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骑红尘妃子笑

第72章


」眼底一片疯狂的痴迷,天狼仰天大笑,彷彿已然失了神智,「无论是你,还是媜儿……都是我的!是我的!」痛苦地失声咆哮,他抱头呐喊,失控举止马上便被一旁卫兵架住。
  她看见他悲怆地又哭又笑,被押著喝下了孟婆汤,率她一步上了奈何桥投胎,心裡不禁慨然怔忪。
  其实,他是这样可怜。
  玉华突然一阵无力。她发现自己恨不了他,因为她有多明白,他从有神识起便无人待见过他……或许,贞顺仙君是他过往中唯一依靠,他过于寂寞,才转而将她当作代替……
  她恨不了他。
  他只是被漫长孤寂折磨著失去了心。
  这样的人,她该怎麽恨?
  阖上眼,她静静伫于队伍末端,一阵脱力之时,手中玉牌不慎落下──
  惊慌地伸手想捞回,她却只能睁睁看著玉牌摔落地面,「匡」地一声断成两半!
  ──思绪蓦然清晰。
  曾经为谁一袭红衣似血,为谁坐于铜镜前精心画眉,为谁倾心仰慕的爱恋……
  泪珠盈眶滴落,她巍巍地弯身捡起断裂的玉牌,心底已荒凉如一片荒漠。
  那日鹰鸟的幽绿微光浮现脑海,她一阵颤寒,几乎不敢置信地哭出声。
  从一开始……她竟然,就已然被他算计。
  她原本,原本可以和他在一起……
  天狼星君,他为了他的媜儿,就为了这张和她相像的脸,竟然这样待她!
  可一切,一切都已来不及了……
  「沫澄?」地面蓦然出现雪白袍子的身影,她怔怔抬头,望见太白星君朝她走来,面色几分苍白,却浅浅地带著微笑,「怎麽断成了这样?」瞧见她手裡捧著的两块断玉,他剑眉轻蹙,上前将玉接过。
  玉华看著他,泪水依然落著,怔忡一晌,方缓缓掀唇轻喃:「太白……」
  他是第一个待她好,也是当今唯一还待她好。
  可是这份爱恋,她还能如何告诉他?如此荒腔走版,她一时大意而被术法所控,错失和他厮守的机缘……
  可……不对,他怎麽会在这裡?
  「别哭了,等历劫回来,我再替你刻一个,好不好?」心疼地伸手擦去她颊上的泪,太白以为她因天狼之事打击过大,又见玉牌断裂,反应才如此悲怆剧烈。「我已向玉帝请命,要伴你下凡,绝不使你孤单受怕。」怜惜地牵起浅笑,他清冷嗓音毅然,坚决得没有一丝缝隙。
  玉华一愣。「伴我……下凡?」微微瞠圆了眼,她几乎不敢置信。他可是天庭上威望堂堂的太白星君!可却为了她,他竟然愿意放弃一身修为,陪她遁入轮迴之中……
  何等美好的恰巧,而他们终究错过。
  此刻,她多想扑进他怀裡汲取温暖安心,可她哪裡还有颜面如此?
  ……等到历劫归来,等到历劫归来,她还能,还能那样喜欢他麽?
  「嗯,我不安心你一人独自下凡。」轻轻颔首,太白笑了一笑,似是想起什麽,方将手中一块断玉递给了她,「不如,以此为信,来世便以这玉相寻,可好?」眸光温柔,他将玉置入她掌心放好,坚毅地誓诺。
  闻言,玉华低首看著那块断裂成一半的白玉,内心一阵激盪,却落泪更凶。
  「呜呜,太白……」一抽一抽地啜泣,玉华微颤著肩膀哭泣,心头五味杂陈。
  来世以此相寻,那麽美好。
  她负了他,又误了他。可他却仍然,仍然待她那麽好……
  「别哭,我瞧著心疼呢。」轻歎一声,太白终究不忍,伸手将她轻揽住,「前尘往事便随著忘了罢,别难过了,嗯?」
  最后,她是哭著喝下孟婆汤,倔强地拉著他的手,一同遁入六道轮迴。
  终究念想是美好,可那一世,他是诗仙李白,她成了大唐宠妃,再次落入天狼星君李隆基手中,却爱上寿王馈酢酰。
  他们的姻缘红线被相错开,那一曲清平调,竟然成为那一世,他们相遇最终绝响……
  然后,他返回天庭,看著一次次爱上别人的她,独自被情劫折磨得痛苦不堪,最终由玉帝不忍地让他用下忘忧草。
  他再也不爱她,她也再失了爱他的机缘。
  他们从此相错,从此成为陌路人……
  直至紫微星君莫晨星,翻转了时空秩序,篡改历史命格,将转世的她重新带回大唐盛世,与他再次重逢──
  一顾红尘,万劫不复。
  ☆、章回十八《还劫愿》(1)
  「大夫,她究竟如何了?」
  药香袅袅盈满寝房,清竹搭建的屋子裡头,那榻上卧著秀丽绝美的女子,双眸紧阖,彷彿是睡著,却沉得像是再也不会醒来。
  清朗出尘的男子慌张无措地望著她苍白容颜,身子微微地颤,却毫无办法,束手无策。
  「这……」细细为她诊过脉象,老大夫皱了皱眉头,捋了一捋花白鬍鬚,「夫人脉象安稳,虽有伤及身子,却早已无大碍……老夫实在不知,为何夫人迟迟未醒啊。」歎声摇首,他实在无力回天,饶是一身医术了得,却根本查不出个病因来。
