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同居日常

首又在保养她的战镰了。
    她保养得真的很仔细，动作也很熟练，这种事她经常做。没办法，这柄战镰也算是故人遗物了，不好好爱护她会心疼。
    如果可以，她其实都不想用它战斗，而是找个好地方供起来。
    但送她还记得送她战镰的那个小姑娘说过：
    「武器就是用来战斗的呀，你总是不用它会寂寞的。」
    好吧，她说的有道理。
    “你应该不寂寞吧，小黑？”首青白的手指抚过镰身。
    战镰当然不会回应她。它是一件死物，并且永远都只能是死物。
    首低不可闻地叹气，注视着战镰的目光充满了爱怜。
    “我……”
    “砰！”
    门又被“打”开了。
    首被和心爱兵刃之间的“感情沟通”被打断，她满脸不爽地转过头去，正对上元曲煞气腾腾的目光。
    “……”
    一看就是又被耍了，首不想听他倒苦水，收起战镰就想跑。
    元曲没给她机会：“她又回去了。”
    首：“……哦。”她不好意思当没听到，只好问，“挺好啊，然后呢？”
    “我明天要走了。”元曲说，“在这之前，我要见她，当面说个清楚。”
    想了想，他闭了闭眼，又补上一句：“……好好说。”
    ……
    宋词拖着行李箱关上房门。
    走廊斜对面就是书房，他看着关着的房门，握着箱子把手的手紧了紧。
    他刚到四季园时两手空空，如今竟然也有许多东西能带走了。
    “唐小姐。”
    最后还是敲了门，宋词听到熟悉的那声“进来”后，推门进去。
    书桌后的唐诗抬头看他：“什么事？”
    宋词顿了一下：“我……我就要走了，来和唐小姐告个别。”
    其实要说告别的话，之前晚饭结束后唐小姐也说了“今天你要走了吧”之类的话，也不是很有必要特意来敲门。
    可是……
    他和不知为何沉默下来的唐小姐对上视线。
    那目光和平时一样沉静。
    “我送你。”然后，她站了起来。
    “……”没有必要——忽然有冲动很想这么回应，但最后宋词还是点头，“好。”
    唐诗从桌后绕出来，越过他往外走。而宋词跟在她身后，两鬼沉默地离开书房，走下楼梯，在玄关处开门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
    “到这里就好。”
    伴随着宋词这句话的，是从门外射进的傍晚霞光。
    他看着门外暖融融的天地，心里却开始发慌。
    ——如果从这里离开，会失去什么。
    “……”唐诗不说话。
    她侧身让开道路，逆光而立，看不清表情。
    宋词在犹豫。他站在门口，不知道要不要往前。唐小姐也没有催促他，两人心照不宣地沉默。
    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在这安静的氛围中，宋词这么肯定了。
    「有些事，拖拖拉拉磨磨蹭蹭是不行的，不说出来，她永远不会知道。」
    他想起楚辞的话。也许是很有的道理的吧，可是说出来又能怎样呢？
    宋词往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就像在心上贴了一块胶布又撕掉一样，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
    他深吸一口气，又停了下来：“唐小姐。”
    不知道会怎么样。或许会被疏远吧，但是——
    “唐小姐，之前问我的问题还记得吗？关于糖的问题。”
    ——他想说。
    “记得。”像是对这一行为的鼓励一般，唐诗回应了，“你要告诉我答案吗？”
    “是。”宋词说，他毫不退缩地注视着她的双眼：“那个味道……我一点也不喜欢。”
    “但是、也可以说是非常喜欢。”
    “因为是唐小姐给我的，所以非常喜欢，无论是什么都喜欢。”
    “我……”
    “因为是我给的……那么，”唐诗忽然截断他的话，“也喜欢我吗？”
    “——”
    宋词觉得自己有点呼吸不畅——明明已经不用呼吸了。
    他甚至没有余力去思考这个问句背后所隐藏的意思，只是将目光锁在那个身影上。看着她上前一步，离开了那片光芒的范畴，显出那双黑瞳里像是遇到对手时相差不多的光芒。
    在这样的眼神下，他无从抵抗。
    “……喜欢。”
    他这样回答。
    唐诗便露出一点浅浅的笑意，她继续向前，在几乎和他相贴的距离停下，然后踮起脚尖——
    唇与唇短暂地相触。
    这是一个和她本人一样带着凉意的吻，让宋词纷乱的思绪统统清空。
    “这样的喜欢吗？”
    “……是。”
    “那在一起吧？”
    “…………好。”
    ……
    “那个、在一起的话……是真的？”
    把行李放回楼上，宋词和唐诗坐在客厅，他心理建设许久后不确定地发问。
    唐诗眼睛盯在电视上，看也不看他一眼：“没必要骗你吧。”
