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啼传说

第20章


那人先是一怔,谁知竟嘿嘿笑了起来,举手微抬起斗笠,回头道:“格老子地,我就知道你小子死不了。”
“飙子!”夹谷究盯着飙子那张傻兮兮地大憨脸不尽呆在原地!
飙子哼了一声,压声道:“瞧你那熊操的样!来,拿住这个!”说完探手塞给夹谷究一张便条,随即大步走去,竟隐进了人群。
夹谷究这才醒转过来,心内暗骂这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笨蛋,玄又摇头失笑,小心翼翼地将纸条揣进怀内,望望四周无恙,这才挤进人群,拉开卢行和字画老板,并掏了二倍的银两给了老板,寒喧了几句和卢行去了。
这一刻,夹谷究心内平稳了很多,他知道在这兵凶险危的京师,他还有一群朋友在暗暗支持着他,不论在什么地方,有他们这些生死之交,就足够了,他忽然发觉阳光更明媚了,在以往做为霜冷的时候,有的只是任务,从来都没有朋友这一词出现,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夹谷究想着想着,已和卢行站在了一合福酒楼前,抬头望去,好家伙,不愧为正德的逍遥之所,金壁辉煌只能谈到他的基本,更多的是格调和风雅,夹谷究虽不通建筑之奥妙,但这时也不得不佩服正德的奇思妙想了。
一合福高十七丈!共十六个单层!每层神兽相映、雕瓦韵泥、那巧夺天工的技艺在一合福得到了最无保留的体现!而其气势更是压得夹谷究喘不过气来,每次见到这处建筑,他都会感慨人的伟大,虽然藏污纳垢,可你不能否认它千年来人类所蕴涵的智慧。
这时,从一合福前院溜来一个侍者,看了看二人,道:“二位可有皇赐的腰牌,不然无法进得。”
卢行眼睛一瞪,怒道:“瞎了你这队招子!连……”
夹谷究摆了摆手,抬头迎上一对相视的眼睛,在三层的雅雕扶栏之处,站着位负手的老翁,老翁一身青袍,白绪在风中微微抖动,他眯着眼,笑着伸出手,摇指点道:“夹谷大人,别来无恙?”
那侍者抬头一看,竟是大学士刘键,忙躬身请罪道:“原来是刘大人的朋友,请让小人引路,请。”夹谷究收回目光,道了声请,便和卢行在侍者的带领下步入一合福。
甫进堂,二人一阵眩晕,那数不尽的珍奇摆设相映成辉,而往来穿梭的侍女更与别家不同,穿着暴露不说,那眼中袒露的媚色仿是能将男人活活挤死一般。两人东倒西歪之际,只听那侍者道:“二位上的是三楼,如果是四楼以上就麻烦了,就像二位是练家子的,必须要解刀解剑。”
卢行一呆,道:“那不是和上殿一样了?”
侍者微笑着点头道:“是的,所以在一合福,从未有过争斗,我们的台面,二位也是知道的。”
两人面面相觑,均联想到正德和江彬的嘴脸。
到了三楼,刘键已大踏步迎了上来,这花甲老翁就算再精神,也掩饰不住他多年与宦官斗争的沧桑,但他还是一把握住了夹谷究的手,颤声道:“难为将军了!”
夹谷究垂首道:“不敢,为国家效力,罪将未能鞠躬尽瘁,本无脸面再回来的。”
刘键哈哈笑道:“哪里哪里,将军言重了,只要将军无恙归来,就是大明的福气,来来来,我们入席吧。”说完,拉着夹谷究走向临窗的屏风隔间走去,而卢行自有人在别处服侍。
这一合福每层都是由屏风相隔的,想来是为方便厂卫窃取情报而设。
夹谷究在刘键拉扯下,刚入隔间,立时与隔间内的一座碰了个头脸,夹谷究一看下立时惊出一身冷汗!这座上人正是禁军督尉房麻子!
房麻子显然没发觉这人便是冤家霜冷所扮的,大咧咧地起身,挤出鬼脸笑道:“夹谷将军,真是久违了!”
夹谷究也不知他是不是装的,硬着头皮应了声好,尴尬地随二人落座,此刻起,他开头碰到飙子的好心情,已经烟消云散了……
第二十话 一合福(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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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话 三人杯
刘键挥去了下人,亲自为二人满上水酒,道:“近一年了,老夫每每想起当日与夹谷将军对月烹酒,便激动不已,想不到,上天厚道,今日还能与将军同在一席,还有忠君之士房督尉在,真是福煞老夫了。”
二人连连谦让,房麻子起身举杯道:“那这杯就为夹谷将军的无恙归来干了吧!”
