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相忘

周亦尧回了C市之后，常常去幼儿园接周周放学，然后带着他一起去接钟珈礼放学，三个人再一起吃饭。
    钟珈礼虽然还是对他冷淡的要命，可是周周和他亲近了很多。常常扯扯他的衣袖，仰头叫他爸爸。
    这天钟成把周周接过去了，周亦尧一个人去接钟珈礼放学。钟珈礼正和一个学生说着什么，脸上带着久违的轻松笑容。
    她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只是成熟了些。那个学生笑着和钟珈礼挥了挥手就朝和钟珈礼相反的方向走了。
    钟珈礼背着包往外走，周亦尧走上前，笑着看她，“饿了吗？我给你做好吃的。”
    钟珈礼知道周周今天去了钟成那儿，也不愿意单独和周亦尧相处，“不用了，谢谢。”说完就绕开他继续走。
    周亦尧急忙跑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宝宝，我只是想和你吃一顿饭。”
    钟珈礼看着周亦尧诚恳示好的眼神，周亦尧也不退缩，抓住她的手一直看着她，良久，钟珈礼才叹一口气，生硬地点头。
    周亦尧欣喜地帮她打开车门，她上了车他才小跑着上车，载着钟珈礼往自己家去。
    开始钟珈礼以为是回自己那儿，后来才发现他们住同一个小区，甚至是同一栋楼，只不过他同时买了上下两层，打通后做成了复式楼。
    周亦尧把门打开，钟珈礼换好鞋往客厅走，她看见墙上挂着几张他们以前的合影，有一张是之前他们一起放在钱包的那张照片。
    钟珈礼钱包里那张照片依然还在，她盯着那些照片，没有动，周亦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宝宝，我很想你。”
    周亦尧站在钟珈礼身后，眼神缱绻地看着面前钟珈礼坚决瘦小的背影。钟珈礼听见她的话这才回过神，把视线从照片上移开，没有说话往沙发那儿走。周亦尧看着她，眼神晃了晃，没有说话转身进了厨房。
    他从冰箱里拿了酸奶和零食放在她面前，都是她以前喜欢吃的，“我去做饭，别吃太多零食。”说完周亦尧又回厨房了。
    钟珈礼拿着手机，打开，随便滑了几下，又关掉。吃了几包零食，把电视频道换了好几轮还是觉得无聊。转头看着厨房的方向，里面传来切菜的声音，钟珈礼不自觉地起身，踱步到厨房去。
    周亦尧正低头切菜，他围着围裙的样子和当初没什么差别，他的侧脸还是这么好看，高挺的鼻子，坚毅的线条。周周认真的样子和他如出一辙。
    钟珈礼看得出神，周亦尧也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回头就看见她正看着他发呆，心里一暖，温柔地问她“饿了吗？”
    钟珈礼摇摇头，“有点无聊。”
    周亦尧笑着说“可以进来陪我聊天。”
    钟珈礼想了想，走过去站在他身边，低头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握着刀切菜，周亦尧转头看了她一眼，难得乖巧的样子，无声地笑。
    “生周周的时候辛苦你了。”周亦尧突然开口。
    钟珈礼愣了一下，“我也是后来我妈告诉我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低着头看他把土豆麻利的切成丝，语气很平淡。
    “周周调皮吗？”
    钟珈礼想到周周，笑了，“他像你。老神在在的，反正我也就陪着他玩儿。”
    周亦尧也笑，两个人在一起和平地聊天一直到周亦尧把饭做好，钟珈礼期间一直没有甩脸色给周亦尧。像好朋友那样相处。
    吃过饭，周亦尧把碗洗了，他在阳台上找到了钟珈礼，她在发呆。他从身后抱住她，她没有挣开。
    “宝宝，不怪我了好不好？”周亦尧在她耳边小声说，语气歉然。
    “你知道你走了之后我都快疯了吗？我去找叔叔阿姨，求他们告诉我你在哪儿，他们没说。后来我跑遍了A市都没有找到你，我只能回家等你。纪念来的时候我以为是你...”