    宋词“呃”了一下：“可是，唐小姐你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吗……”
    老实说，当然非常高兴，但他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有哪里不对吧”这样的想法老是冒出来。尤其是说过在一起之后，唐小姐好像也没对他亲近多少……
    唐诗轻叹：“这个我还是知道的。”她终于把视线从电视上挪开，却还是没看他，“怎么，你现在要反悔的话我……也不是不行。”
    “当然不反悔！”宋词立刻回答，而后声音低了下去，“……唐小姐想反悔的话，我说不定也不会同意呢。”
    “……暂时没那个打算。”
    宋词侧头看她，然后，慢慢地，靠近了一点：“唐小姐……也喜欢我吗？”
    唐诗抿抿唇，简短但是清晰地应道：“……嗯。”
    “总觉得有点不敢相信。”宋词轻声笑了一下，“喜欢我什么呢？我很多地方都比不上唐小姐……”
    “谁知道。”唐诗瞟了他一眼，“反正就是……觉得这样也不错。”
    她咳了一下：“干嘛老问这些，你今天花浇了吗？”
    “那个，莲华真君说她来就可以了……啊。”宋词忽然想起来一点关于那朵花的事，“之前莲华真君说那是她‘曾孙女’，西北也有叫过它‘小小姐’。那朵花，究竟是……？”
    确认了关系后，有些事终于能光明正大地问出口。
    他忐忑地等着她的回答，唐诗却微微笑了一下：“你很在意吗？这件事。”
    “有一点。”宋词老实回答。
    如果唐小姐说那是她以前和别人的孩子，也许他会觉得难过吧？虽然他觉得从她和莲华真君的对话看起来不是那么回事，不过果然还是稍微有点在意。
    “那株花是用我的血做的。”唐诗坦然回答，“算是和我有点关系，不用放在心上。”
    “有点关系……”宋词却眨眨眼，“所以算是孩子吗？”
    “……”她无可奈何地叹气，“如果你想这么认为的话。”
    宋词偏过头掩饰笑意。
    唐诗看他一眼，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然感应到有人触动四季园的结界。
    是……元曲？
    就算是她，脸色也有一瞬古怪。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这种触动结界的方式太友好了……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个和明清说有仇的人能干出来的事。
    宋词转回头，刚好看见她神情变换，问：“怎么了？”
    唐诗顿了顿：“元曲来了。”
    “元曲？”宋词愣了一下，“他是来……”
    唐诗摇头，安抚他：“没事，应该不是找麻烦。”
    元曲真君没必要故作友好，尤其是对她这个小辈。如果想进来打架，肯定是用暴力手段破开结界。很多人都怕在明月城里的“唐小姐”，但这一位一定是那个不怕的。
    不管怎么说，当年建城也有他一份。
    因此唐诗很大方地把人放了进来。
    而元曲也没来留月楼，他追着明清说的气息去了桃林。
    明清说刚浇完花，一转头就看到他从林中现身，吓得差点把水壶扔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说是她孙女放进来的，会惹她生气吗？
    元曲这回不想又三言两语打起来，所以选择了忽视这个问题：“我要走了。”
    明清说一怔：“什么？”
    他要走就走，干嘛特意来和她说？
    “上面出了点问题，我要回去看看。”元曲说，“说不定以后也不怎么能见面了。我和你当年因为一块微不足道的玄青石结仇，到如今也不知过了多久，你……”
    他还想追忆一下过去，明清说却爆了。
    “你别提这件事！”她咬牙道，“那时候要不是你抢了那块玄青石，我怎么会被关禁闭！如果我不被关禁闭，怎么会赶不上五十年一度的云山大会！又怎么会错失那个九龙镇火鼎！如果不是没了那个鼎……”
    元曲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那个破鼎你后来不还是拿到了，而且你禁闭一出来就联合别人坑了我三千灵石，几乎是那时我的全部家当……”
    “你难道乖乖被我坑了？事后居然去自己师父那告状，呵……”
    “我师父又没打算拿你怎么样，你却第二天就在秘境里阴了我一把！”
    ……
    “轰！”
    桃花林的方向传来听上去便很危险的声响。宋词被惊了一下，正想站起来就被唐诗按下。
    “没事。”她说，“打起来了就好。”
    宋词：“……”
    唐诗镇定地把话题拐回去：“你刚刚不是说，想去……嗯、约会？”
    “……嗯，”宋词眼神微动，“可以吗？”
    唐诗缓缓笑出来：
    “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