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乌生

25 游历篇〔1〕


三人的第一站,是砚城。
    砚城原名为林波城,位于京城西北,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城。由于本朝开国皇帝的一句话,林波城突然名声大震,成了读书人心中的圣地。
    本朝开国皇帝自幼家贫,为富户放牛喂羊,没有机会进入学堂读书,于是,自然而然地成了文盲。在乱世中,草莽英雄纷纷揭竿而起。他很快被推入大潮,成了一支起义军的首领。在纷争的乱世里,比的就是谁够狠。他杀得其他英雄胆战心寒,顺其自然地坐上了皇帝宝座。
    文盲,是他的一块儿心病,尤其是在坐稳江山后。他坐在金銮殿里,望着跪在下面的文官们心里发怵。文官们也够损,专心欺负他识字不多,在奏折里狠拽文。他气得牙齿差点儿没咬碎,于是,一通大砍大杀,杀得文官们五体投地。文官们跪在地上,两腿儿直颤,高喊皇帝诗词歌赋天下第一。这成了本朝的第一常识,被编写进了圣人的书里。
    这位文盲皇帝出巡,见林波城穷陋,就问当地官员:“此地出产什么?”
    砚,这是本地的唯一的经济支柱,但是,太普通了,只能算作是中下等的。
    这位皇帝却毫不在意,赞了一句:“不愧是天下第一砚!”
    一传十,十传百,这句话很快就成了真理。
    学子们都将能用这里的砚作为至高的品位,每年都会以虔诚的心来朝拜。
    林波城砚的价钱一时水涨船高,自此改名为砚城。
    砚城名字的由来,是进城前蒲大师对两人进行基础知识普及。
    唐琼本是崇敬地看着这座古城,被这一通教育,顿时有种过往是骗局的荒唐感觉,忍不住苦笑。
    她看向乌生,见他毫无兴趣的表情,失落多了几分,感觉这个世上只有自己一人是个傻瓜。
    砚城的巨商们很有自知之明,着重把砚城变成一个旅游城市。在这个人才乏出、又没特别景观的城市里,皇帝在这里的食住行自然就成了重要的卖点,比如,皇帝用过的茅厕、皇帝用过的女人、皇帝吃剩的馒头。
    皇帝用过的女人,是人们在茶馆时最常谈到的话题。三人来到这里,闲时坐在茶馆里,听的总是这个话题,而且每个人说的女人与别人嘴里的都不一样。给人的感觉,皇帝到这里,一天到晚什么都没干,只顾着搞女人了。
    他们在城里闲得发慌的第六天,终于听到了新鲜的东西。
    苏府发生了人命案子,家主、夫人、管家死在家主的房里,一个叫莲叶的丫鬟手举着匕首高声大喊:“我把他杀了,我把他杀了……”在衙役到之前,寻了个机会,她撞墙死了。前几日,苏府的一位年轻的教书先生,酒后失足,坠井身亡。
    苏府虽不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大户,但在城里还是赫赫有名的,又死了四个人,因此,这件案子颇为轰动。
    老百姓在为生存苦苦挣扎外,在闲暇时总盼望着别人家发生点儿可以供自己茶余饭后发挥想象力随意乱说的新鲜事。因此,这件案子才传播,就闹得沸沸扬扬。
    在李记茶馆里,三教九流聚在一起闲谈,这时,众人恰巧聊到苏府的命案。
    一个干力气活的壮汉嚷道:“李老板,你整天呆在茶馆里,消息灵通,给大伙讲讲这个案子吧。”
    其他人跟着起哄。李瘸子本就嘴松,经人怂恿,更是没有忌惮:“这些天,南来的,北往的,都在聊这件案子。由我总结,只有两种可能。这两种可能都与一个人有关,大伙猜猜是谁?”
    “这怎么猜得着,不是难为大家伙吗?”
    “李瘸子,你就别卖关子了。”
    ……
    李瘸子看着众人的不耐烦,得意地捋胡子,等众人静下来了,才说道:“和教书先生有关。苏诚在临走前,为儿子请来了教书先生。一切因他而起。”
    “怎么回事?”众人异口同声道。
    “听我细细道来。”李瘸子拉着长腔。
    残月挂在半空中,冷眼看着世间的凡人。黑夜刚来不久,草丛里的蛐蛐叫得正欢。一个丫鬟端了一盆热水在走廊里疾走。盆中的水不安分地晃荡着,却没洒出来。
    坐在床榻上的苏诚,嘴角含笑,两眼扫描着端来水的丫鬟。丫鬟却不敢直视苏诚,两手握着苏诚的脚,开始清洗。
    苏诚弯腰缓缓摸着丫鬟的背。丫鬟一个激灵,惊叫着连忙起身。苏诚怒骂了一句,用脚背撩水泼在丫鬟的脸上。丫鬟从头到脚湿成一条线,老老实实地站着。
    管家自外飞奔而来,冲丫鬟骂道:“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收拾东西快点儿滚蛋。”
    “你先滚蛋!”苏诚冲管家吼道。
    管家连连点头说:“是,是。”
    苏诚擦干脚,穿上鞋,指着管家骂道:“每次都是你跑进来。跑那么快干嘛,急着奔丧啊!”
