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盛开的春天

第53章


得到的回答都是往前开,最后他在三个路口以后停下来,一脸认倒霉地转身看着闻喜说。
  “小姐,你要是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就下车,我还要做生意的。”
  闻喜思索两秒,转头说:“对不起,请带我去区青少年活动中心。”
  司机看了一眼这脸色苍白的女客,到底没忍心把她赶下车,叹口气踩了油门,心里想着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要是到了地方没钱付账,自己就当做一回好事吧。
  程兰看到拖着箱子的闻喜,第一反应就是捂住嘴。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这两天我都联系不到你。”
  闻喜呼出一口气,她的额头上全是冷汗,头发都黏在额角上。
  “出了一点事,程兰,能替我找一间酒店吗?不用太好,干净就行。”
  程兰扶住她,她觉得闻喜的身子冷得像个冰块。
  “住酒店?为什么?你和老公吵架了吗?你妹妹呢?”
  闻喜简单回答:“我正在与他谈离婚,程兰,我现在只想有个地方可以休息。”
  程兰慌乱点头,她一下子无法承受那么爆炸的一个消息,整个人都有些六神无主:“好,好,酒店对吧?中心后头就有一家,我陪你去。”
  酒店是三星级的,房间不大,但很干净,程兰在闻喜前头打转。
  “你说你流产了?那才多久啊?不用去医院吗?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闻喜一杯热水喝下去,感觉好了很多,嘴唇上也有了一点淡淡的血色,房间里没有桌椅,她坐在床上,对程兰道:
  “不用,我没有事的。谢谢你,程兰。”
  程兰停住脚,满心担忧地看着闻喜:“那你以后怎么办?”
  闻喜坐在床上,窗外的光照在她的侧脸上。在程兰想象中,一个刚刚流产,并且正在与老公谈离婚的女人应该是满脸绝望,满脸煎熬的,可闻喜没有,她脸上只有一种平静的坚定。
  闻喜说:“我会继续生活,程兰,如果有人问起你我在哪里,请你暂时为我保密。”
  “但要是你先生……”
  闻喜握一握她的手:“我想自己解决。”
  程兰走了,闻喜看得出她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但她实在没有精力再听了。
  她到浴室,开大热水,冲淋许久,身上像是有一层看不见的外壳被冲走了。她在水柱里低头,额头抵在冰凉的瓷砖上,又把两只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她知道孩子已经没有了,但求那小小灵魂还未走远,也能感受到她的歉疚。
  有些珍宝原本就是她的生命里不配拥有的,无论奇迹怎样发生,终究留不住。
  闻喜走出浴室,拉开被子倒头就睡,连头发都没有吹干。
  她这一觉睡得实在黑沉,一点梦都没有做。
  方远开门的时候,只见一室黑暗。
  他一步跨进去,酒店经理在门外小心翼翼地探着头,说有什么问题吗?他已经让人去取这女客的身份证复印件了,他们都是按规定给她开的房。
  方远一双眼已经适应黑暗,客房很小,一目了然,他当然看到躺在床上的人。
  他这样进门,她也没有一点动静。
  他一言不发地走过去,短短几步路像是踩在流沙里,每一步身体都有往下陷落的感觉。
  经理已经吓得开始流汗了,这突然出现的警员全副武装,头上全是汗,身上还有火药味,出示完证件就要他们带他上楼开门。
  他在电梯里都不敢靠近他。
  电梯上升的十几秒里,经理已经在脑海中描绘诸多可怕画面,比如开门就是血流满地,又或者浴缸里浮着一具女尸。
  他真后悔自己最近都在追看美国刑侦剧,脑子里塞满了血腥场面。
  方远走到床边上,低下头,他那双刚才还握着枪的手轻微地发着抖。
  他把手放到闻喜脸上,她温热而均匀的呼吸喷在他被冷汗浸湿的皮肤上。
  他从心底里透出一口气来,整个人都是一震。
  她终于睁开眼睛,模糊里看到他,也没有吃惊或者害怕,只发出犹带浓浓睡意的声音。
  “方远,你来了?”
  经理还站在门口,憋着气问:“怎,怎么样?”
  方远回头走到门口,对他说:“没事,她只是睡熟了,你可以走了。”
  经理进了电梯才回过神来,原来那男人不是来办案的,他只是来找那女客。
  但他可是全副武装跑来的啊!经理擦了擦额头,他到现在还能闻到那人身上的火药味呢。
  看上去就像是从犯罪现场直接过来的,这么紧张她,一分钟都不能等了,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经理脑子里的美国罪案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活泼跳跃的八卦之魂。
  要不要回去问问那女客确认一下呢?
