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骑红尘妃子笑

第73章


」不再斟酌于那话题之上,他正色望他,开口认真问道。
  「皇上那儿,我自有定夺,一切尚待君儿醒来再议。」思索地启唇,王维敛了敛眸子,一手负于身后,「至于家裡……你且回去禀报,就说是江南一个远亲表妹,说我中意此女,已娶她为妻,只她身子病弱,便无宣扬铺张。」
  似乎早已思虑好该如何瞒过,他却不禁苦笑。家裡亲戚一直望他能儘早成家,至如今,更是觉得当为女子便好,早已无所求他能娶何人……她曾经编说自己是他妹妹,如今,竟真是派上用场了。
  王缙闻言大惊。「大哥!」几分惊惶,他往门望了一眼,竟有些口吃起来,「可,可沫澄姑娘是学士李白之妻……」不解而讶然地望他,他实在不能明白。为了她,大哥真有必要牺牲自此?以妻子的名义悉心照料她,却只作为友人……
  「权宜之计罢了。」闻言,王维歎气,微微敛目下来。不以此为名,他拿什麽名义去全心照料她、待在江南、替她四寻名医?轻笑一声,他吁了口气,方又徐徐开口:「缙儿,此生,我早已不打算再论嫁娶。」
  那话这样沉,听著他许久未曾唤过的小名,王缙心头不禁一酸。
  不是不打算再论嫁娶……而是非她不娶的,不是麽?
  他的大哥,为何竟会如此执著痴心?莫怪当时静能师父曾谆谆切言他,切莫执著……
  「王叔叔、王叔叔!」
  裡头传来伯禽急促的叫唤,王维回首,便见伯禽匆忙地开了门,「王叔叔、娘亲醒了!」
  双眸倏地盈入喜色,他闻言,再顾不上其他,回身就忙乱往屋子裡奔!
  匆匆忙忙地大步奔进屋裡,他踱到床畔,便见她方徐徐睁开了眼,眼珠子左瞧右盼地打量,似乎还有些懵。「君儿,你醒了?」面露欣喜,他上前捉住她的手,殷切地望著她。
  一旁王缙怕三个孩子过于激动,又想总该给大哥和她单独说说话,便上前将人带下去,「颇黎、平阳,先随夏卿叔叔出去吃糖,待会儿再进来看娘亲,好不好?」诱哄地抓住两个小萝卜头的肩膀,他亲切笑言。
  闻言,平阳愣愣瞌瞌地,还不甚放心地回首望了眼,「可娘她……」
  「娘亲刚醒,王叔叔定然还得张罗许多事,黎儿、平儿,我们还是先出去吧。」抬眸看了眼王维,伯禽望著王缙,彷彿读懂他眼底的思量,便出声帮腔了一句。
  虽然他亦想和娘亲说话的……可既然夏卿叔叔如此说了,他们就稍待一会儿,王叔叔也比较安心吧?
  两个娃儿闻言对视一眼,虽然不甚情愿,但既有哥哥出声,只好恋恋不捨地望过榻上一眼,随王缙一同出去了。
  好吧!既然是王维叔叔,他们就权让他几分吧!
  ☆、章回十八《还劫愿》(2)
  见状,王维感激地侧首望了眼王缙和伯禽,门扉被徐徐带上,如此闹腾一阵下来,房裡独剩他和孙可君。
  她始终未开口出声,忆起从前她曾病倒之事,他忙倒了杯茶来,将她身子轻扶起,就著她唇畔缓缓与她饮下。
  三月以来,因她一直昏睡著,所有汤药等都是他亲手喂著她喝下。她不能进食,他便命人熬了些滋补身子的汤,所幸她倒也还能饮,才不致消瘦下去。
  「可有好些了?」坐到床沿,他伸手轻拍抚她背脊,欣慰地弯唇微笑,「睡了三个月,你可总算是醒了。」轻歎一声,他启唇,安心而无奈地看她。
  天下之大,他曾于首次科举之中落榜,曾被贬官,曾为小人谗害……他从来不曾怕过念过,凡尘俗事,官爵名利不过云烟,对于世事,他自负看破红尘,却竟是栽在她手中。
  她病倒之时,他头一次体认到自己心底油然生出的恐惧。他是如此害怕失去她,害怕他真的离他而去……如今,他只望她能够好好活著,好好地幸福过活。
  曾经恃才矜己,以为天下无他所不能。却原来,在她面前,他是如此卑微渺小。
  可又能如何呢?
  他是自愿为她,即便伤痕纍纍,也当是在所不惜……
  闻言,孙可君只是愣愣地抬头看著他。掀了掀唇,她欲言又止,颦眉似在思索一般,又方侧首看了看四周,半晌,才徐徐开口问:
  「你……是谁?」
  王维蓦地一僵。
  「君儿,我是少卿,你忘了麽?」心头登时一阵慌乱,他眸光紧紧锁著她。怎麽会忘了?是一时脑袋慌乱,或是受到衝击?
  亦或……只忘了他?
