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相忘

钟珈礼洗完澡，去了周周的房间，她躺在床上看着周周。虽然那么不喜欢小孩子，可是生下周周的时候她是开心的。
    并不是开心自己要做妈妈了，其实她觉得到现在她还是没学会怎么做一个妈妈，她带周周更像是陪他一起玩。
    她当时开心是因为周周是男孩，是小版的周亦尧。后来周周慢慢长大，除了眼睛像她其他的地方都像周亦尧，就连性格也像周亦尧，对谁都是清清淡淡的，要他笑简直登天难，可是周周却喜欢仰头笑着叫她宝宝妈妈。
    尤其是现在，他闭着眼睛睡着时清浅呼吸的样子更是像极了周亦尧。很多个晚上钟珈礼都这么静静看着周周，她想，她比周周需要她更需要周周。
    “周先生。”钟珈礼用手指勾画周周的眉毛，周周的样子和周亦尧的样子重叠，她抹掉眼泪，吸了吸鼻子抱着周周闭上了眼睛。
    周亦尧第二天坐了一大早的飞机回了A市，周父周母看着他痊愈了都很开心，在家待了几天，周亦尧在回C市之前去了一趟B市。他去找吴晴了。
    他拎着东西敲了门，吴晴看门看见他时吓了一跳，很快收好表情笑着请他进门。
    “眼睛没事了吧？”吴晴给他倒了杯茶，关心地问他。
    周亦尧点头，“已经痊愈了。”
    “那就好。”吴晴放下心，然后说了句，“人就怕身体不健康。”
    周亦尧应承一句，一时吴晴也没有说话，只看着他，她知道周亦尧来找她肯定和钟珈礼有关，她等他开口。
    周亦尧喝了口茶，放下杯子，有些局促地看着吴晴。
    “阿姨对不起，我让珈珈这么难过，她这几年还要一个人抚养周周，我答应过您会好好对她。”
    周亦尧顿了顿，继续说，“我担心我的眼睛好不了她要一辈子照顾我，我舍不得她那样，所以我只能走，请您原谅我。”
    吴晴看着他，和善的笑了，“其实阿姨从来没有怪过你，相反我很感激你。谢谢你替礼礼想了这么多，虽然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生了孩子自己还是像个孩子，其实她和周周相比，她更依赖周周。她总是看着周周发呆，你见过周周了吧？和你长得很像，每次她发呆我就知道她在想你，周周很乖，他发现了就亲礼礼的眼睛，然后看着她笑。然后礼礼就揉乱他的头发，周周也不生气。你说她像不像孩子，没点做妈妈的样子。”
    周亦尧听了只觉得心里哽的难受，有些喘不过气来。
    顿了顿，他挫败的像个孩子，“珈珈现在....是不是和别人在一起了？她很不想看到我。”他低着头小声的说。
    吴晴听了他的话，笑了，“她这么死心眼的人怎么会和别人在一起？”
    “可是我看见.....”周亦尧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可还是有些紧张。
    吴晴想到什么，了然地笑了，“你说的是方淮吧？他是陈素的儿子，他女儿还比周周大一岁呢。”
    周亦尧终于放下心，吴晴看着他，继续说，“她现在不想看到你只是太怕了，就这样和你撒娇闹脾气，她会想通的。你不要怪她，她生周周的时候很辛苦。”
    “她怎么了？！”周亦尧很着急，温峤从来没有告诉他钟珈礼是怎么把孩子生下来的，只是某一天他突然告诉他钟珈礼把孩子生下来了，是个男孩。
    他当时只觉得高兴和心疼，从来没有想过她生孩子有多困难。
    “她刚怀周周的时候没长肉，整个人好像还瘦了些。后来生的时候医生又跑出来跟我们说她胎位不正，只能剖腹产，剖腹产就剖吧，结果生了之后她又失血，护士急急忙忙跑出来拿血袋的时候把我们吓坏了，她爸爸当时急糊涂了，还挽着袖子说抽他的血。还好后来没事了。她自己好像不知道生周周的时候是什么情况，她醒来看见周周的第一句话就是‘真丑，我只能自己看着你变好看了’。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也没问她。但是她那段时间就真的总是嫌弃的看着周周，我是又好气又好笑。”
    周亦尧听完觉得整个人都不好过了。他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可就是觉得烦躁地想扒拉自己的头发，把身边的东西都砸掉。
    她不喜欢小孩子，之前纪念生孩子的时候他就承诺她，他们的孩子出生之后他会等他变漂亮了再抱给她看。可是她冒着生命危险生孩子的时候他在哪儿呢？
