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田垄上的少年

今年夏天因为持续的干旱，各种菜叶虫特别多，把蔬菜祸害得不成样子。这几天就是除害虫的关键期，要是控制不下来，那这一批菜就要全部损失掉了，而这本来是要供给福利院的。
    有机蔬菜是不能打药的，他们在这个创业的初级阶段，主要是用灯光诱杀和人工捕捉，更高科技的技术还没有引进。
    顶着太阳捉虫子？开什么玩笑！卓欣见陈明允去检查周围的隔离带去了，自己找机会溜回了宿舍，可宿舍也是这么热，怎么不装台空调呀！真是烦死了，她跑了一上午，又热又累，稀里糊涂就睡着了。
    睡着睡着，觉得脸上痒得要命，她抹了一把打算继续睡，可手心上粘乎乎湿嗒嗒的感觉让她感觉不妙地睁开眼一瞧，一阵吱哇乱叫！
    好恶心！好肉麻！好恐怖！宿舍里怎么这么多虫子？！
    看着粘在手心上肥腻的死虫子，她花容失色又蹦又跳，差点一头栽到地上。好容易哆嗦着摸到桌上的驱蚊剂，对着这些虫子一通狂喷，看着这些软绵绵的身体不再动弹了才松了口气，四处打量一下，原来是忘了关纱窗。
    卓欣再没有心情睡下去了，起来倒杯水喝，才觉得宿舍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这些人命真是贱，干体力活都会上瘾，现在都没有回来。
    中午回来人人都累得像僵尸一样，卓欣自告奋勇：“你们中午休息，我来巡查。”
    高鑫疲倦地点点头：“好，那你和大牛一起。吃过饭我和陈明允还要去市里谈点事情。沈欢下午去牛官庄向种庄稼的老手请教一下看有没有其他除虫的办法，老子不能栽到一个软体节肢动物手上！”大家都咧开疲倦的嘴笑起来。
    大牛就是上次来的两兄弟中的哥哥，自从上次小宋和沈欢遇袭，他们觉得还是小心为妙，有大牛这个本地人总方便些。
    卓欣见高鑫和陈明允开车离开了，哪有心思巡查，她找了个通风有树荫的地方玩起了手机，大牛新来乍到做不得主，只好跟她一起干坐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仍然毒辣辣地烤着大地，农场里午睡的人还睡得死沉，沈欢已经离开农场向牛庄的方向而去。
    卓欣溜溜哒哒到了即将收摘的那片菜地，被眼前的景像惊呆了：菜地里满是扑棱蛾子和肉青虫，已经啃得菜叶千疮百孔！肯定是有人故意使坏！要不然怎么突然有这么多虫子出现在这片菜地里！看着无数肉乎乎绿莹莹的大青虫蠕动在菜叶上，尾巴上还带着一根尖尖的刺，她浑身发冷头皮发麻，差点掉头就跑。
    想起陈明允期盼而欣喜的脸庞，她还是站住了，她必须要保住这些菜！保住和那家慈善机构的协议，这样才能保住她和陈明允的未来！
    “要不要把他们都叫来？”大牛也惊呆了，这种虫子当地叫做豆虫，一般在梧桐树上最多，蚕食能力极强，不知道这里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
    “这要捉得捉到什么时候啊！”卓欣无比头疼地说，怎么自己想表现表现的时候，偏偏就有人和自己做对呢？只靠两只手捉可要死定了，如果陈明允回来知道了，会怎么看她？她还有希望成为他事业成功的助力吗？而且要是把大家都叫来，她总不能站在这干看着，要是让她也下地捉，想想捉大青虫的手感就把人逼疯了。
    她想起那瓶驱蚊剂，突然眼珠转了转，问大牛：“你们家要是地里有这么多虫子怎么办？”
    “当然是打农药了！一瓶敌敌畏就解决了！”大牛是个憨人，整天想着娶媳妇，脑子不怎么转悠。
    “那你快去，把你家里打农药的东西拿过来！”
    “哦。”大牛转身正要离开，突然想起什么来，纳闷地说：“不是说这里种的菜都不打药吗？”
    “废话，没有虫子当然不打药，你看都这样了再不打药连我们都要被虫子吃掉了！”卓欣尖厉地叫着。
    大牛不敢吭声，转身就去了。他知道这个正在尖叫的女生可是农场的半个老板娘。
