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玲的水稻

我安慰茉莉说，也好借机活动一下身体。
  “在这呢！这里！”茉莉忽地在原地又蹦又跳，两只手在空中挥舞着大喊。我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在离去的人潮中有一个瘦弱的女生逆行而来，大概就是关静了吧。
  “真是抱歉，我跑错站台了，得知列车停靠在这里，我就跑过来了。”关静大口大口的喘气说，她和茉莉一样高的个子，长相还蛮可爱啦。
  “没关系啦，快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文锦，这就是关静喔。”
  “你好。”我和关静打了招呼，“走吧，我们到外面坐计程车。”
  我们三人在车站外坐上一辆计程车前往海滨区，茉莉跟我说过啦，关静在海关上班，这段时间我们要麻烦她咯。关静住在海滨区第五大街的居民区里，一室一厅的房子，感觉还是有些小了，不过布置的很温馨，倒不会有空落落的感觉。
  “我很少做饭啦，所以将就着吃外卖吧，莫莉倒是可以做饭给你吃嘛。”关静跟我说道，我笑了一下，说:“我没吃过，你吃过吗？不会拉肚子什么的吗？”
  “喂！”茉莉不服气的打断了我的话，“你太小瞧人了！”
  “莫莉做饭很厉害喔。”关静笑说。
  “那就从明天开始好了。”我扭头看了一眼茉莉，她哼了一声，没理我。晚饭后我们三个又聊了一会，因为很劳累，所以茉莉一直哈欠不断，嚷嚷着要睡了。
  “你要委屈一阵子咯，只能睡在客厅了。”关静指着沙发说。
  “没关系啦。”
  等她们都睡着以后，我倒是没什么睡意啦，因为在列车上睡了一天的缘故，现在我的精神还有点活跃。人一旦睡不着嘛，就会发呆或者做一些其他的事，没办法啦，我只好到冰箱里找找有没有啤酒之类的。结果还真有，看来关静也会喝一点。于是我拿了一听坐在沙发上独自喝，这会儿明明已经是深夜了，但却没有一点夜晚的味道，窗外五颜六色的灯光映亮了夜空，星子和银河绝对是看不到的。高楼大厦又挡住了风，即使有，也会参杂着尾气与扬尘。河谷，青草，稻子，泥土的味道我肯定是闻不到了，奇怪呀，人要是到了某个新地方，就会加倍的思恋老地方，我说过的吧，天生就不太喜欢城市，总给我一种浮躁与虚幻的感觉，这一切都是人自己营造出来的假象嘛，却有很多人把这当做真实的世界，关于这一点，我在上大学的时候就意识到，人会在这个介于真实和虚幻的世界中迷失的。
  第二天茉莉嚷嚷着要和我去鹿原各个地方走走，第一天到鹿原，也算放松自己吧，于是我们就去了。鹿原给我的感觉吧总是太空旷，一眼望过去不见尽头，朦胧的地平线将天与地连接到一起，总让人产生那儿就是世界尽头的错觉。不同于乡下的狭隘，那种一眼望过去什么也见不到的感觉，往往却带给我更加真实的感觉，大概是有些“井底观天”的意味吧，有时候人了解的越多，反而越加困惑。
  在决定来鹿原之前，在茉莉提这个要求前，我的内心大概有过一段快速而纠结的挣扎，某种程度，我担忧自己来到城市以后该如何自处，正如我对子玲说的那般，我在害怕，害怕这个奇怪的时代，以至于大学毕业后我就仓皇逃离了城市。所以，我还是有些不适应啦，人潮漫漫，我淹于其中，有时该如何自处与面对也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呀！
  茉莉跟我说她会去应试做歌手，她是音乐学院毕业的人嘛，虽说如此，我还没欣赏过她的歌喉，倒是茉莉这样说的时候，我不禁想起子玲。
  “文锦，你的打算呢？”
  “教师吧。”我不确定的说，茉莉瞪大眼睛，仿佛不可置信我说的一般，又仿佛教师是多么耸人听闻的两个字眼。
  “算啦，我支持你的决定了，将来我主外，你主内，如何？”
  我笑了一下，说:“那正合我意。”
  傍晚茉莉下厨烧饭，她的厨艺还不赖，进进出出厨房忙碌了许久，空荡的饭桌上便摆满了。关静说我将来有福气了，她要是男的，一准不会错过茉莉这种好女孩。
  “喝点酒吗？”关静问，我说喝，于是关静起身去冰箱里拿了啤酒过来。开始一切还正常啦，大家只是随意聊聊，大学里有过哪些风趣事，追过几个女孩，将来打算在哪定居之类的。不过后来嘛，大概是很开心，于是一直停不下来，一直不停喝酒聊天，茉莉和关静喝了大概七八听的样子，还蛮厉害的，不过我见过更厉害的，大学聚会的时候，有一个女生可是把所有男生都喝趴下了。
