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同居日常

宋词感觉到了的。这些日子，有哪里不对。
    如果说不能像以前那样是因为他太忙的关系的话，那见面时对他的冷淡是怎么回事呢？他能察觉的，这种冷淡和之前的冷淡有着微妙的区别。
    他做错了什么吧。
    一旦察觉，这种想法就开始在心里生长起来。
    楚辞说的对，如果有事的话，还是尽快解决的好。他到这时才发现，他原来那么忍受不了唐小姐的疏远。尤其在是此刻，她明明就近在咫尺，再想起她远远将视线掠过的画面，就更让人难过。
    唐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久久地沉默着，好像什么都没听到。这样的回应让宋词自己都开始怀疑他是真的把那个问题问出口了吗？
    良久，在宋词都放弃了之后，她才回答：“没有。”
    真的吗？
    宋词抿了抿唇：“可是……唐小姐最近都没怎么理我呢？我们、我们……不是朋友吗？”
    唐诗又沉默了。但这回没有多久，她就抬头看着他反问：
    “你很喜欢吗？之前我送你的糖。”
    她的神色非常认真，眼中盈满他无法理解又隐隐有着共鸣的情绪，这一切都让宋词没法用“喜欢”这个回答掩饰过去。
    “我……”
    如果身体还在的话，他现在一定会紧张到发病吧。
    “唐小姐，我……”
    “咔哒”，门把手被拧动的声音。
    有人哼着小曲从门口走进来：“小诗诗，我回来啦。”
    “唐小姐，”三百跟在后面，“抱歉，我来迟了。”
    这些动静打断了宋词的话，反应过来时已经没有空间让他说下去了。毕竟这不是什么适合在别人围观下说的话题。
    他默默打住了话头。
    而唐诗抬眼看到好像啥事都没有的明清说，轻哼了一声。
    明清说凑过来：“哎呀，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明知故问。
    唐诗都不高兴理她，转头问宋词：“你今天没去浇花？”
    宋词“啊”了一声，想起来了。今天他起来之后本来是要去浇花的来着，但是在那片林子外被三百拦住了，说是难得有时间要好好指导他训练。说着说着就把他带走了，然后……
    “对不起，唐小姐。”宋词惭愧地低下头，“我忘记了。”
    “没什么。”
    唐诗倒不是很在意。她把这事甩手给宋词老长一段时间，自己也忘记了，要不是三百今天发来传讯符提醒，她还真想不起来。
    “等下……”被无视的明清说忽然插嘴，“你们说的什么花？”
    宋词看了唐小姐一眼，唐诗转开脸不说话。
    明清说干脆问宋词：“是不是桃林中心那株？”
    宋词就说了一个字：“呃……”
    名扬三界的莲华真君当即倒吸了一口冷气：“你连我曾孙女都敢忘？！不对！说到底谁让你去浇花的！你怎么敢！”
    曾孙女……曾孙女……曾孙女？
    宋词只觉得喉咙里梗了一下，被这三个字整懵了。
    “我给的，怎么了？不过是株花，有什么值得稀奇的。”唐诗忽然站起来，她抿抿唇看了明清说一眼，“你喜欢你自己带走照顾，放在我这干什么？”
    明清说一下子就焉了：“……呃，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你要是不喜欢，养出来了当成手下来带也行，只是它身上留着你的血，到时候也太好……”
    “我一个鬼，哪来的血给她？”唐诗说是这么说，脸色却缓和下来。她随手理理睡衣，往楼上走去，踏上楼梯之后像是想到什么，转身看着宋词招呼：“过来。”
    宋词也不想单独和明清说待在一起，立刻跟了上去。
    明清说什么也没说，这件事毕竟是她理亏在先。
    当年唐诗从人间被接回来，她看一眼就知道这不是以前的小月儿，也成不了“明月仙子”，难免发愁继承人的问题。想了又想，还是趁“唐诗”的尸体没被火化，上去取了点血，又掺了自己的一滴精血，像种出小月儿她娘一样，用秘法又种了一株花。
    这样，等一两百年之后，这株花彻底长成盛开，就会从花里掉下一个小婴儿。这种方式产生的孩子天赋有保障，而且这孩子从名义上来讲是唐诗的女儿，“莲华真君”的外孙女，继承人问题解决了，日后她有什么意外，唐诗的安全问题也解决了，一举两得。
    多好的计划啊，可惜她一没料到唐诗的天赋实在好得过头了。好到让明清说舍不得放弃把她培养成下一任“莲华真君”。