  孙可君眨眨眼睛,听著他的话,困惑地歪过脑袋:「少……卿?」牙牙学语一般複诵他的名,她怔怔然听著,随即是蹙起柳眉,「我……是谁?」深深皱著眉头,她百般疑惑地低首看了看自己,模样就像个未经人事的孩子。
  王维秀眉紧拧起来。
  这下不好,事态是真的严重了。
  「孙可君,你的名字叫做孙可君。」安抚地笑笑,他启唇,笑颜温和,「君儿,你可还记得……李白?」几分迟疑,他抬眸看她,指节微微收紧。
  如若是他,她应当,应当不会忘记的……
  孙可君却依旧还是愣头磕脑的,「李白……?」出声重複一遍,她睁著双澄澈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彷彿是在确认。
  「嗯,李白,字唤太白。」耐心地陪她再复重述一回,王维面上扬著笑,心裡却微微发紧,「他还给你起了字,唤为沫澄,还记得麽?」
  脑袋一片空白,这两个名字却在她心头泛起波澜,彷彿一颗石子,丢落心湖,漾开阵阵涟漪。「太白……沫澄……?」喃喃地启唇,她颦眉思索,似乎对这两个名特别有所反应,「太白……沫澄……」
  太白……沫澄……她曾经哪裡听过麽?为何听起来,却觉得这样熟悉……
  「若想不起来,就别勉强了。」轻歎口气,王维见她如此,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心裡不禁忧虑起来,「你方醒来,肚子饿了吧?可有想吃什麽?」微微弯唇,他开口再问,嗓音温和。
  闻言,孙可君愣了愣,想了会,随后是漾开一抹灿烂至极的笑靥来,「糖葫芦、桂花糕!」一双眼儿灿亮亮的,她笑容纯淨非常,连嗓音都是雀跃著。
  王维怔怔然。
  他从来未曾看过,她笑得这样快乐,没有一点挂念烦恼的模样……
  「那个可没法填饱肚子。」无奈地伸手轻揉了揉她髮丝,他心底思绪纷杂,唇边却仍是笑著,「吃鸡好不好?我记得你最爱吃鸡。」笑笑偏头,他开口又问。
  「唔,好啊!」没几分迟疑,她欣喜地点了点头,高兴应承下来。
  踏出房门前,王维神色複杂地浅浅瞥了她一眼。
  因为忘了所有,才因而这样快乐……麽?
  「脉象看来,夫人身子并无大碍,兴许是落水时伤了头罢……老夫也不知,夫人究竟为何失忆啊……」
  望著眼前笑靥如花的女子,大夫束手无策的话犹言在耳,王维神色複杂地捋著袖,远远地看她,却不知如何悲喜。
  她失忆了。忘了他、忘了李白、忘了孩子,甚至忘了自己……他知晓他是应当要助她回复记忆的,可……
  这样多年以来,即便是当初初见,他也未曾看过,她那麽快乐无忧的模样。
  她的笑容那样纯淨澄澈,彷彿是一个孩子,同样鬼灵精怪的淘气,却不再那麽步步思虑……他一直只望她幸福安好,望她快乐无忧,如今她忘了所有,却换得了一身孓然无挂,他究竟是该盼她想起,还是该盼她忘记?
  且,李白定然是以牺牲自己,来盼换得她一世安宁。若她记起……恐怕,定然不可能于此乖乖避世了吧?
  然数月以来,她没有半点回复迹象。孩子的心灵脆弱,他不敢给他们见她,骗说她又病了,并且会传染,不得探望。
  只是最后在思量之下,他还是给了早熟懂事的伯禽私下见她一面。
  孩子除了爹娘,最听的就是哥哥的话,只有他是安抚不下的。伯禽看过当今性情如孩子一般,已然忘却了所有的娘亲,眼底虽然震惊受伤,但仍很快镇定下来,答应他会暂且安抚颇黎和平阳。
  ──而他也答应,一定让她恢复记忆。
  可如今,都已是秋色盛浓,她却依然如此……他又究竟该如何是好?
  「少卿、少卿!」
  依旧是一袭红衣似血,她发现他存在,扬著灿烂笑靥朝他奔来,兴冲冲地指著牆外,「我方才爬上牆,看见外头枫红了,好漂亮的,你带我出去玩好不好?」上前轻揪住他袖口,她眨著眼儿,十分无辜的模样。
  王维愣愣望著她抓著自己的手,低眸轻怔,随后是无奈地微微一笑。「又爬牆?不是说过不许爬了!」心头泛起异样轻柔,如鸿毛抚过心湖一般的荡漾,他眸光一瞬凝滞,几乎要克制不住将她带入怀中的衝动。
  她离他那麽近,头一次,没有半分防备和距离,彷彿只要拉近,他就能得到他梦寐以求的她……
  可他心裡清楚晓得,她如今只是忘了所有,只是如同当时当他作长辈依赖。待她记起之时,她的心头,定当依然是只有李白的吧?
  苦涩将他拉回现实,他略敛了敛眸子,浅浅窒息地笑,自虐一样的痛。
  孙可君望著他,并无半分察觉他眼底的纠结痛楚,只是看著他温润笑意半晌,突然伸手指著他鼻子大叫出声:「卿墨!」笑得灿烂,她欣喜地睁著眼,豁然开朗一般,「我记起来啦,你是卿墨!」嗓音十分肯定,她定睛开口,欢喜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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