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隐记

在穆远的力邀之下，田元忌与他一同扶着苏峰回了大营。
    斥候小队差点全军覆没的消息，瞬即传遍了整个军营，使得数日来因强攻青瓦关不下而颓败的士气更为低落。
    然而田元忌以一人之力斩杀八名沙狼族人的事迹，也迅即在军营中广为传播。经过一干人等添油加醋的宣传，田元忌的能耐愈发神奇起来，连一向孤傲的赵义山也来找他，要一睹田元忌如今的风采。
    赵义山看见田元忌制式奇怪的枪盾后惊讶不已，直问他如何会想到制作这等奇怪的兵器。田元忌本欲道出其中缘由，但一想到伊戈曾经历的惨状，便不欲说出口来。而他平素又不会说谎，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算作对赵义山的回应。
    赵义山见状不以为意，他只道功法秘诀对于习武之人来说皆是隐秘之事，因此田元忌有所隐藏也是人之常情。
    “沉默的人，要比说谎的人好很多！”这是赵义山的原话，田元忌深为赞同。
    “只是这么好的精铁，这么好的手艺，这副盾枪锻造下来，应该不下于二钱银子吧！”赵义山又道，同时坏坏地看着田元忌。
    田元忌脸色变得通红，他自是知晓赵义山误会了他，以为他从某处诳来了这二钱银子。他有点后悔将这副盾枪打造得如此精良，盾牌与枪柄上每一处精美流转的花纹都在暗示着别人，这是一副造价很高的武器。
    直至晚上睡觉时，田元忌才忍不住告诉穆远，这是他数日来在山上打野味所卖得的钱。
    翌日，在左肃的安排下，两县兵士对青瓦关进行了又一轮强攻。然而青瓦关上前来支援的木枝族土人，个个都是神射手。大批两县军士还未到得城下，便已被射成筛子，余者纷纷后退。
    尽管军中犒赏越来越高，却越来越少有兵士自愿前往攻城，士气越发低迷起来。
    左肃在大帐中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宁，身边的羊叔子与崔琦两名县令也是锁眉不语。
    “我军不妨派出一批神射手，到关下与之对射，杀一杀木枝族人的锐气！以崔某看来，羊县令手下新训的一批弓兵颇为不错！”还是崔琦首先开口建议道。
    羊叔子听后，自是知晓崔琦意指安则海新近训练的一批弓手。然而这批弓兵乃是东阳县精良的生力军，羊叔子怎舍得将他们送上前线去。
    “崔大人，国之利器不示与人，眼下敌军主力未出，我等不该这么早暴露自己的底细！”羊叔子巧妙地回道，不露丝毫痕迹。
    然而羊叔子此言，却是将球又踢还了左肃。眼前的战场大局，在两位县令的互相掣肘下，变得每况愈下了。
    而左肃本人，虽然顶着个大将军的名号，却是虚有其衔，眼前的两名县令他一个也指挥不动。他这个大将军，反倒更像是羊叔子与崔琦之间的利益调停人。
    “若是这般，不如从军中挑出一名神射手，到关下杀一杀敌军的威风！”左肃思考良久之后这般说道。
    “主公，羊某早闻得崔大人属下有一名少年，极善弓弩！”羊叔子听后立刻建议道。语速非常之快，生怕崔琦抢在他的前面。
    崔琦自是知道羊叔子所知乃是穆远这名少年，他本不愿将这等良才美玉遣到极度危险的青瓦关下。然而派出弓手到关下对射的主意，本就是他崔琦提出的，此刻又怎好回绝。崔琦叹了口气，无奈地吩咐手下将穆远召进大帐来。
    田元忌此刻正与穆远蹲在营帐的角落里，享受着秋日里不多的温暖阳光。在危机四伏的战场上，这样的安逸更是难得。
    此时，忽有军士来唤，召穆远入大帐议事。穆远听后立马随兵士前往大帐，过了良久方回。田元忌问后才知，穆远被命令单枪匹马前往青瓦关下，与木枝族弓手对射。
    “这怎么行，木枝族人站在城楼上居高临下，本就占了地利的优势。他们人数又多，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田元忌听后甚是为穆远的安全担忧。
    “再危险又能怎么办呢，军令如山倒！”穆远叹道，不住地摇头。
    “我陪你一起去！”田元忌说道。
    “哎，别了。俺自个儿小心一点就不会出事。况且这是军营，怎能允许你擅自出阵！”穆远听后，竟反过来劝田元忌。
    “我去禀明大将军！”田元忌又道。
    “大将军营帐不是一般人随便能进的，擅自闯入可是杀无赦的！”穆远听后惊道，连忙抓住田元忌的胳膊，不欲他随便造次。
    “不会的，我自有办法！”田元忌笑了笑，将穆远的手放回了原处。
    帐中，左肃正趴在案上黯然神伤，外面突有护卫来秉：“启禀大将军，外面有一个小军士坚持要见您，已被我们赶出去数回，却总是赖着不走。”
    “哦，竟有这样的人，不依章法，杀了算了！”不等左肃发言，羊叔子便抢前说道。
    “慢，你去问问这军士的姓名，再来禀告于我！”左肃向护卫吩咐道。
    左肃本不愿见这名军士，只想让护卫赶走他便算了。然而他在听了羊叔子的话后，对他的嗜杀本性颇为不满，因此故意要逆着他的意愿行事，倒似在逞大男孩的一时意气。
    护卫出帐片刻后，复又返回帐内，跪于三名大人面前，道：“启禀大将军，那军士说他名叫田元忌！”
    “田元忌!？”首先是崔琦听后惊了起来，“就是那个在红叶岭中以一己之力，单枪匹马击杀八个沙狼族人的田元忌？”
    田元忌，羊叔子听到这个名字也很是熟悉，却又想不起此人的来历。因此羊叔子并未说话，倒是要等这个传说中的小兵进了帐，再看看他是何等勇猛模样。
    左肃一声令下，田元忌便被护卫引入帐内。
    左肃、羊叔子和崔琦的目光纷纷往大帐入口处投去，只见走进来的乃是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年。少年虽是甚为窘迫，然而五官俊朗，神色清明，紧咬的嘴唇透着一股倔强之意。
    “参见大将军，还有两位大人！”田元忌左手持盾，右手铁枪拄地，向前跪拜道。
    待得田元忌走近，羊叔子这才想起，眼前这位少年正是田泊阳之子。前些日羊叔子得卢安禀报，此子应是已坠到鬼哭崖下身亡，此刻又怎会活生生地身处大营之中，这倒是件奇事。
    “啊，你是田泊阳的儿子吧？果然是少年才俊，很是有几分乃父风采啊！昔日里你父亲的耿直作风，老夫甚是欣赏哪！”羊叔子出口赞道。眼前的田元忌看起来颇为勇武，他羊叔子又怎会放过此等拉拢人才的机会。
    “羊大人过奖！小子此次乃是请大将军准许我与穆远一同出阵的！”田元忌这般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