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年一顾莫相离

临近圣诞，伦敦大大小小的街道已经开始热闹了起来，学校放了一个多月的圣诞假期，顾年这两天不用去咖啡厅上班，又想到自己有一段时间没回过学校，便背着自己的画板出了门。
    在海洋性气候的吹拂下，这里的冬天空气里参杂着海水湿润的气息，寒风带着冰冷的凉意，凛冽却不刺骨。
    为了方便行动走路，顾年今天穿的干净利索，下身一条黑色紧身裤配深蓝色运动鞋，上身一件灰色的棉夹克，乌黑的长发全部扎到脑后挽成一个小髻，看上去高挑纤细，帅气干练中又不失甜美精致。
    学校里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冷清，依然还有很多放假不能回家的外国留学生，三五结伴着往外走，顾年想去图书馆附近的湖边寻找最佳写生位置，却迎面遇上曾经的大学室友，一个活泼到稍显聒噪的韩国小姑娘朴在恩。
    “Saya！真的是你！我们都找你好几天了！”她激动地上前一把抓住顾年的手臂。
    “找我？有什么事吗？”顾年看着她紧抓着自己双臂的手，清秀的长眉微微一簇，语气却依然友好。
    “有事啊！有事啊！Saya你知道吗？前两天有个帅哥来学校找你，也没留联系方式，就说自己叫付易阳，还说元旦之前见不到你是不会走的！Saya，那个帅哥真的好帅啊！看上去比我们韩国的明星还要有气质！他是谁啊？你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喂喂喂……Saya，我还没问完呢，你怎么就走了呀……”
    付易阳来英国了？为什么？顾年前行的脚步不由得蓦然一顿，漆黑的眸色复杂难辨，嘴角勾起一丝苦涩无谓的笑意，这曾经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事情吗？如今实现了却不是自己想要的了……
    拿手机拨出那个曾经烂记于心的号码，电话接通，顾年张了张口想说话，喉咙里却突然像被什么卡住一般发不出一丝声音，漫长的沉默，唯有彼此微弱的呼吸声通过听筒断断续续入耳，短短的几秒钟似乎已经过了岁岁年年。
    顾年蓦然想起那一年暑假，父母和奶奶都有事出国了，只留下顾年一个人呆在家，多雷多雨的夏夜，当凌晨两三点被恐怖的雷声吓醒之后，唯一能想到的那个人，便只有付易阳，顾年给他打电话，他便迷迷糊糊地爬起来陪她聊天，给她讲笑话分散她的注意力，她睡不着，他干脆也就不睡了，凌晨五点多，雷雨停歇，她走上阳台，却发现他站在自家楼下，一只手拿着一把蓝色的格子伞，一只手放在耳边握着手机抬头看她，乌黑的头发有些凌乱，就连裤脚上也沾满了泥水，那一瞬间，她的心似乎被什么轻轻击中一般，满满的幸福与感动，那一刻刻在她的脑海，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年年……”电话那边的付易阳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一如既往的干净温和，轻柔如玉，“我们学校对面的一个咖啡厅，”顾年回了回神，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毕竟曾经深爱过，但愿彼此不曾相欠，以后的日子都能顺心如意，她看了看马路对面的安静咖啡厅补充了一句，“我现在就在学校门口。”
    “好，我马上就到。”
    曾经的弥漫在心间刻骨的恨说到底都是因为太过铭心的爱，所以当这份爱消失，便只剩下风轻云淡，也就无需避讳与掩饰了。
    付易阳到的时候，顾年正坐在咖啡厅外面的行人椅上，身旁放着一个大大的画板，他安静地走到她身边坐下，似乎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哪里开始说起。
    “到里面坐吧，外面有点冷。”她开口，拿起身边的的画板欲起身，“我来帮你。”付易阳也连忙起身想要帮她。
    “不用，这个又不重，我还没有那么娇贵。”顾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抬头又看了他一眼，微笑着回绝。
    咖啡厅里的人不多也不少，顾年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杯热牛奶，前一段时间程先生整天在她耳边念叨着，少喝咖啡，多喝牛奶，不知不觉就形成了习惯。
    付易阳还是和几年前的一样，进咖啡店就喜欢点现磨可可加牛奶，一个特别念旧而又温情的人。
    “最近……好吗？”像是思忖了良久，他终于开口。
    “嗯，一切都挺好的。”顾年打量了一眼窗户上贴着的圣诞老人回答的一脸从容。
    “我前两天……和莫离哥联系……他跟我说，你们结婚了……是吗？”他断断续续问着，小心翼翼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期许，一双温和漆黑的眸里藏着伤情不甘的疼痛。
    冗长的沉默，流动在彼此间安静的几乎要停止的空气，隐约间似乎可以听得到后面座位上一对小情侣亲密无间的谈话，付易阳紧紧地盯着坐在对面的顾年，她低头用瓷勺搅动着杯中的牛奶，柔柔的碎发覆盖在光洁饱满的额头上，温暖美好，“嗯，”她轻轻应了声，“是结婚了。”
    那一刹那，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一般，止不住的鲜血淋漓，苦闷疼痛，“可能这世间上的事自有因果报应吧……”他无声地笑了笑，脸色有些苍白，“我终于也体会到你当时的感受了。”
    “以前恨你，恨得几乎想把心给挖掉，”她扭头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有些人终究只能是匆匆过客，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回眸看着他优雅从容不再的双眸，“好歹一切都过去了……今天之所以愿意出来见你，只想着以后无论彼此在哪里，都能够各自安好。”
    付易阳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一时间心中思绪万千，愧疚的，自责的，痛心的……他终究还是错过了，此生他最爱的女孩，曾经也爱他如生命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