    钟珈礼淡淡几句话听得周亦尧心一阵一阵的疼，他紧了紧抱着她的手。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宝宝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后来我在G市昏过去，醒过来纪念告诉我你的眼睛出问题怕拖累我去美国了。”
    钟珈礼转过身，看着周亦尧，手指轻轻抚上他的眼睛，眼里的水光在灯下一闪一闪的。
    “我以为我们因为‘为对方好’这样的原因分过一次手，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可是你看，我们总是学不聪明。”
    钟珈礼深吸一口气不让眼泪掉下来，周亦尧伸手握住她的手，眼底尽是疼惜。
    “周亦尧，我不相信你了，我怕死你了现在。”钟珈礼猛地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我不知道以后还有那么长的时间，你会不会又因为什么意外或者什么为了我好的原因一声不吭地丢下我。我不敢赌，我能熬的过来一次，未必能再承受一次。你放手吧，不要再来诱惑我了，我不会再上当了。”
    钟珈礼的眼泪还是掉下来了，她一手放上周亦尧的胸膛，把他轻轻推开。
    周亦尧的眼眶也红了，被钟珈礼推着往后退了一小步，可又马上上前紧紧抱住她，头埋进她的肩窝。
    “宝宝，你相信我好不好？我真的不会再离开你了，哪怕我成残疾了我也不离开你了。你别让我放手，放手了我会死。宝宝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钟珈礼没有伸手擦脸上的眼泪，她的眼神越过周亦尧的肩膀盯着空气中的虚无，格外清澈，钟珈礼拼命摇头。
    “不好，周亦尧一点都不好。如果你是觉得我生周周养周周太辛苦觉得愧疚，真的没有必要，你以后多陪周周就好了。”
    周亦尧慌乱地看着她的眼睛，拼命地解释，“不是周周，不是因为周周。宝宝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宝宝我求你，你别离开我，也别让我离开你。”
    钟珈礼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擦掉，不想再说，径直往外走，周亦尧见状跑过去直直跪在了她面前，双手抱住钟珈礼的腿，头贴在她的小腹。
    “宝宝，是我错了，我当时只是想你可以轻松一些。”周亦尧的声音颤抖着。
    钟珈礼突然推开他，后退几步恼怒地看着他，
    “轻松一些？周亦尧你觉得没有你我怎么轻松得起来？你凭什么觉得照顾你、陪你、鼓励你对我来说比每天吃饭你不在，早晨起来迷糊一两分钟才想起来你走了来的更轻松一些？后来我都不敢回去，就怕自己会想你想到发疯！你自以为是一句希望我轻松一些不想拖累我就把我硬生生从你的世界里踢出去了！你不愿意让我和你分担你人生中的不顺，把我们本该一起背负的包袱都揽在你身上，的确轻松，我已经不用担心什么了，我们已经分开了，何必去考虑那么多共度一生要考虑的问题？确实轻松。”
    钟珈礼流着眼泪一口气把这些话吼出来，可是越说到后面她反而平静下来。周亦尧跪在她身前，眼泪一点一点沾湿了钟珈礼的衣服，直烫上钟珈礼的皮肤，钟珈礼被他的眼泪烫的心里生疼。
    “我会改，宝宝我已经改了。你可以怪我，可以恨我，可是不要避开我的余生...”周亦尧的声音很沙哑。
    钟珈礼抬起的双手落在他肩上，周亦尧心里一动，仰头期待地看着她，心中的绝望一点点被希望取代。
    “你有你的悔不当初，我也有我怕的井绳。”钟珈礼低头看他一眼，平淡地说出这句话，接着落在他肩上的双手狠狠推开他，钟珈礼逃似的离开了周亦尧家。
    周亦尧怔在原地，好久，自嘲地笑了，一滴眼泪却又从眼眶里落了下来。他还是跪在地上，痛苦地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头。
    她一晚上都没有跟他红脸，吵架，用话冷冷的噎他，他以为她原谅他了的。
    他到底要怎么办？怎么办？
    钟珈礼回去后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回想周亦尧的话，她不是不动容的。可是她也是真的怕了，她爱周亦尧，即便现在过去了四年时间她还是爱他，或者说她更爱他了。
    类似于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心悸。
    正想着，钟成的电话来了，她接起来就听见周周稚嫩的声音。
    “宝宝妈妈。”
    “嗯哼，周周先生。”钟珈礼笑着叫他，
    “宝宝妈妈，我今天不在家你会想我吗？”钟珈礼甚至能想到周周正经着脸问她这种类似于撒娇的问题的样子。
    “当然会啊。那你要不要也想我一下？”钟珈礼配合地接话，
    “可以。”周周淡淡的语气简直和周亦尧一模一样，
    钟珈礼听他一本正经又有些臭屁的回答，觉得好笑，然后也真的笑出声了，周周那边没有声音，过了会儿，他问，“妈妈，爸爸会想我吗？”周周有些不好意思，声音有些别扭。
    “我觉得会，你下次可以问问他。”钟珈礼回答他，然后吸了吸鼻子。
    “你哭了？”小家伙的直觉很敏锐，
    钟珈礼的眼睛红红的，又吸了下鼻子，声音有些哑，“嗯...我今天想你比平时多一点。我也有点想你的爸爸。”
    钟珈礼跟周周说了实话，周周顿了顿，稚嫩的声音响起来。
    “宝宝你乖。”每次他觉得钟珈礼难过了都会这样安慰她，
    钟珈礼的眼泪突然从眼睛里滚出来，“好。”她的声音抖的厉害。
    “别哭，你下次告诉爸爸你想他。”周周耐心地给钟珈礼出主意，像个大人。
    “好，我会的。那你下次也问他他想不想你。”钟珈礼抹掉眼泪，呼出一口气。
    “嗯，宝宝妈妈再见，陈外婆给我讲大灰狼了。”周周结束电话也很直接，
    钟珈礼失笑出声，“周周先生晚安了。你的宝宝妈妈给你一个吻。”说完就对着手机吻了一下，等周周挂了电话她才收了手机。
    把眼泪擦干，又在床上滚了好几圈。
    周亦尧不在的时候钟珈礼就看着周周，周周也像是知道她想周亦尧一样。模样、性格、就连说话方式都和周亦尧出奇的像。
    有时候他看出来她不开心，就揉揉她的头发，然后正经着脸说“宝宝你乖。”她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学会这些的，她当时就呆呆看着周周，然后抱着他哭出来。
    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承认过她很想周亦尧，可是周周知道。周周在她钱包里见过那张照片，还有那条被她听过好几千万遍的语音消息他也听见过。
    她对周周的感情复杂又特别，一方面他们是母子，他依赖她。另一方面，他是缩小版的他，她依赖他。
    她只敢看着这张小小的脸，告诉他，她很想那个会温柔地叫她宝宝的男人。
    可是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