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仙史见闻录

⊙“西风一度一悲歌”——茅大方
    作为建文朝政治背景最硬也是最后一位殉难的忠臣梅殷由于不肯屈服朱棣的淫威而落得个“失水身亡”的结果，那么与梅殷抗燕有关的、政治背景没那么硬的建文朝官员可就没那么幸运了。有个叫茅大芳的人，他是建文朝右副都御史，当他听到朱棣南下的消息时，就写诗给淮安的梅殷，支持和声援梅殷的抗燕斗争，由此也让朱棣给盯上了。
    朱棣登基后，茅大芳被押到南京，但他至死不屈，就在同一天，他与他的3个儿子被弃市，2个孙子惨死在狱中，茅大芳的妻子张氏被发往教坊司，可能年纪大了，接不了多少客，后被活活折磨而死。朱棣下令将张氏扔到野外喂狗吃。
    我们用当年茅大芳给梅殷的诗作为建文朝殉难大臣不屈精神——建文悲歌的一个概括：
    幽燕消息近如何？闻道将军志不磨。
    纵有火龙翻地轴，莫教铁骑过天河。
    关中事业萧丞相，塞上功勋马伏波。
    老我不才无补报，西风一度一悲歌。
    （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壬午殉难》卷18）
    ⊙壬午殉难到底有多少建文朝大臣？
    自明代以来，有关“壬午殉难”的历史记载很多，上述笔者就根据谈迁的《国榷》中的记载选取了壬午那一年六月十三日那一天建文朝15位殉难大臣的简单的事迹。其实有关“壬午殉难”的研究目前还很不够，人们的目光主要停留在对那些殉难大臣对建文帝的“愚忠”这一传统的“定性”问题上，其实“壬午殉难”很奇怪，也很复杂。有人说建文帝与他的政敌朱棣相比，他不是一个好皇帝。如真是这样的话，令人不解的问题又来了，从建文到永乐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自愿“殉难”或至死不愿做“贰臣”而被迫“殉难”或被株连，不管哪一种情形，如此之多的人们去“殉难”了，这似乎在历史上是不常见的景象，大凡在中国历史改朝换代时，出现了一些至死不愿做贰臣的“节烈之士”或称为愚忠之臣，但数量也不多，一般也不会超过几十个，绝对不可想象建文朝居然有100来号大臣（有名考）不愿与同是朱元璋的“子孙”的朱棣合作，甚至不愿做他的臣民，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在我们试着揭开谜底之前，不妨先将“壬午殉难”的建文朝大臣总体上做个梳理。根据张廷玉主编的《明史》、谷应泰的《明史纪事本末》和谈迁：《国榷》，笔者制作了下表
    ●建文朝壬午殉难著名大臣简表
    殉难大臣姓名籍贯大臣官职殉难事迹简介
    1 陈性善山阴副都御史灵璧战败，与彭与明等皆被执，后自尽
    2 黄墀 馀姚不明灵璧战败，与陈性善等皆被执，后自尽
    3 陈子方馀姚不明灵璧战败，与陈性善等皆被执，后自尽
    4 彭与明万安大理丞灵璧战败被执，亡去，不知所终
    5 刘伯完不明钦天监副灵璧战败被执，亡去，不知所终
    6 陈植庐江兵部右侍郎被叛将所杀
    7 王 彬东平监察御史被叛将所害
    8 樊士信应城兵部主事守淮，力拒燕兵，不胜，死之。
    9 廖昇襄阳太常寺少卿闻茹瑺到龙潭议和，失败，自缢而亡
    10 刘原弼 扶沟刑部主事金川门之变后，巷战献身
    11 边昇荣泽兵部左侍郎抵抗燕军失败，被俘不屈而死
    12 程本立 崇德佥都御史惊闻金川门之变，自经而死
    13 陈忠宁波翰林编修燕兵入金川门，死之
    14 叶福闽县刑科给事中燕兵入金川门，死之
    15 王艮吉水翰林院修撰与解缙等想约共殉难，唯他服鸩卒
    16 龚泰义乌户科给事中明皇宫救火途中被俘，投城下摔死
    17 连楹襄垣监察御史金川门行刺朱棣未成，被燕军乱刀砍死
    18 魏冕永丰监察御史厉声斥责投降派，为建文帝殉节
    19 邹瑾永丰大理寺丞自杀，后被夷族，共448人
    20 邹朴永丰秦王府长史闻偶像邹瑾死，愤激，不食而卒
    21 张安国定海工部郎中泛舟太湖，闻建文亡，凿舟沉死
    22 丁志方聊城工部郎中？以死报君恩
    23 韩节扬州工部郎中？金川门之变后，为燕军所杀
    24 高巍辽州都督府断事问京师被燕军攻陷，自缢于驿舍