    管家弯着腰老老实实地挨骂,不发一语。
    苏诚又骂了一会儿,火气下去不少,才说道:“好了。滚出去吧。”
    管家和丫鬟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刘管家,我又让你挨骂了。”丫鬟忐忑不安的说道。
    “不过是挨几句骂。你以后多加小心。”管家不在乎地说道。
    两人闲聊了几句,终于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月亮将两人的身影拉得细长。
    刘管家猛地转身,叫了句:“莲叶。”
    丫鬟也转过身,看着管家。
    “脱离这里才是长久之计。”刘管家说完简短的一句话,就急匆匆地走了。
    莲叶感激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中午,莲叶把饭菜放在桌子上,往外瞧了瞧,关上了门。
    “关门干嘛?”教书先生把刚拿起的筷子又放下,问道。
    莲叶扑到他怀里,低泣道:“昨晚老爷又动手动脚的。”
    “畜生!”教书先生拍案骂道。
    “要不咱们逃吧?”
    教书先生深吸一口气,难为地挠头。
    莲叶抽身出去,气愤道:“要不我从了他,也比跟着你这个穷书生好。”
    教书先生连忙拦腰抱住她,哄道:“你敢从他,我就去死。”
    莲叶扑哧笑了,说道:“你除了死,还有什么本事?!”
    “你有本事,可以不跟我啊。”教书先生亲她的脸颊,吻得她脸滚烫。
    “什么时候逃?”莲叶旧话重提。
    “明天晚上。咱们要计划好。”
    “咱们后花园见。”莲叶补充道。
    醉酒的夕阳滑了下去,教书先生看着天上的最后一抹红燃尽,又看着天被墨涂黑,若有所思。
    刘管家的脚步很轻,悄悄地走到他身后,拍拍他的肩膀,微笑着问道:“在想什么呢?”
    “闲着无事,看看天上的云。”教书先生随口应付道。
    “天已经黑了,哪儿还有云?”刘管家看着黑夜,问道。
    “黑夜也很可爱啊。”教书先生露出神秘的笑。
    刘管家也笑了,说:“老爷叫你呢。”
    “叫我做什么?难道要和我吟诗作赋?”他揶揄道。
    “中午你的门关着,有什么秘密?”刘管家诡异地笑着,问道。
    “我一个穷教书先生,难道是在藏宝?”教书先生反唇相讥。
    “老爷兴许知道。他当时一直猫在门外。”
    教书先生惊得站起,恐惧地看着刘管家。
    “凡事小心。老爷这人不是善茬儿。快去吧。”刘管家意味深长地拍拍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木呆呆地,忐忑不安地去见苏诚。
    苏诚满脸和善的笑,摆了一大桌酒菜,客客气气地请教书先生入座:“先生,这几个月劳烦你了。苏某感激不尽。”
    教书先生连忙露出卑屈的笑,说道:“不敢,不敢。”
    “一直忙生意,今天才得闲陪先生喝酒。先生不会怪我吧?”苏诚凑近了些,问道。
    “不敢,不敢。受宠若惊。”教书先生稍稍往后挪。
    翌日,小少爷在后花园玩耍时,见教书先生倒在井里。那时,他已经成了尸体。衙门来人检验,确定为酒后失足,坠井身亡。
    几天后的早晨,莲叶端洗脸水进去时,苏诚刚醒。
    苏诚得意地问道:“莲叶,教书先生是怎么死的,你应该知道吧?”
    “酒后失足,坠井身亡。”莲叶强咽下泪水,小心翼翼地说道。
    “不听我的话,我想让谁坠井谁就要坠井。”苏诚的脸上现出残忍的笑,突然大吼道:“莲叶,跪下!”
    莲叶跪下,哭腔喊了一声:“老爷!”
    “你和他计划私逃,以为能瞒得了我!你是我的人,谁敢打你主意,我就让他坠井。”
    莲叶的脸贴在地上,像一只瑟瑟发抖的绵羊。
    苏诚嘿嘿笑了两声,走过去,在莲叶耳边轻声说道:“今晚你来我房里。”
    莲叶哭着应了一声。
    刘管家见莲叶低泣着从苏诚的房里出来,叹了一声。
    夜终于降临了。苏夫人走进苏诚房里时,苏诚正哼唱着,快活地自斟自饮。
    “老爷,你已经很久没到我房里了,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了吗?你让下人怎么看我?”苏夫人的话里酸味很浓,半幽怨半怒气。
    苏诚不耐烦地说道:“今晚没空儿。”
    “你总推说没空。”苏夫人侧躺坐在床上,风情万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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