  还是算了。
  电梯门开了,经理走出来,又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看不见的冷汗。再去面对一次那个男人?他不敢啊!
  方远关上门,走回闻喜身边,开了一盏床头灯。
  闻喜犹在半梦半醒之间,在昏黄灯光下看着方远卸去身上武装,在床边坐下。
  身边的床垫被男人的重量压得往下陷落,他伸出一只胳膊,把她半个身子揽过去,按她的头在自己胸口上,半张脸埋进她还有一点微湿的头发里,半晌没有做声。
  闻喜鼻子里全是方远身上的气味,耳朵被压得半折起来,但还是听得清他胸膛里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的,很快。
  她全身都放松了下来,就如同胎儿回到母体。
  她想念这个心跳声,魂牵梦系,它一直都跳动在她灵魂里。
  而后她听到方远沙哑的声音,他在她头顶说话。
  “小喜,你吓坏我。”
  闻喜手机无法接通,方远打电话给闻乐才知道她不知所踪,幸好现在网络发达,闻喜入住酒店用的又是自己的身份证,他用十五分钟就找到确切地点。
  闻乐在电话那头哽咽,她已经情绪混乱:“请你找到我姐姐,对她说对不起,告诉她我只是一时震惊过度。”
  进门一刹那,他还以为闻喜已经做了傻事。
  幸好不是,他到现在心跳还未回复。
  闻喜轻轻动了一下,她连头都不想抬起,她也不问方远怎会找到她,如果现在这世上还有个人在寻找她,那一定是他。
  她闭着眼睛,用梦呓一样的声音说:“你在办案吗?”
  方远轻声道:“敲头案嫌犯刚落网,城北又发现碎尸,嫌犯在逃,我只能待两个小时,我身上是不是有汗臭?”
  闻喜微微摇头:“我知道,这就是你的生活。”
  方远低头说:“闻乐要我传话,说她很抱歉,她只是一时震惊过度。”
  闻喜抖了一下。
  方远搂紧她一点,闻乐情绪激动,已经在电话里把一切对他和盘托出。
  他在她耳边说。
  “小喜,父母之爱并不是生命全部,我知道你渴望真正的家人,让我陪伴你。”
  闻喜伸出胳膊抱住他的腰,如果可以,她想把自己埋进他的身体里去。
  方远打开被子,抬腿上床,与她躺在一起。
  他用一条手臂穿过她颈下,环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腰上。
  他与她面对面紧贴在一起,如同一株双生树。
  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
  有些人是命中注定的,即使他们曾经错失彼此,但多年以后,她又回到他身边。
  他在心里说,就是这样了,我不会再放开她,永远。
  而闻喜也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她对自己说,就是这样了,这世上我再不需要其他人,只要有他就够了。
  6
  袁振北接到鉴定中心电话,一个人呆坐许久。
  偌大的别墅里没有一点声音,闻喜一家离开以后,袁振东就把自己关在楼上房间里,晚饭都没有下来吃。
  他也想破门进去,可袁振北扪心自问,如果是他遇到这样的状况,也会想退到一个坚硬的壳子里去。
  闻喜说话的时候,他也坐在旁边。
  他也看到她赤红眼睛,颤抖嘴唇,听到她说:“但你知道不是的,振东,你这样不相信我,你杀了我们的孩子。”
  谁能承受这样的指责,他当时本能反应就是保护弟弟。
  他也知道自己说错话。
  闻喜听到“亲子鉴定”这四个字以后的目光,如同死灰。
  闻乐当场爆发,指着他们兄弟俩说:“你们没有人味!”
  她们即刻离开,闻喜是被她妈妈拖出去的。
  他也没有追,因为知道追了也没有用。
  原本就是万不得已的下下策,只为了一个结果,没想到结果还没出来,就透了底。
  所以这结果究竟是什么,就对事情的解决没有什么改变了。
  如果孩子确证不是袁家的,那弟弟与弟媳两人势必分手,真正原因还不能宣扬,而伤害已经造成了,袁家少不了要做出赔偿,这个数额暂时还无法计算。
  但这还不是最坏的。
  最坏的结果是,孩子确实是振东的。
  那他这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就把他们可能复合的微弱希望,完完全全地粉碎了。
  而他比谁都清楚,闻喜是弟弟所爱的人。他会做出那么荒唐的行为,也是因为爱她。
  如果事实证明一切都是个错误,他实在不敢想象,弟弟该如何接受同时失去孩子与闻喜的结果。
  所以袁振东把自己关在房里一整夜,袁振北在外面也没有合过眼睛,到电话来的时候,竟有些不敢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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