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田垄上的少年

陈明允这几天因为沈欢的病坐卧难宁，要说相信科学，去好几个医院查过都查不出什么问题，有的医院说是压力大太导致的身体不适，有的说是睡眠不足，有的医院还说是心理问题！
    心理你个妹呀！沈欢气愤地想，有心理问题的应该是卓欣好不好！
    睡眠不足还不是因为这个怪病闹的，老娘以前吃得香睡得稳好不好？天天闹得老娘鸡飞狗跳的还要上课、下田、做厨娘，能没有压力？狗屁庸医，看不出毛病就瞎说八道！
    多亏张娟唠唠叨叨之余还能帮她几件正经事，有时候沈欢疲倦地躺在床上听着张娟在一旁喋喋不休地自说自话，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该感谢还是着恼，只好在心里暗暗惊奇这缘分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居然让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走到了一起。
    “可怜的陈明允摊上你这么个中看不中用的病秧子真是倒霉到家了！”
    “还是我们家小邹最有福气了，你看姐身体倍棒吃嘛嘛香。我说，你能不能快点好起来啦！”
    “快，该起床锻炼身体啦！”
    “呶，这是今天的笔记！不用太感谢我哦！”
    “呶，这是给你打的开水，记得多喝点！”
    “陈明允又来看你了，要不然，您老身体抱恙我替您去？”
    ……
    见到沈欢越来越没精打彩的样子，陈明允忧虑地说：“要不然我们再去一趟抱阳山吧！”
    沈欢也气馁下来，她根本无法解释自己身体的怪现象，要是在泥土地就症状轻些，在水泥地和瓷砖地上就感觉症状重些，尤其闻不得像医院消毒水和农药这样浓重刺鼻的味道，以前还以为是偶然，后来越来越坐实了这种不靠谱的推断。难道，自己是被诅咒一辈子生活在乡下的泥土地上？
    都说玉能辟邪，可除了在农场干农活的时候怕摔坏了她一直随身带着那块玉牌啊！
    当这种离奇的想法像蜘蛛网一般越织越密，紧紧缠绕住她的心时，她也不再像个斗鸡眼一般坚持她无产阶级唯物主义思想的立场，乖乖地答应跟陈明允去抱阳山。
    然而，等他们俩终于在十一假期安排好一切抽空来到抱阳山的道观时，邋遢老道居然不见了！
    沈欢欲哭无泪。
    陈明允恨恨地说：“这坑人的牛鼻子老道！”不抱希望还罢了，一旦满载希望而来，那失望就从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冒出来，寒浸浸地难受。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一筹莫展地靠在座位上发着呆。秋意正浓，山区的道路两旁树木绽放着这一年最后的华彩，马上就要落叶归根，变成光秃秃一片了。沈欢觉得自己也像这些树木一样，身体深处有个看不清的暗影在悄悄地吸收着自己的生命力，再这样下去，她就和落叶一样，要枯萎了！
    陈明允摸摸她的脸：“你怎么了？”
    她一头埋进他的怀里，鼻音深重：“明允，我是不是得了绝症要死了！”
    “别胡说！怎么会呢！”陈明允忧心忡忡地打断她，心里盘算着，要回去找人问问有没有治疗奇症怪病的专家，要问一问心里才有底，老这样稀里糊涂的拖下去可不是个事儿。
    “你说现在还有医学发现不了的怪病吗？”沈欢深恐自己真的是中了邪祟。
    “当然有了！不过，你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没准休息好了过几天就好了呢！”陈明允心里焦急，脸上、口风却把得很紧。他无限温柔一笑：“我的小巫女一定要坚强起来，越是害怕担忧越容易产生恶性循环，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帮我们把农场办好的吗？”
    “明允，我非常非常想，可要是我真的做不到，你不要怪我。”沈欢沮丧而悲观，而下一秒，她偶然瞥向窗外映入眼帘的一排树却令她欢欣鼓舞起来：“看，明允，榆树！”她指着那排小叶榆大叫，不少乘客都回过头来看她，她却兴奋的浑然不觉。
    “是啊，榆树！”陈明允一时摸不着头脑，榆树虽然在城市里很少见，在沈欢从小在乡下长大，应该不至于吧？而且这也不是什么稀罕观赏植物，除非春天的时候挂满一树嫩黄的榆钱，还挺赏心悦目的。然而，转瞬他就明白了：“榆钱！玉倩！你是说吴玉倩！”
    “是啊是啊！”沈欢兴奋地说：“她可是个神婆，得过王奶奶的真传，我们去找她看看，如果真是我们疑神疑鬼的话，也好安下心来。”想起分别前夜她们俩个联床夜话，她说自己是个“随风飘零的榆钱”，她忍不住咧开嘴笑了。
    随即，两人又结伴回了杂交棉基地。她记得吴玉倩以前说过，要在王家报恩的话，可人家没说要一辈子在那里报恩，再说报恩也不一定只有替他家种棉花一种方式吧？
    抱着铁定笃信能找到人的心思去，结果还是当头一盆凉水泼下来，吴玉倩不在了，据王永富说是出去打工了，而且，王劲松也和高翔一同去了。
    沈欢这次是真的绝望了，难道天要绝我？
    虽然自己给她留了手机号，可鬼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联系自己？她现在必定是跑到哪个地方打工去了，世界这么大，她何处不能去？寻找她岂不是犹如大海捞针！
    没奈何，两人只好打道回府，心情都跌到了冰点。
    “不要灰心，我总会陪着你的！”陈明允轻轻把困顿不堪的沈欢揽进怀里，把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恩。”沈欢轻轻应着，手在他手心里温暖踏实，她疲倦地想，我睡一会儿也许会好些，迷迷糊糊中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到了沈欢的学校门口，陈明允轻轻叫着她的名字：“沈欢，醒醒，到了！”可是沈欢没有醒，陈明允心想她怕是累坏了，好容易睡着就让她多睡会儿吧，爱怜地将她抱下了车。
    “吴玉倩！怎么是你？”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陈明允还没来得及迈进校门，就看到一个眼熟的人影站在校门口左右张望着。
    “嘻嘻！可不是巧了，我就说过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沈欢。咦？她怎么了？”吴玉倩突然吃惊地指着脸色苍白的沈欢。
    “沈欢，快醒醒，吴玉倩来了！”陈明允激动地喊着她的名字，像是找到了大救星，她却依然沉浸在梦乡里。
    吴玉倩皱起眉头上前察看：“她身体不舒服吧？赶紧送医院啊！”陈明允顾不上多想，赶紧招手打了一辆车又往医院奔去。
    在车上，陈明允简洁地把两人前去寻她却扑空而又恰巧在校门口遇到的情况说了一遍，吴玉倩仔细地端详着沈欢的面容，却在陈明允的满怀希冀中苦着脸说：“我哪懂什么驱邪捉鬼的呀？以前不过是误找误撞，不过王奶奶硬说我有这方面的天赋。要真是按我的直觉来看，她也不像是中了邪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