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盛开的春天

第54章


  等听完了,又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空,许久都动弹不得。
  完了。
  袁振北想,这一下连父母都不会放过振东。
  他又想起闻喜赤红的眼睛,他不由自主按住胸口,愧疚得头都抬不起来。
  可他一定要站在弟弟这边,他是他的大哥。
  袁振北深吸一口气,上楼去敲门。
  他也不要袁振东开门,他不想看到弟弟脸上的表情,那一定会让他受不了的。
  袁振北就站在门外,把结果告诉了弟弟。
  门里传来沉重的碰撞声,还有东西落地的声音。
  他立刻担心起来,拍门道:“振东,让我进去。”
  但是袁振东并没有回答他,他在自己砰砰的拍门声里,听到门里传来的沉闷的悲恸,不知为什么,那悲恸像是会传染,让他不知不觉停了手,默默垂下了头。
  闻喜起床才看到床头柜上有一张纸条。
  纸条是方远离开时留下的,他走的时候她没有送他,因为没有醒。
  纸条上简简单单,写着几行字:
  小喜,我走了,你还在睡,我就没有叫醒你。
  我知道你累了,我一直看着你,我们认识这么久,在一起却这么短,时间永远都不够。
  我不会说甜言蜜语,但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身边什么都不一样了,就像突然走进了春天,鲜花盛开的春天。
  我爱你,你就是我鲜花盛开的春天。
  闻喜低着头,纸条上突然落下一滴水珠,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它们渐渐晕开,模糊了那些墨迹。
  她曾以为,如果人生有四季,那她的春天,早已经永远停留在了十二年前。
  她用了十二年的时间,走了那样漫长的一条路,最后却仍回到原点。
  而他在那样漫长的寂寞长河里,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永远守候她,永远保护她。
  说爱都已经太过简单,他是她的守护神。
  她曾经全心全意期望过的,祈祷过的,希望他能够幸福美满度过余生的想法都变得可笑了,他从未开口要过,但他该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敲门声响起来,闻喜收起纸条,擦干眼泪,走到门口问是谁?
  程兰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是我。”
  闻喜开门,出现在她面前的是袁振东无比憔悴的脸。
  程兰在旁边喃喃:“对不起闻喜,可他反复恳求我……”
  她没有说出来的是,袁振东在她面前流泪,吓得她翻倒椅子。
  袁振东满脸痛悔,他哑着声音叫妻子:“小喜……”
  闻喜叹口气,对程兰道:“我想和他单独聊一会儿。”
  程兰立刻点头:“我这就走。”走出两步又回过头,略有些迟疑地看着还站在门口的两个人,又开口说,“要是你需要帮忙,我就在楼下。”
  闻喜感激地看她一眼,点点头。
  袁振东终于能够单独面对闻喜,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想在她面前跪下来。
  大哥带来的消息摧毁了他最后一道心理防线,最后一根他可以抓住的细绳也已经断裂,他直接堕入深渊,百死莫赎。
  “但你知道不是的,振东,你这样不相信我,你杀了我们的孩子。”
  他只要想到这句话,整颗心都会碎裂,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心碎。
  为什么人总会伤害自己最爱的人,然后又悔恨终生?
  闻喜等了一会儿,但袁振东只站在她面前,默然不语。
  她只有先开口,问他:
  “你是来告诉我鉴定结果的?”
  他浑身一震,膝盖里最后一点力气被抽走,整个人就这样软下来,跪倒在她面前。
  闻喜还来不及反应,已经被他抓住手,这高大的男人蜷缩成婴儿模样,紧紧抓着她的手,一张脸贴住她的膝盖。
  膝盖上顿时濡湿,她不用看都知道,袁振东已经泪流满面。
  “小喜。”他哽咽,“你说得对,我杀死我们的孩子。”
  闻喜两只手已经做出推开他的姿势,闻言突然浑身无力,手也软弱地垂了下来。
  她从未见过袁振东如此哀恸,他终于知道他失去了什么,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她吸一口气,缓缓道:“我给过你机会,可你并不需要。”
  她声音里有一种让他感到不祥的坚决,他更紧地握住她的手:“不,我只是怕你离开我,你不愿与我在一起了,你带着行李离开家。”
  闻喜悲伤地看着丈夫:“对,因为我发现你仍与孙小芸在一起。”
  他悚然抬头:“我没有……”
  “我拨电话给你,她接了电话,我也听到你的声音,你就在她身边。”
  袁振东摇头:“不,她陷害我,我只是要问她你和方远的事情……”
  他猛地住口,因为看到闻喜冷下来的目光。
  她抽回自己的手,不顾他的挽留。
  “你相信她,是吗?”
