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录之凤凰涅槃

第44章


  “呵。”景一一下子笑出声,放开他。
  顾旖斐扶墙喘着粗气,弯腰猛地咳嗽。
  他的书箧跌在脚下,那只白胖胖的猫嗖一下钻出来跳上他的肩膀,举出利爪朝他的脸抓去,“喵——喵——”好像在嘲笑。脸不小心被它划破出血,他倒是好脾气,一点一点将它拉下来,抱进怀里安抚,不一会儿它模样安分,懒懒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看向别处。
  “三生阁历代阁主都不会武,原来此事非虚。”景一道,起了兴致,“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有人需要我们,我们便能活。”顾旖斐抚了抚喉咙,看似漫不经心道:“如果我愿意,刚才你足以死上一百遍。”
  景一凛然,拂手,“何事?”
  “封裕不是在你手上么?”顾旖斐笑着,语气温和。
  七日后。
  定义山庄,后山空地,今日聚集了江湖各色闻风而来的人士。他们围着正中央指指点点,徐义求主持大局,自是中间,徐暮一身红衣,立在左边。从他的角度,可见正中央高高立起两根铁柱,一个蓝袍男子、一个黑裙女子被五花大绑。只是他谁也没看,什么也没看,抿着唇,杵在那儿像一块没有感情的木头。
  “巳时一刻快到了。”徐义求右边的沈晖开口提醒。
  “快到了。”沈晖右边的司徒和泽笑着附和,饱经沧桑的老脸显出从容不迫。
  徐暮忽然迈开脚步,匆匆走到正中央,压低声音道:“你们就看着吧,他不会来的。他要真在乎你们两个的话,早该来了。我会让你们知道,让你们死心,你们尊之敬之爱之慕之的义父,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棍、混蛋、胆小鬼、伪君子!”
  他猛然激动起来。
  司徒姪羽无所谓地笑着,黑裙乌发的她看起来,就像一根暗藏毒药的刺,刺上错落有致生长了许多美丽的小花。她便是这样,用眼神,用笑意,刺痛了徐暮,无声否定了他所有咄咄逼人的断言。
  而此时,蓝白眼也不眨,观察徐暮的表情,虽听司徒姪羽提及内情,以及如何憎恨义父,他仍然觉着有一丝明亮的光芒从徐暮的表情细节里透露出来,火一般燃烧着的愤怒双眸,眸底那一点亮光,如此隐晦,如此强大。
  徐暮拂袖离去。
  “羽,凭你的本事,怎么傻到会被他们抓住?”蓝白看见羽的笑,心中一动,忽然问道。这几日,他一直以为羽是为了送药而来。
  “原话送回给你。”司徒姪羽朝他眨了眨左眼。
  两人相视,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场外众人捕捉到两个垂死之人的笑容,叹了一声,“疯子。”沈晖一直盯着蓝白看,后者似乎感觉他的视线,目光朝他移来,他便悄悄对他作了一个安心的手势。蓝白似有不悦,扭头不再看他。司徒和泽朝司徒姪羽一笑,她也笑起来。
  “巳时一刻到——”
  有人高喊。
  人群静下来,目光纷纷投向徐义求。
  只见他眼角的皱纹折得更深了,目光定定落在通向此处的唯一一条小径。小径幽长,枯叶偶落,却总无人至。“咳咳,”他故意咳嗽两声,举起手向铁柱旁的刽子手示意,猛地落下,“行刑!”
  随着一声落下,徐暮眼里忽然爆发出一直压抑的怒火,熊熊燃烧。他红着眼,死死盯着两个刽子手缓缓举起大刀,饮下一碗烈酒后,尽数吐洒在刀刃上,一声大喝!沉重的大刀抬起锋利的刃,带起破风之声,坠落。
  蓝白和司徒姪羽皆低头望住地面,不知在想什么。在旁人看来,像一个跪地忏悔的姿势,不禁令人心生不忍。徐暮狠狠用力,拳头握出了血。
  “慢。”
  在紧张的最后一刻,众人屏气凝神的时候,不合时宜地响起一道带笑的、从容不迫的少年之音,听在徐义求、徐暮、沈晖、司徒和泽几人耳中,恰是天籁。
  人群里让开一条路,走出两个人。一个是十八岁左右的少年,一袭毫不起眼的灰衣,气质干净,眸子黑白分明得无暇,若水清澈,又仿佛于水中拨起一道漩涡,摄人心神。伴在左侧的另一位青衣少年年纪稍长,俊秀斯文,背一个青竹书箧,抱着一只白胖胖的猫,表情舒适,温和地笑着。                        
作者有话要说:  巳[sì]时是早上九点至十一点间。
  ☆、第四十二章 寂子尘
  