    25 徐垕黄岩兵部右侍郎在外募兵，京师家毁，被逮至南京而死
    26 谭翼不明兵部郎中金川门之变后，赴火而死，妻儿自缢
    27 高逊志萧县太常寺少卿金川门之变后，不知所终
    28 顾硕仙居吏部主事弃官而去，为富家牧牛
    29 陈周无锡不明逃离南京，归隐无锡老家
    30 丰寅初宁波德化教谕弃官躬耕于老
    31 韩郁铅山监察御史离开京师，不知所终
    32 李贞海宁监察御史遁入临平山中
    33 周是修泰和衡府纪善自经于应天府学
    34 陈彦回莆田平江知县为建文募兵被抓，不屈而死，妻子给配
    35 张彦方龙泉乐平知县募兵勤王，被执逮到乐平枭首
    36 郑华临海  东平吏目不愿做贰臣，绝食而死
    37 郑恕仙居萧县知县燕军破萧，不屈死。二女当配，亦死之
    38 王良祥符浙江按察使自焚于公署，妻投河，亲族徙边
    39 黄观贵池礼部侍郎投水自尽，姻党戍边者百余人
    40 齐泰溧水兵部尚书不屈被杀，族诛，女家眷送教坊司
    41 黄子澄分宜太常寺卿被杀，族诛65人，姻党400余人戍边女家眷送教坊司。诛十族。
    42 方孝孺宁海翰林侍讲学士诛灭“十族”，其一狱就有873人被害
    林嘉猷宁海陕西佥事坐方孝孺案，不屈而死，族诛
    43 卢原质宁海太常寺少卿坐方孝孺案，不屈而死，族诛
    44 郑公智宁海监察御史坐方孝孺案，不屈而死，族诛
    45 郑居贞
    闽县礼部郎中坐方孝孺案，不屈而死，族诛
    46 刘政苏州  闻方孝孺蒙难，吐血而死
    47 廖镛南京德庆候后人坐方孝孺案，不屈而死
    48 廖铭南京德庆候后人坐方孝孺案，不屈而死
    49 陈迪宣城礼部尚书父子6人被凌迟处死，宗亲180人戍边
    50  暴昭潞州刑部尚书 被朱棣去光牙齿，断手足，折颈而死
    51 毛太浙江吏部左侍郎被抓后，不肯向朱棣屈服，被杀
    52 卓敬瑞安户部左侍郎被杀，夷三族，余下亲族流配武康
    53 郭任丹徒佐户部不屈就义，长子连坐，少子戍广西
    54 卢迥仙居户部侍郎唱着歌英勇就义
    55 黄魁吉安礼部侍郎不屈而死，亲族死难63人
    56 卢植不明不明不屈而死？
    57 练子宁新淦左副都御史不屈惨死，族诛，姻戚死151人，谪戍数百人。瓜蔓抄。
    58 胡闰鄱阳大理寺少卿被剥皮，族诛，长子连坐死，幼子充军交趾，小女儿给配功臣家，瓜蔓抄，戍边数百人，连累而死者数千人。
    59 司中不明佥都御史被铁帚刷肉刷死，姻党同死80余人
    60  董镛不明监察御史被杀，女发教坊司，姻亲死戍230人
    61 戴德彝 奉化监察御史左拾遗与两弟德信、德祐在南京被害，妻子焚毁家谱，二子得以保存
    62 陈继之莆田户科给事中不屈磔死，夷三族。
    63 韩永西安不明朱棣要他出来继续当官，但他不屈而死
    64 甘霖怀宁监察御史从容就义，子孙相戒不复做官
    65 高翔朝邑监察御史被杀，瓜蔓抄，毁先墓，亲党300人编戍
    66 巨敬平凉户部主事 被责问，不屈而死，夷族
    67 杨任嘉兴原袁州知州不屈磔死，族诛93人，戍边百余家
    68 刘端不明大理寺丞被朱棣割鼻、捶杀，家族被戍边
    69 王高不明刑部郎中被朱棣割鼻、捶杀，家族被戍边？
    70 王叔英黄岩翰林院修撰自尽于广德
    71 林英古田监察御史与王叔英募兵广德，力曲自经，妻下狱
    72 张紞富平吏部尚书自尽于京师吏部大堂后堂
    73 侯泰南和刑部尚书 督饷在外，高邮被执，本人与家族论死
    74 姚善安陆苏州知府不屈磔死，儿子被罚作燕军将领奴仆
    75 黄钺常熟礼科给事中闻好友姚善死，哭祭后投河自尽
    76 景清真宁左佥都御史打光牙齿，被剥皮，夷族，瓜蔓抄
    77 曾凤韶庐陵都察院御史不仕朱棣，血书绝命词而自尽
    78 茅大芳泰兴右副都御史他与3个儿子被害，妻子送教坊司
    79 周璿武昌佥都御史被执不屈而死，妻儿下大狱
    80 胡子昭庐陵刑部左侍郎被押5个月，不服，磔于西市，女入宫，戍边姻亲58家
    81 铁铉邓州兵部尚书受尽酷刑，还被油炸，父母与儿子被戍边，妻女送教坊司
    82 刘璟青田谷王府长史不仕朱棣，不屈对抗，下狱，辫发自经