    二没料到她心居然这么软，真的把唐诗当成外孙女看了。
    这时候，这个没经过唐诗同意的“孩子”就格外尴尬起来。
    明清说长吁短叹了一番自己这么聪明的人居然也有犯错的时候，叹着叹着忽然琢磨过味来——按唐诗的性格，她要是真对这件事这么耿耿于怀，这么可能亲手养花养了这么多年？早就丢给西北了！
    她又回想了一下唐诗生气之前的情形……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明清说郁闷地感叹了一回，“这丫头怎么和她前世的娘一个性子呢？和小月儿学学多好。”
    当年小月儿的娘就是跟个凡夫俗子跑了的。
    明清说叹了口气，深觉她的曾孙女还是很有必要的。既然它娘不愿意管它，只好由她这个曾祖母去照顾了。
    ……
    二楼，唐诗在书房前停下。
    宋词还在想她之前的问题，就听她说：“晚饭之前别下去，回房间吧。”
    他停了停，没有立时应声。
    唐诗就转过身来看着他，也没有催促的意思，似乎是在想什么事。
    两人一时之间都没说话。
    半晌后，像以前很多次一样，唐诗率先打破这种安静，她平静地看着他：“三百说你打算把房子租出去，他在东南区给你找了个房子。”
    唐诗的语速比平常稍慢，也许是在顾虑些什么。
    “……你愿意的话，明天可以搬走了。”
    宋词一怔，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觉得好像忽然之间不论之前的问题他想回答什么，都失去了意义。
    最后他回答：“嗯。”
    唐诗看着他回答之后转身离开，慢慢地，靠在了身后的门上。
    答案……还是没给她啊。
    ……
    宋词回到房里没多久，窗户就被人敲响了。
    指节敲打玻璃的声音传来，他一边因为想到首而感到手臂隐隐作痛，一边转头看去，看到了楚辞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
    “……”
    两鬼隔窗对望，相对无语。
    宋词无奈地过去给她开了窗：“你们怎么都喜欢走窗户？”
    “嗯？”楚辞轻轻松松地翻窗进来，“还有谁半夜爬过你的窗？”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宋词说：“首啊。”
    “哦，她啊。那就算了。”听到答案，她反而没什么兴趣了，“听说你明天要搬走了？”
    “……你从哪听说的。”
    这消息传播速度也太快了吧……
    楚辞说：“楼梯上。”
    宋词：“……”
    “所以呢？”他叹气，“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楚辞满眼莫名其妙：“还能有什么事？少年，我看你面色不佳，脸色泛青，双目无神，似乎有点烦心事啊。要不要我给你算一卦？”
    宋词默默地看她胡扯。
    “好了，不开玩笑。”楚辞却清了清嗓子，“我就是来给你一个忠告。有些事，拖拖拉拉磨磨蹭蹭是不行的，不说出来，她永远不会知道。”
    宋词愕然。他动了动唇，很想问她怎么知道的。
    楚辞嗤了一声：“你那什么表情？我知道有什么奇怪的，你觉得谁看不出来你那点心思。”就连唐小姐那样懵懂的，也终于开始察觉了吧。
    “可是……”他垂下眼，“也许不说会更好吧。”
    楚辞淡淡说：“那你就会后悔了。”
    ……
    晚饭的时候，明清说缺席了。
    “三百。”唐诗看三百摆好碗筷就打算避开，叫住了他，“你坐下吃。”
    三百迟疑地望向她：“莲华真君……”
    “她不会来的。”唐诗说。
    浇花哪有这么快？
    她因为这件事心情终于稍微好了一点，总算没有食不知味。
    吃完晚饭，唐诗临上楼前停了停脚步。她的视线掠过格外沉默的宋词，看向三百：“你前些天不是已经找好了房子吗？带他去看看吧。”
    三百在收拾碗筷的手一顿：“……是，唐小姐。”
    唐诗如往常一样上楼了。
    三百转头看向宋词，十分遗憾地叹了口气。宋词总觉得那一声叹里面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错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