  掌心空落的感觉让袁振东突然大了声音:“你以为我愿意?但你有没有看到他看你的眼神?我知道他是来带走你的,他一定会把你带走!”
  闻喜默然半晌,才能开口。
  “不,是你把我赶走的。原本我们可以一直走下去,和我们的孩子一起。原本我可以把他锁在心底里,锁在连我都不能看到的地方,但你没有给我这个机会,是你赶走我。”
  他站起来,摇着头说:“不会的,我不会再让你难过,再给我一次机会,小喜,和我回家,我们从头来过。”
  闻喜一动不动,她抬头看着袁振东,没有了爱,也谈不上恨。
  “你知道不可能了。”她说,声音低而平静,“我不会再回去了,振东,你知道的。”
  “……”他僵硬地站在她面前,如同一尊石像。
  闻喜走到门边,替他开了门,她在走廊里射进来的半明半暗的灯光里说:
  “我们,好聚好散吧。”
尾声
  郑回在方远后头上了车,开口就问:“昨晚你去见她了?”
  方远略微低头,突然微笑了一下。
  他们刚离开血腥的罪案现场,警靴上还沾着可疑的碎肉呢,但郑回发誓自己之前没有、以后也再没有在另一个人的脸上,看到过那么温柔的表情。
  郑回连骂娘都忘记了,他只听到自己心里一声长叹。
  他无力地问:“她究竟有什么好?让你这么死心塌地。”
  方远想一想,回答他:“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和某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身边什么都不一样了,就像突然走进了春天,鲜花盛开的春天。”
  郑回一阵抖,摸着自己的胳膊说了句:“这日子没法过了。”
  方远咳嗽一声,正一正颜色,还要再说什么,电话突然响了。
  他接电话,说:“对,刚结束,我们正在回队里的路上。”
  “……”
  “好,我这就带人过去。”
  他按断电话,郑回问:“什么事?”
  “有个孩子被劫持,现在正在僵持,支队请求支援,走吧。”
  郑回点头,立刻踩动油门。
  方远再次拿起电话,但不过两秒钟又放了下去。
  郑回哼了一声:“想打给她?想打就打啊,反正你也一早不避着我了。”方远收起手机:“先去现场吧,我和她有的是时间,不着急。”
  郑回只翻了个白眼。
  袁振东走后,闻喜就扑倒在床上。
  她的身体自动渴求休息,那些耗尽的精力、流失的血,全都需要漫长的睡眠来弥补。
  程兰来敲门,她请她离开,程兰懊悔得要哭。
  “我不是故意领他来这里,只是他看上去实在可怜。”
  还要闻喜安慰她:“这样也好,我正想和他面对面单独把事情说清楚。”
  程兰说:“那你也不要老待在房里,出去吃一点东西。你妹妹呢?为什么不见她照顾你。”
  闻喜说:“她不在。还有我已经有了新的住处,很快就会搬过去,不用为我担心。”
  程兰走以后,闻喜又接到了闻乐的电话。
  不过一天时间,再听到闻乐的声音就恍如隔世。
  闻乐哭着说:“妈妈对我说了一切,姐,我一夜都不能睡,无论有没有血缘,你都是我的至亲,你不要永不理我。”
  闻喜还以为自己已经度过最坏的时候,没想到听到闻乐哭泣,心就立刻拧成一团。
  她也情不自禁哽咽,说:“我怎么会?只有我怕你再不把我当作家人。”
  闻乐大哭:“都是我的错,我明明知道方远不会爱我,我只是妒忌。”
  闻喜问她:“你在哪里?”
  闻乐说:“我过来找你。”
  闻乐飞车赶到,闻喜上车,她们在车里紧紧拥抱,闻乐眼泪擦了闻喜一肩膀。
  闻喜替她抹眼泪:“怎么还在哭?”
  闻乐抽噎:“我真怕再也看不到你,妈妈走了,她要我对你说对不起,说她当年都是不得已。怎么回事?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闻喜摇头:“都已经过去了,是我不好,不该任性说破,叫她伤心。”
  闻乐抓住姐姐的手,一字字说:“你还是我的姐姐。”
  闻喜点头:“当然,只要你想要。”
  闻乐又抱住她:“我怎么能失去你,一百个方远都比不上你,还有袁振东,叫他去死。”
  闻喜对妹妹说:“他来找过我,鉴定结果出来了。”
  闻乐倒吸一口气:“无论如何,我站在你身边。”
  闻喜觉得这就足够了,她只想听到妹妹说这一句话。
  她摸着闻乐的脸说:“孩子当然是袁振东的,我不会欺骗你,我与方远的故事我会慢慢说给你听,但重逢以来我与他没有半点逾矩,你要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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