈明允哭笑不得。
    “唉，这名字文绉绉的，记不住。”牛书记红了脸，好在脸很黑，看不太出来：“那个啥有机蔬菜，做起来费事不？”
    “开始确实是比较费事。”陈明允不想和他承诺的前景太过美好。
    “这……”牛书记又迟疑起来，心里左右为难，陈明允和高鑫冷眼旁观。
    “那为啥你们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来种地？”
    农场的人几乎都苦笑起来，这个问题他们已经去周围村庄宣传过无数遍了，难道他们从来没有带着耳朵听过吗？还是故意让他们再重复一遍。
    “就是为了像你家军军这样的孩子不受毒害！”高鑫快人快语，懒得再和他说大道理。
    牛书记身体明显一顿，挥手叫过平哥：“跟农场的人赔不是！”平哥委屈地看看这边，看看那边，知道这个替罪羊还得自己来做，只好照做。
    “你一个拿笔的学生，手劲怎恁大！”就在陈明允以为还会有什么新收获时，牛书记打着哈哈转移了话题，用一只手抚摸老皮老脸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