  又是一样的结论麽……王维紧紧抿唇。「多谢大夫。」恭谨地揖礼,他低眸谢道。
  ──三个月了。
  从她坠下山崖,被于岸边等候的他察觉救起,急忙避著皇上耳目送至苏州安养,她已然沉睡了三月之久,却迟迟未醒。
  他请了江南最好的大夫替她诊疗,甚至秘密从京城带来最好的太医,她落下悬崖,被伤及头颅,又呛昏了水,脚上还有箭伤,原来十分健朗的体质变得虚寒,病了好些时日才渐渐好转……可,明明病好,她却始终睡著,没有一点儿醒来迹象。
  伸手触上她面庞,她面容安然宁静,长长羽睫在眼下刷出一片阴影。即便面色几分苍白,可她仍旧那样绝美倾国,安静得没有一点声息,惟剩那几不可见的气息起伏证明她还活著。
  「君儿……你让我该拿你怎麽办?」
  落坐床沿,他指尖轻触她颊侧,低眸轻歎,神色已显出疲态来,眼裡却仍旧宠溺纵容,眸光温润怜惜心疼。
  李白被秘密关押进大牢,他悉心打探许久,却仍旧无法探出他位置来,更遑论将他救出。
  他心头五味杂陈。若李白知晓她现在如此情况,不知当如何感想?她不谙水性,他既然将她射落水底,想必便是要他照料她……
  「王叔叔……」
  木门蓦地被推开,王维迅速收回手,便见颇黎怯怯地探出头,脚步放得极轻,「娘她……醒了麽?」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他缓步上前去,忧心而几分迟疑地望著榻上安然沉睡著的女子。
  「还没有呢。」伸手摸了摸颇黎的头,王维温和地笑笑,却是不禁轻歎,「颇黎乖,你娘亲她……一定会醒的。」温言安抚,他启唇笑道,却是连自己也无法确定。
  君儿,君儿。她不醒,是因不见李白,才不愿睁眼的麽?
  颇黎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地,似乎只是困惑为何娘亲睡了这样久?
  「那爹呢?」睁著无辜的眼抬眸望他,他再复开口,「爹为什麽没跟娘一起来找王叔叔?」
  王维略顿了一顿,随即瞥见门后探出两颗头来,怔忡一晌,方又微笑开口,「黎儿的爹……有些要紧的事儿,一时抽身不得,很快便会过来看娘亲了。」依然是同样的答覆,他望著眼前年纪尚幼的孩子,心底不禁升起愧疚。
  颇黎、平阳和伯禽,每日总会如此轮流来问他。颇黎和平阳心思还尚十分单纯,日复一日,亦然孜孜不倦地问著同样问题。可早熟的伯禽似乎明白什麽,只是静默地来看她,然后问他:娘亲什麽时候会醒?
  他该如何给这三个孩子交代?他们的爹被押进大牢作质,娘亲至今昏迷未醒……
  「很快有多快?爹爹去西域了麽?」仰著小脸望他,颇黎挨著他又问。
  王维答不上来。一个问题总是连著一个,如此下去,亦然是没有结果的……「黎儿乖,娘亲睡著,你们和她多说些话,兴许她会快些醒。」伸手轻揉他头髮,他笑笑地暗暗轻歎一声,随后是起身离开了床榻。
  此话一出,门外两个孩子立时是小步地奔了进去,争相趴到床畔去和他们的娘亲说话。
  他微笑看著他们,捋著袖口缓缓踏出房门,王缙便在外头待他,满脸的忧心。
  「大哥,你好好歇息会儿吧。」一身褐色衣袍,王缙望著他,眉头轻蹙。三月以来,大哥几乎未曾阖眼,一日睡不过一个时辰……且他如今位及尚书部重臣,每隔几日,便定要赶回京城上朝办事……再如此下去,他的身子会撑不住的!
  他不禁慨然心忧啊。当初他们兄弟这样风光,名满京城,风流潇洒,众人更特别期待著大哥,一代才子,前途无量……可而今,他自个儿已有家室,而大哥已届知命,却尚孤身,痴心于这沫澄姑娘……原来俊雅清朗的容貌,这三月来,竟也清瘦憔悴了许多……
  「无事,我身子还行。」知晓弟弟是担心自己,王维安抚地笑笑,眉间深锁虑色,「可她若再不醒来,是真会撑不住的……」微微侧眸往轻掩著的门扉望了一眼,他忡忡地喃。
  见他如此,王缙歎然。
  初始遇见沫澄姑娘,他只觉她与众不同,约莫是万红之中,唯一能吸引他这大哥的奇女子。可如今,他却觉得,她竟是大哥命中最大的罩门和劫难。
  「皇上对你已有猜忌,你救下沫澄姑娘一事,恐怕他早已怀疑许久……且家裡一直问著,你养于苏州的女子究竟为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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