    好一会儿，大牛才背着拉杆喷雾器拿着敌敌畏慢慢悠悠地回来。卓欣先是埋怨他太慢，又好奇地看着他将敌敌畏按比例稀释，老远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杀伤味道。她有些不安地说：“这，这味儿也太大了，什么时候才能闻不到？”
    “下一夜露水就没有了。”
    “哦。”卓欣心里暗暗盘算着，只要这些该死的虫子一上西天，她就赶紧浇一遍水，把这些农药的痕迹冲掉，她可不认为陈明允和高鑫看到她挽救蔬菜的行为会嘉奖她，她有点恐惧这个后果，可是现在别无选择。
    卓欣见他磨磨蹭蹭，心里不禁有火：“你这个笨蛋，倒是快点啊！”
    大牛心里也急得冒火，他是个粗笨的老实人不会讲话，但不代表他没有脑子，他不敢反抗卓欣的意思可不代表他同意她的做法。
    好容易，就在他实在是找不到法子再拖延时间，正打算操纵拉杆打农药的时候，沈欢气喘吁吁的声音在他们后面响起：
    “快停下！你们不能这样做！”
    大牛松了一口气，刚想往后退就被卓欣拉住了：“赶快照我说的做！”
    “不行！”沈欢远远看见卓欣的动作急得眼里要喷火，她几乎是用燃烧生命在奔跑，转瞬即到，拉住了大牛的另一只胳膊，刚一靠近喷雾器里一股刺鼻的味道就让她开始旧疾翻涌，她努力压制着。
    “你走开！”卓欣气极了，怪不得这个笨头笨脑的家伙像是在等什么命令，原来为了等沈欢发话连自己的话都不听了，难道自己在农场的地位还没有她高？
    “你这样会毁了农场！”可怜的大牛被扯得左右为难，不敢吭声。他刚才就是打的这个算盘，他不敢违拗卓欣，可必须要等沈欢制止才能停手。至于沈欢为什么来得这样及时，当然是因为他回去取农药喷雾器时找人给当时同在牛村的沈欢传的话。
    “不这样做会毁了明允哥哥！”卓欣狠狠瞪着眼前这个不知道变通的土包子，凭她这副头脑也想辅佐明允哥哥做大事？
    “他在这里也不会允许的！”沈欢也毫不示弱，强压上翻涌而起的一阵恶心。
    “虫子快把这片菜吃完了！到时候我们拿什么去供给福利院？”
    “就算整片菜地被吃光也不能打农药！况且，这些菜是拿给孩子们吃的，你怎么能昧着良心这么做！”这农药味道怎么这么冲，熏得她都喘不过气来了。
    “你根本不懂协议和宣传意味着什么，你这个呆头呆脑的傻瓜！”卓欣鄙夷而嘲讽地看她一眼，突然踢了目瞪口呆的大牛屁股一脚：“看得很过瘾是不是？还不去干活！”
    沈欢立即用力朝大牛的另一侧屁股补上一脚：“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做！”
    大牛的两只胳膊被两个女孩分别架着，想护疼都护不了，他哭丧着脸说：“两位姑奶奶，饶了我吧？”
    “你明不明白，这个农场到底谁说了算？嗯？”卓欣和沈欢居然同时恶狠狠地对着大牛吼出了这句话，不同的是，吼出来之后，沈欢顿时觉得一阵虚脱。
    大牛可怜巴巴望着农场其他的人，他们揉着惺忪的睡眼刚围过来，还没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一看这三人的架式大概齐也就明白了，都把目光看向了沈欢。
    “怎么？”卓欣气愤而惊恐地看着他们。
    沈欢强自镇定地对背着农药的大牛说：“农场的事还是我说了算！”
    大牛立即乖觉地点点头。
    “把你这些家什弄走，永远不要出现在农场！”她满脸厌恶地指着那架像正在谋害她性命的喷雾器，强撑着吼道，大牛立即背着喷雾器跑得比兔子还快。
    卓欣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虫子们对着这片菜地大块朵颐，满地的菜上全是窟窿眼。她恶狠狠地指着沈欢说：“你要负责任！”
    沈欢没有理她，脸色苍白如纸，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般透不过气来，她最后看了一眼像蝗虫过境般的菜地，细若游丝地对站在一旁边的人说：“快，把这块菜地隔离起来，四周架上柴禾烧。千万、千万不能让虫灾漫延到别的地里去……”话还没说完就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