    83 侯泰南和刑部尚书 被执下狱，与弟敬祖，子玘，俱被杀。
    84 陈思贤茂名漳州府学教授被人执送京师，不屈而死
    85 伍性原漳州漳州府学学生被人执送京师，不屈而死
    86 陈应宗漳州漳州府学学生被人执送京师，不屈而死
    87 林鈺漳州漳州府学学生被人执送京师，不屈而死
    88 邹君默漳州漳州府学学生被人执送京师，不屈而死
    89 曾廷瑞漳州漳州府学学生被人执送京师，不屈而死
    90 吕贤漳州漳州府学学生被人执送京师，不屈而死
    91 王 度归善监察御史坐方孝孺党，先戍后论死，灭族
    92 龙镡不明晋王府长史被燕军所抓，不屈而死
    93 宋徵不明宗人府经历责问不屈，被磔杀，亲族被诛灭
    94 程通绩溪辽王府长史被械送京师，家人戍辽，籍其家
    95 黄希范不明徽州知府坐程通党，论死，籍其家
    96 蔡运南康宾州知州有善政，后论死，百姓怜而思之
    97 何申不明中书舍人奉使四川，闻京变，恸哭吐血而死
    98 汤宗不明北平按察佥事上告领导陈瑛受贿，被陈瑛报复治死
    99 卢振   与徐辉祖伐燕，后被杀灭族
    100 牛景先不明监察御史被治齐黄党人，本人出亡，妻送教坊司
    101 黄彦清歙县国子监博士在梅殷军中私谥建文帝，论死
    102 金兰  贵池典史坐黄彦清案，下狱
    103  方法桐城四川都司断事不与同僚共署祝贺朱棣上台，自尽
    104 张安  指挥被执，中途逃往，隐于乐清，后投水死
    105 叶惠仲临海南昌知府修《明太祖实录》斥朱棣为逆，论死，没家
    106 徐子权  刑部主事闻直臣练子宁被杀，自经而死
    107 周继瑜  松江同知被执不屈，后被磔杀于市
    108 梅殷  驸马都尉被朱棣手下谋杀于南京竹桥
    109 耿  璿南京？驸马都尉建文帝的姐夫，被朱棣所杀害
    110 耿  瓛南京？都督被朱棣所杀害
    111 楼琏金华侍读不愿为朱棣起草登基诏书而自杀
    112 王琎日照宁波知府造舟舰谋勤王，为卫卒缚至京，归乡里
    113 石允常宁海常州同知系狱二年，免死戍边
    114 高贤宁济阳太学生不屈，但与朱棣宠臣纪纲同学，得归隐
    115 储福常熟燕山卫小卒绝食死，朱棣等叫人强奸其妻，人不愿
    （上表史料来源：（《明史》卷141—卷144；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壬午殉难》卷十八，P291—308；谈迁：《国榷》卷十二，《惠宗建文四年》，P836—866）
    从表中我们可以看出，壬午殉难中有名考的建文朝文臣学士共计在110左右（学生与小卒除外），综合建文朝殉难的大臣学士的情况，笔者发现有以下几个特点：
    第一，壬午殉难中的建文朝文臣学士以南方籍贯的有77个（籍贯不明者未计算入内），约占殉难文臣学士总数的80%以上。
    第二，壬午殉难中的建文朝文臣学士大多死得都很惨，牵连的亲族很广；即使是被朱棣“判处”了死刑，但死也死得很不容易，甚至连未成年的儿孙都被处死，这既与《大明律》加重对“政治异己分子”的处罚力度有关，又是朱棣魔鬼兽性恶行张扬的必然结果。
    第三，壬午殉难中的建文朝文臣学士的家眷几乎个个都表现出令人可歌可泣的刚烈与忠贞，这在中国历史上也是不曾多见的。
    第四，壬午殉难中不仅有建文朝文臣学士，而且还有底层的平民、小卒。后者一般是在历史上大的改朝换代中表现得异常活跃，但实在耐人寻味的是在这场“朱姓家族里边”皇位更替中，他们也来“凑热闹”，且“表现也不俗”。
    第五，壬午殉难中的建文朝文臣学士可以说人人都是忠君节烈，即使是殉难中的底层的平民、小卒也个个都是好样的。譬如燕山卫小卒储福就是这样好人，储福殉难后，他的那个貌如天仙的妻子年仅20岁就开始守寡，还要赡养婆婆。朱棣手下人叫个无赖去糟蹋储福妻子，但那无赖却也被储福一家的忠烈事迹感动得不敢下手。
    第六，壬午殉难中的建文朝文臣学士中好多蒙难的女家眷都被朱棣送到了官办的妓院——教坊司，这在历史上似乎也不曾有过的。
    第七，壬午殉难中的建文朝文臣学士大约是110个，但实际株连被杀的可能不少有3000人，戍边与充军就到几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