夹谷究含笑起身,与二人碰杯后一饮而下,玄罢,三人再次落座,只听刘键轻叹了口气,道:“夹谷将军在边塞定是吃了不少苦,当初将军率军取道潮河顺流而上,皇上便已筹集万石粮响做为二次补给,谁知天有不测,万石军粮在潮河遇风疾,尽数没入河中,因此,监粮的王元夫王大人还被诛了九族,说起王大人,那可是上敬下孝的忠贞之人,可惜了……”
房麻子哼声道:“真的是可惜了,若真是遇到了大风倒死的其所,最可怕的就是有人从中做梗,死的不明不白。”
刘键双目闪过一丝微不可寻的哀伤,显然他知道内中之事,只是多年官场翻滚,不像房麻子那般冲就是了,他接道:“这话自己心知就可以了,房督尉可要当心隔墙有耳。”
房麻子哈哈一笑,探手拎过酒壶自斟一杯,道:“我房某何时怕了那阉割的耳朵,想你刘大人也是风中大树,是挺着胸脯做人的,怎地今日这般感伤呢。”
刘键扫了一眼夹谷究,也不回答房麻子的说话,问道:“将军此番回京,可有何打算?”
夹谷究心知戏肉来了,淡淡道:“京师风雨颇多,暂无打算,还请刘大人点拨一二。”
刘键和房麻子仿是头一遭见到夹谷究般,面对这昔日的阵内好友连话也说不出来,夹谷究却心内叫好,让他二人摸不到他的正谱就顺利多了,他装做苦笑道:“二位不知,这一年来生死循环,数次在鬼门关前徘徊,使在下开悟颇多,在回京的途中,已听说朝中变数复杂,在下心内已老,寻思今日赴宴后,明日便上朝辞去身职,与贱内找个清静的地方白头到老,这一生也就平平安安的过去了。”
刘键和房麻子听后面面相觑,许久才尴尬地回望夹谷究,刘键道:“将军可是在消遣老夫?”
夹谷究仰头哈哈一笑,举起满杯酒一灌而下!道:“非是戏言!在下对什么都看淡了!”
这番话一出,却见刘键二人松了口气,夹谷究心知这二人方才是窥他真情,如果一个人大难不死,回到京师还热衷权事,岂不惹人生疑,他这些话一抖出,反是让二人确信不疑。
这时房麻子道:“将军勿要为边塞军事失利而对己身自责,世上哪有常胜的将军,何况这本不是你的过错,只要将军平安归来,就是好事一件。”
刘键垂首称是,道:“如今大明南、北、东三方面受困,正是真男儿为国家出力的时候,将军乃镇北奇师,可不要缩了头,做那半途而废的事情。”
夹谷究叹了口气,假做气馁道:“让二位大人耻笑了,自家知自家事,我意已决,勿要劝慰了,来,今日让在下陪二位喝个痛快!”说完,拿起酒壶仰头灌下,颇有一番郁郁不得志的颓废味道。
刘键上前劝下酒壶,沉声道:“将军这席话只当做呼之怨叹好了,千万莫要做数,这成王败寇,反复无常,洞察先机,则是那诛吕后,扶汉室的刘章,矢机昧时,则是那作为叛逆的徐敬业,区别只在与做与不做,做没做。将军非是凡人,只是欠几许机缘罢了。”
夹谷究微微一愣,疑道:“刘老举那刘章徐敬业是何意?”
刘键抚了一把花灰的胡须,道:“将军也是知道的,近年前,皇上南下游玩,在河中翻船落水,待御卫救上来时,已是奄奄一息,后来悻悻回京便一病不起,如今宫中传闻颇多,有道是皇上已临西路,二道皇上夜夜笙歌,乐川忘蜀,三道皇上已恢复健康,但却想到太子的问题,将军也知道,皇上虽在宫中荒唐,却无一子嗣,说来怪奇,但却是事实,而这第三种传言最是可信,因为一向低调的兴献王朱厚熜近来外交频繁,并且常常出入后宫与皇上的密室,想来皇上无子,说不准会将皇位赐与兴献王,当然,这完全是一种推测,可是与不是,我们这官场打滚的人,都要有个先见之明啊。”
夹谷究听完,这才想到兴献王寻他听戏一事,如果真如刘键所说,自己岂不也是兴献王网罗的对象么。
房麻子呷了口酒,语重心长道:“可二位别忘了,如果今晚亥时前在下仍捉不到三人众的季胤,那后日就是皇上的归天之期了。”
夹谷究脸一沉,他当然还记得那人不见名传的新人。
这时刘键正容道:“听说,将军还收到严大人的邀请?”
夹谷究“嗯”了一声,道:“函上写着未时,看来刘老、房兄和在下的酒,要短点喝了。”
房麻子一听严嵩,脸上露出不屑、道:“这老小子倒是消息灵通,如果三人众真是为民请命,不如割了他的命根,岂不大快人心,哈哈~”
刘键摇头矢笑,夹谷究心内也是越觉这房麻子可爱的紧,要是他和飙子凑在一起,准是一对要命的活宝。
夹谷究道:“房兄勿要在意,在下也听得一些严大人的传闻,多是不快,这宴无好宴,说不准是要反脸的。”
房麻子嘿嘿怪笑,道:“那赶情好,不如先奏请皇上批你入我这禁骑军内,省得被那严损儿在皇上耳边递了坏话,责你个守边不利,那你可就成岳爷第二喽。”
话毕,三人相观良久,玄又捧腹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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