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与流氓

  古人惜别怜朋友，况我今生战友情?没有鲜花与酒宴送行，也没有开个欢送会，看着自己亲手培养起来的小青年们一一黯然失色地离去，秦雄心里其实比谁都难受。他本想请他们再吃顿饭，可实在怕控制不住感伤的情绪，尤其是怕面对那些女孩子，只好作罢；又想本该以诗相送，可心里酸楚得一句也写不出，就只有一遍又一遍地对他们说：“同志们，你们还年轻，来日方长。。。。。。离开伶南，同样会有大好前途的。年轻人受些挫折和磨练是好事，玉不琢不成器，这是生活对你们的考验，要学会用另一种眼光看待生活。。。。。。”
  每重复一遍这些话的时候，秦雄心里也多了一分内疚。这些话都没法说服他自己，他却要用来说服别人，而且是不得不说，还得强作欢颜，让人越说越感到憋屈，这些都是生活赋予他这个角色的难处啊。
  小丁来告别的时候，尤为动情地哭了，他已自己联系到一份省级都市报的工作，可他说：“我只是太舍不下伶南这个美丽的城市了，因为她激发了我许多美好的梦想。当初我拼着小命去端掉那个大黑帮，就是想给她除去一点瑕疵啊。”
  秦雄同样舍不下伶南，他对这个城市的感情其实比谁都深，可他说：“你还年轻，眼界应该放宽一点，不必局限在一个小小的伶南。你应该去北京发展，那里才是你施展本领的大舞台，不是有句话说：因为爱她，所以离开么?孔老头刚回了电话，他已经为你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你马上跟他联系吧。”
  小丁走后，他一个锁上了办公室，拿着最后一期36版的伶南快报久久端详着，泪流满面。?
  不知过了多久，莜青推门进来，眼睛同样红肿着。她说：“老秦，别难过，我想过了，这是迟早要来的事。”
  秦雄收拾起眼角的泪痕，无语地叹息着。
  莜青又说：“小丁他们也去跟我道别了，老实说，我心里跟你同样难受。快报是我跟你一手一脚抓起来的，这些年轻记者也跟我朝夕相处，看着这样子的结局，唉。。。。。。”说着，她的眼角又滚落下几颗泪水。
  秦雄说：“算了，你也不要难过了。我现在终于明白你当初为什么要甩开快报了，你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结局，你的选择是对的。”
  这话与其说是安慰，毋宁说是怪罪，莜青听着很是羞愧，有些忏悔意味似的说：“快报遭遇这个大祸，可以说是以前种下的祸根，我也有很大的责任。这是一个惨重的教训哪，如果我们当初的心态放平和一点，循序渐进地开展工作，就可能不会遇到如今的苦难。”
  秦雄想起自己于莜青曾发生过多次关于办报方向之争，这也是导致莜青要甩开快报的一大主要原因。
  现在想来，莜青当初的看法是有远见的，于是他说：“算了，过去的伤心事，就不要提了。都怪我，当初的想法太天真了，你当初的担忧是对的。要是我听得见你的话，就不会有今天了。”
  莜青轻柔地说：“老秦，你什么都好，我一直是很佩服你的。但是你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太意气用事了。如果你不改正过来，今后在报社怎么混下去？你好好想想。”
  秦雄说：“性格决定命运，我就是这样的性格，爹妈生成的，改不了啦。在报社注定是难混了，随便命运怎么安排了，我听天由命。”
  莜青又摇摇头叹息说：“老秦你呀，教我怎么说你呢？”失望地出门去了。
  秦雄等着魏清来辞行，但魏清一直没出现。听人说他第四天就离开伶南了，直到一个星期之后，他才发来手机短信：我已回省城，准备改行跟朋友去开影视制作公司，欠你的三万元钱，等伶南的房子出售后再还，谢谢你朋友，望自珍重，好人一生平安！
  秦雄对他更为失望，终于明白他这么难得的报业人才为何当初在省级报社混不下去的原因了。那三万元借款，也不知能不能够收回了，真是有才少德啊，比郭文好不到哪里去。?