    他甚至不能陪着她，她睁开眼睛身边连他的影子都没有，更别说他把周周最不好看的样子看完，把漂亮的周周带到她身边。
    她就只能看着周周，一句话安慰自己，安慰周周。
    “后来呢？”周亦尧压抑着情绪，问吴晴，
    “后来她就一个人带周周。开始的时候要么给孩子穿太多，要么洗澡水太冷或者太烫，泡奶粉的时候也是太稀或者太浓，后来她爸爸和陈素帮着她，教她，她慢慢也学会了。有一次我去看她，进门就看见周周在摇篮里哭的特别可怜，她的头发被她自己挠的乱七八糟的，自己坐在房里的角落和孩子一起哭。我见她这副样子气得骂了她好一通，她也冲我嚷嚷‘小孩子烦死人了！你把他给我带走！我不要这个儿子！’我气得一个耳刮子就过去了，她还闹脾气自己跑出去了，晚上很晚才回来。不过后来她也没再说过不要儿子、让我把周周带走这样的话。你看，她就是这样，怕得只能发脾气了。”
    吴晴现在想起这些事，带着无奈的笑，都告诉了周亦尧。
    周亦尧又缠着吴晴让她说了很多钟珈礼和周周的事，他坐在飞机上，脑子里想的全是钟珈礼。
    下了飞机，他给钟珈礼发了一条语音，“宝宝，我爱你，我回来了。”
    钟珈礼收到这条语音的时候正好下课一个学生拿着练习册问她问题，瞥见手机屏幕亮了显示有消息的时候她也没多管，给学生讲清楚了之后才拿起手机点开了这条语音。
    “宝宝，我爱你，我回来了。”
    周亦尧的声音一如四年前低沉动人，他的声音她早就烂熟于心。她的手机早已不是他走时的那个了，可是很奇怪她依然记得他发的那条语音里他说话的语气。
    钟珈礼盯着手机，把眼里的酸涩逼回眼底。抬头看了一眼讲台下的学生们，“还有问题没？没有我就走咯！”
    学生们都笑着冲她摇头，钟珈礼低头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抓着手机走出教室，没有回复周亦尧的消息。
    他走的那个早晨，他也是这么发了一条语音，说他爱她，不要等他。一句话，就让他走的那么彻底，不给她一点线索一点挽留他的余地。
    现在他回来了，还是这样，一句话就勾销了这四年她所有的等待。
    她是恨他的。恨他毫不费力地用一句“不要等我”抛下她四年，恨他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说一句“我回来了”。他是不是永远都像这样，轻而易举地拿起又放下，就好像什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分开，重逢对他而言好像都顺理成章，他觉得他不够好就该分手，他痊愈了就一切都不是阻碍。
    周亦尧，你怎么可以这样？
    正好纪念的电话来了，钟珈礼接起来。
    “珈礼，你们见面了吗？”纪念开门见山。
    “见了。”钟珈礼的话里没有纪念以为会有的激动，狂喜，或者否极泰来的庆幸，什么都没有。
    “你们....”纪念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纪念，我现在很怕他，他只是周周的爸爸。”
    钟珈礼的声音淡的让纪念心一颤，又聊了几句纪念找了个借口就把电话挂了，马上又给周亦尧拨了电话。
    “纪念。”
    “你们进展不顺利？”纪念也懒得和他转弯抹角的。
    周亦尧淡淡嗯了一声。他最开始看见钟珈礼的反应时确实觉得惊讶难过，可是他不怪她。吴晴跟他说完钟珈礼的事之后他更舍不得怪她了。
    他知道她现在只是太害怕了，她那么没有安全感。他想起他刚离开的那天上午，她给他发的消息。
    她说，“我就是心里有点慌，你看到消息了给我回个电话就好了。”
    那时她还不知道他走了，她以为他的手机只是单纯没电就心慌，那他走了这么多年，期间有那么多事他都没办法陪在她身边，告诉她有他在，她得无助成什么样子。偏偏自己还做了妈妈，想想他的心就一阵阵地疼。
    纪念在电话那边说了什么他没在意，直到纪念突然冒出一句“你别把她逼急了啊，我怕她带着孩子相亲去。”周亦尧才失笑出声，挂了电话。
    相亲？纪念也真想的出来。她怎么会去相亲呢？就算去了也不要紧，他一个一个去破坏嘛。她玩得开心就好。
    周亦尧笑着摇头，看了一眼办公桌上钟珈礼的照片，脸上的表情更加柔和了，手指抚上照片上钟珈礼的脸，低头办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