  茉莉又说要玩游戏，我问她玩什么，她说猜拳吧，谁输了谁喝酒。于是我们又疯玩了很久，直到冰箱里的啤酒一听也不剩，茉莉和关静也醉的不省人事，一直胡言乱语。醉酒的人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还蛮可爱，如果你一直拒绝喝酒之类，他就会一个劲的劝你，表现的又热心肠，又多情忧伤，捶胸顿足，近乎疯癫，暴力，乱性。
  ☆、第八章 发条
  在鹿原即将进入冬天以前，茉莉在一家酒吧当驻唱歌手，在海滨区那条鼎鼎有名的以酒吧众多的大街。她会唱一些自己写的歌，但老板更多的时候还是会要求她唱一些比较出名和带动气氛的歌。有时我会和关静一起到酒吧等茉莉下班，因为我们下班的时候往往正是茉莉上班的时间。
  大概我和茉莉都没有意识到一点，我们相见的时间越来越少了。白天我通常不会在家，但晚上茉莉会去酒吧，周一到周五我们很少见面了，只有周末才会有时间黏在一起。我想着一直待在关静这儿不合适，还有大概十来天的样子才会发工资，到时我和茉莉就会搬出去了。
  “今晚我会唱自己的歌，记得要来喔！”茉莉临走的时候嘱咐我们，“好啦，会来的。”
  八点多的样子，我和关静出门朝酒吧慢吞吞的走过去，其实并没有多远，只有两三条大街的距离。初冬还是有一点冷，关静穿的有点多，但依旧好像很冷一样，所以一直紧紧的依偎着我，也就是肩膀相互紧挨着。我俩到了酒吧以后，茉莉正在卖力的唱一首不知名的歌，反正气氛很活跃啦，尖叫声宛如波浪般此起彼伏，人们都在尽情的扭动与跳跃着。我和关静在角落里坐了下来，酒保上来问我们喝什么酒，我和关静要了鸡尾酒，因为冬天喝啤酒会很冷。
  “看起来还不错呀。”关静摇晃着酒杯说。
  我笑了一下，说:“尝一尝？度数很大喔，小心别醉。”
  “感觉还不错，醉了你会扶我回去的吧？”关静呡了一小口说，我点点头。
  “真是无趣啊。”关静叹了口气说，“怎么了？”
  “没什么啦，只不过一下子有这种感觉。”
  “指什么呢？”
  “都有吧。”
  “你大概是寂寞了吧？”我调侃说。
  “是有这种感觉，都记不得一个人生活有多久了。”
  “远离家人和朋友的感觉是很糟糕，你或许该找一个男朋友改善生活环境。”
  关静笑了一声，她那张在灯光中被映红的脸红扑扑的望着我，说:“一个合适的人可不好找喔。”
  “合适不合适，相处一段时间不就知道了嘛。”
  “还好啦，其实并不一定非要这样做啊，调剂生活的东西还有很多吧，就比如说酒啦。”关静摇晃了几下酒杯说。
  “是啊。”我说。
  “这样的生活，真的很无趣。”关静又叹了口气，她有点微微的醉意，又说:“日复一日的工作带来的疲倦和枯燥的生活只能用酒精来缓解神经，人呀，为不知道什么目标一直前进着，有时候呀，感觉自己的双脚就像上了发条一样，想停却停不下来。”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我也不知道啦。”
  “你醉了。”我说。
  “大概是吧，你能先带我回去吗？”关静问。
  “但是茉莉还没……”
  “我知道啦，我打计程车回去吧。我可能真的醉了，你记得跟茉莉解释，我先走一步了。”关静离开座位摇摇晃晃的走出酒吧。茉莉依旧还在唱着别人的曲子，于是我走出了酒吧。
  “喂，等等。”我大喊道，一路小跑了过去。
  “怎么了？”关静问。
  “我送你回去罢。”
  “不等茉莉了吗？”
  “我待会再回来。”
  “噢，何必呢？我坐计程车回去就好了。”
  “就让我送你吧。”
  关静沉默着没说话，于是我拦住一辆计程车赶了回去。我俩在第五大街下了车，关静在车上睡着了，我推醒她，下车以后她就靠着我的肩膀继续一边睡，一边走，我只好扶着她小心翼翼的回去了。然后又将她扶到床上，又要返回酒吧了。
  “文锦。”
  “怎么了？”我扭过头去看黑暗中关静那张模糊不清的脸。
  “你要回去了吗？”
  “是的。”
  “真幸福呀。”茉莉笑了一声。
  我附和着笑了一下，轻轻带上门返回酒吧。不过我到了酒吧以后才发现人群已经散去，只有几个年轻人在昏黄的灯光中弯着腰打扫卫生。
  “请问茉莉走了吗？”我问其中一个人，他指了指酒吧的一角，我顺势望过去，看到那里隐隐坐着一个人，于是我走了过去。
  茉莉正坐在那儿喝酒，我还听见她低低的哭声。明明说好要听她唱歌，到最后却发现没有人，一定很伤心吧。我在她身旁坐下来解释说:“关静醉了，我送她回去，本以为赶得及，没想到还是错过了，是我的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