  故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自说自话：一份敢说真话的报纸就这样消亡了，谁该对此负责？有些时候，这样大的罪恶和无知，反会变成一些政客的政绩，你信不信？当新闻媒体不再说真话的时候，当正义和良知集体失语的时候，政客们却在那里自我感觉良好地津津乐道于歌舞升平。
  另外，当今网络上流行的玄幻、鬼怪，正引起中央一些大媒体的忧虑。在我看来，这实在不足为怪了。这是一种文学的逃避。文化人关注太多的现实，关注太多的政治，就如秦雄一样，就难得有好的结果。于是，便去神说鬼说吧，毕竟大多数人都想活得轻松一些啊。相信通过快报的打击之后，秦雄就宁愿改行做个神伸鬼鬼的网站，也不会去办说真话的快报了。于是，我也终于明白，《文人》这边厢为何如此冷了！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公共权力（上） 
  伶南快报的遭遇很快在社会上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少人给秦雄打电话表示声援，有的是不知名的市民，秦雄颇感动又疲于应付，也不知道对他们说什么才好，最后索性把手机关了好些天，不愿去想这烦人的事。  网络上也出现了很多议论，大多是骂市委压制舆论，扼杀了记者为市民说话的权利，有的观点相当尖刻，对市委领导指名道姓地骂，骂得很下流，有的甚至说出要“提伍绵阳狗头以祭快报冤魂”，还有不少夸赞秦雄的话，甚至说他是伶南的李敖、伶南的鲁迅，令秦雄有些受宠若惊。
  一年之前，伶南日报网络公司创办了一个网上BBS，名为“伶南论坛”，主要就伶南的一些热点新闻和时政发表讨论，伶南快报也开辟了网言摘录专栏形成互动，别出心裁地选择一些话题向政府传达了市民的心声。
  这个网上论坛一直搞得很不错，始作俑者就是秦雄，秦雄还定期在论坛上与市民进行网上沟通，别称网上现场直播。秦雄的言论贴子一直是论坛网民们追捧的热点，一年下来也拥有了一批铁杆网友，如今这些铁杆网友被秦雄的遭遇惹急了，为此组织了一个网上大游行，愤怒声讨伶南市委的暴行，一夜间发帖上万，其言论过激之程度，看得秦雄也心惊胆战。
  好在市委领导们没时间上网，不然他现在的官位也可能给好心的人们捧杀掉了，秦雄也想着在网上发一个表白心迹的声明，又怕搞成此地无银三百两，索性也放下网络，立地成佛了。
  网络是个真正自由言论的媒体，但也是个容易惹是生非的东西，好在网话无凭，查无实据，大家议便议了，一段时间过后又涛声依旧，恢复了平静的日子，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网上伶南论坛还在论着，报社还是报社，人们日出来上班，该做事的做事，该聊天的聊天；日落下班，该回家的回家，该娱乐的娱乐，只是比往日少了些忙碌，薪水还是一分不少。市民们该看报的时候还是看报，反正报纸不只伶南这一家，该骂娘的时候还是骂娘，反正这社会不公平的现象有的是。?
  秦雄做了十多年新闻，为不少市民申张了正义，可是他却没法用舆论为自己申张正义。
  网络是个申张正义的地方，可它的言论却得不到官方的承认，即便众口烁金，也难成积毁锁骨，公共的权力为个人拥有，再多的公共媒体资源也难以发挥其真正的作用。权力是如此强大，可以置公众的呼声于不顾，如之奈何??
  《伶南服饰》是全国有名的伶南服装专业批发市场经营公司创办的行业报，已有十年的历史，虽然没有国内公开发行的刊号，但凭借伶南服饰在全国的影响和众多商家的支持，一直是国内行业报刊中的佼佼者，发行量极大，超过伶南日报的八倍之多，读者遍布全国各地，都是些南来北往的服装生意人，正因为其影响范围广大，政府才默许它生存下来。
  总编姜小麦也是个出色的报业经营者，一个大名鼎鼎的女强人，个人拥有全市最大的广告公司，与报社的合作，使他如虎添翼。新创办的报纸更名为《伶南服装报》，报社以伶南快报的全国公开刊号作价投入并提供办公场地，持股35%，服装城经营公司和姜小白个人又注入大量的资金，各持股27%和38%。
  姜小麦是最大的股东，自然掌握着主要经营权，应该说，这张行业报拥有了全国公开发行权和伶南报社资源的广大平台，加之有着灵活的经营机制，前途无可限量，这一合作也开创了一个全新的报业经营模式，为伶南服装进一步扩大在全国乃至全球的影响都有着不可估量的意义。
  老张正在办理提前退休的手续，不再理事，秦雄兼着服装报董事和副总编的衔头，也没有什么好插手的事，便乐得个清闲。
  姜小麦继续包揽了服装报的大小经营事务，她是武汉大学中文系毕业的才女，综合能力不在秦雄之下，作风有些霸道，可她对秦雄还算恭敬。
  这天，姜小麦来到秦雄的办公室，开口就叫他一声秦老师，接着说：“很荣幸跟你搭档！老实说，伶南能够配称我这个老师的，你是第一人。”
  秦雄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这个实际上吞并了自己的女流，说：“不敢当，不敢当。我一个败军之将，应该对你俯首称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