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的天堂

第46节
    学校要关门的时候，左欣一个人走出校园。
    大学门口的几家烧烤摊还在冒着烟火。街边有不少不到三个平方的格子间，店主都是自主创业的大学生。有些经营一下服饰、有些经营自己设计的FLASH卡通明信片。
    街上人来车往，但迎接左欣的都是视而不见的表情，只有一个与她并肩而行的人，见到她不停地流泪，好奇地问她，你怎么了？
    左欣呆呆地想了一会儿回答，痛。这个人关切地问：“哪里痛，受伤了？要不要去看医生？”
    左欣摇摇头说：“不用。看不了医生，只能自愈。”
    陌生人说：“哦，不要紧就好。”然后拐弯走去了。
    左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声说：“我心痛，我想陈数。他是我的男朋友。”
    左欣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像进入了老年状态一般地开始回忆春春。
    快凌晨的时候，左欣回到的住所，如她所料，陈数还没有回家。左欣躺在和陈数共同拥有的床上神情恍惚，中间她睡着几次，又在睡梦中哭醒几次。
    陈数当初爱上左欣的时候，最明显的一次心动，就是在医院照顾他的时候。
    那时的陈数一无所有，但有的是满腔的爱。那鲜红的血液在错综复杂的血管里流得万马奔腾、气势恢弘，他恨不得这可人的小东西就这么一直可爱下去、温柔下去。
    此时彼时，人在成长，成长后的陈数觉得爱情充其量也就是人生里的一个阶段，不能一直爱着。或一辈子只爱着一个人。
    左欣很温柔，刘畅很能干， FANCY很诱人。
    “做选择题的人生是痛苦的，最好什么都不想，来什么是什么。”王海这样说。
    “人本来就是自私的，一个人的爱怎么可以加到另一个人头上？特别是对方不想接受的时候。人完全可以只爱自己，只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在任何时候。这辈子委曲谁也不能委曲自己，能多快活一刻就快活一刻。”王海的理论是赵小玫给的。
    经过过几次的KTV事件后，左欣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常常会半夜里突然惊醒。常常会做梦，梦到曾经校园里的种种，梦到陈数红着脸喘着气站在她家门外，梦到自己打碎了存钱罐偷偷坐车三小时，只为到陈数老家的镇上，看他一眼……
    那是在大学毕业前的最后一个寒假，左欣会在陈数老家的镇上出现，这让陈数始料未及。
    那时，考完试的左欣决定马上回老家，陈数却念想着再多待几天。
    “终于可以没有学业压力地恋爱几天了。陪我！嗯？”
    即将开始假期前的一天，左欣和陈数牵着手行至一条无人的小巷，他突然停下来，说：“我不想和你分开。”
    她虽然心里欢喜，但暑假已经和家里打过谎子了，寒假怎么混得过去？
    “寒假时间短，才二十几天。”她安慰陈数。
    “我们的人生有多少个十几天啊！”那时的陈数就像个爱撒娇的孩子，“我心里难受，你抱一抱我。”
    左欣伸出手，紧紧地圈住陈数的腰。
    陈数把左欣拥进怀里，小声在她耳边说：“你知道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陈数叹气：“你现在肯定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但有一天你会知道的，简直就是一天都离不开。”
    左欣的心颤抖了一下，现在她知道了，其实她就知道了，可是，她的爱人呢？
    那时候的陈数爱着左欣，左欣爱着陈数。他们什么都没有，“有爱就够了。”他说。
    那时候，初雪开始在他们的头上飞，稀稀落落的，小片小片的雪花飘得美极了。
    那天，陈数抱着左欣说：“爱就是一辈子，我们一起努力，不哭了好不好？”
    后来，当他们在老家镇上相拥的那一天，天上也飘起来雪花。
    一切，原来就是这么美。
    那天，左欣穿着米色的羽绒外套，围着淡紫色的围巾，戴着同色系的手套。
    陈数拥着她小小的身体，闻着她发间的香，他发誓会一辈子照顾这个可人儿，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2000年的春节，是他们大学阶段的最后一个寒假。那时候，电话是高大上的设备，只有极少数的人家家里有，左欣和陈数家都属于那一大部分人。
    放假分手前，两个人在汽车西站耳鬓厮磨了半天。
    陈数希望左欣假期可以去他玩。
    “就当作是去好同学好朋友家玩。如果你去的话，我就叫上赵志成，这样爸妈就不会怀疑了。”陈数说，如果能一不小心，见一下父母，那是更好。
    最后，两人交换了家庭地址，相约写信。
    每天早上八点，左欣就会准时在家门口等着邮差骑着墨绿色的自行车来送信。可是左等右等，直到大年初五，陈数的信才姗姗来迟地到了左欣的手上。
    这实在让热恋中的人捉急。
    陈数的信纸被他细心地折了一颗爱心。他在信上写了不少想念的话语，更是寄了很多的相思。
    他说，他每天醒来推开门，就似乎看到她站在他面前。
    他说他晚上一个人趴在桌上看书的时候，打开书本眼前全是她……
    左欣一个人默默地看完信，把信按照原来的纹路折好。陈数说想她，想看见她……
    左欣抱着储蓄罐就做了一个决定——
    见到陈数时，他正和四十来岁的男人一个人提着两个袋子走在镇口。
    左欣根本不确定自己能找到他，或者说，根本不确定他刚好会出来。然而，当她在镇口下车，看到他在马路对面走过时，她的心莫名地狂跳起来，她竟然真的遇到他了！
    其实，左欣也没抱什么希望。她知道，就算她到了陈数家门口，也没有勇气像他一样去敲门……然而，当左欣在街口看到他的那一刻，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左欣看着陈数和中年男人说了一会话，中年男人转身进了旁边的银行里。陈数一个人站在路边，左欣欣喜若狂，她飞快地冲过马路，扑上去抱住他，并且兴奋地大叫：“真的看到你了，看到你了！”
    陈数因路人暧昧不解的目光而略显尴尬，他把她拉到旁边，用力地抱着她……
    想到这些，左欣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眼泪顺着眼角，流到她的耳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的爱情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她没变，他却已经走远了。
    爱情里，最痛苦和难堪的事莫过于此。当两个人之间的往事已经久远，一个选择忘记，另一个人的记忆却一切清晰如昨。
    左欣越哭越难以抑制情绪。对执着的人来说，爱情就是会带来痛苦的。
    可是痛苦就是一种执念，她固执地以为，那个比她更纯真和纯情的男人，不会抛下她，不会离开那纯真的小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