  人群里让开一条路,走出两个人。一个是十八岁左右的少年,一袭毫不起眼的灰衣,气质干净,眸子黑白分明得无暇,若水清澈,又仿佛于水中拨起一道漩涡,摄人心神。伴在左侧的另一位青衣少年年纪稍长,俊秀斯文,背一个青竹书箧,抱着一只白胖胖的猫,表情舒适,温和地笑着。
  他把猫儿放下,露出左手拇指一枚血扳指。
  “这位公子……莫非是和玉岛三生阁阁主?”徐义求目光落在血扳指上,眼神一凝。
  此言一出,引起众人一脸狐疑。
  顾旖斐点了点头,目光扫向人群,“顾藩。”
  一位神态威严的老者踱步而出,先是面朝东方单膝跪地,垂下头颅,念念有词。起身,左手握拳,食指上的和玉扳指遥遥对准顾旖斐的血扳指。众所周知,老者顾藩二十年前对前任阁主顾旎书做了同样的仪式,随后顾旎书才作为继承人得到江湖公认。
  今日,亦是如此。
  顾旖斐扫了众人一圈。
  “在下顾旖斐,和玉岛三生阁,代阁主。”
  “那么顾旎书顾阁主……”徐义求声音关切。
  顾旖斐摇了摇头,微笑。当有些话不能说时,便笑。当不宜表态,便笑。当身处下风,便笑。自他从深渊下历时两年一人爬上来回家,他无需夫子教,便笑得滴水不漏。
  徐义求止住话头。可是,有人趁机夺得话语权。
  “少阁主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文采斐然,您身边那位是书童吗?啧啧,连身边的书童也像是人中俊杰啊……”那人一脸谄媚,对少年使用尊称。
  顾旖斐侧头,见景一不说话,只好道:“朋友。”他笑着,显然挺满意,拨弄着猫儿的白毛,道:“我来是转告诸位一则消息,你们要等的封裕,今日不能来了。若执意要见,有一个条件,只要应允即可。”他说着话,看的却是顾藩。
  “什么条件?”徐义求问。
  顾旖斐走到正中央,旁若无人,伸手去解司徒姪羽绑在身上的绳子。绳子太结实,他捣腾了一阵,听得眼前黑裙女子的笑声,败下阵来,向后招了招手,“过来帮忙。”景一过去挥下一剑,绳子哗哗落下,引得顾旖斐一阵啧啧之声。
  竟无人去阻拦。
  反而是顾藩,到顾旖斐身边警告了一句,“您坏了规矩。”
  “我自有分寸。”
  “三生阁日后如何保持中立?”顾藩道,声色俱厉。
  “我作风如此,您有意见?”顾旖斐笑着道,眼神却不是开玩笑。顾藩凛然,退了下去。
  “封裕呢?”徐暮脸色阴沉。
  “啊,你就是徐暮吧?等等,我还有话说。”顾旖斐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黑字白纸,照着念,“各位请安静一下。”他自然而然命令众人,好像生来他们便该听他的一样。他一说,他们便不说。
  山间林子静谧,远处一只只黄眉柳莺在枝桠间飞窜,发出翅膀扑腾声,鸣声清脆婉转。
  “以下是封裕亲笔:致诸位豪杰,本人封裕,乃是栀子国遥城人氏。栀子国前国君为宣宁王,此人暴虐无度,对宫中无论男女实施非人折磨。十年前我与一宫女出逃,结为夫妻,来到此国却遭追兵围杀,妻子惨死。关于我的身份,各位可于栀子国纪事录寻到蛛丝马迹,而关于宣宁王刺杀未解一案,确与我相关,因为我在妻子去世后,接受了京城五曜姬九渊王爷和江湖人称……”
  听到此处,在场之人无不瞠目结舌,完全没有想到,有幸听闻一桩惊天大案的内/幕。却在此时,林子里的黄眉柳莺一群一群鸣叫着蹿出枝桠,随之而来的,是一下接一下的鼓掌声。
  顾旖斐从纸上抬起头,只见林中通幽小径上施施然行来一人,疏疏落叶中,黑色锦缎华袍,白带束腰,清俊容颜绝世出尘。他的笑声温淡细软,道:“顾旖斐顾少阁主吗?初次见面。”
  顾旖斐看着人走近,踏前一步,握住对方伸过来的手,“先生,久仰大名。初次见面。”
  两只手握在一起,目光交汇,只一刹那,便生出许多旁人无法懂得的意味。也不过是握了刹那,顾旖斐身后的景一忽然上前,伸手扣住顾旖斐的手腕,施力一扯,两只手便分开了。
  “谢谢。”顾旖斐对景一道,把手垂在身侧。
  江湖上被唤作“先生”的,除眼前这位,再无第二个。其江湖地位是任何一个门派、任何一位高手、任何一位国君王爷均无法企及的,无人知晓他来自何方,活了多久,然而在场不管小的或者老的,自接触江湖以来,先生之名已经如日中天。关于真正的名字,他已经很久没对人说过,而他似乎也忘记了,便听由那个人给自己取了叫“寂子尘”。
  寂寞之子,子夜之尘。
  他不喜欢。
  他看到景一用手压住太阳穴的动作,神秘地笑了起来。此时,有人唤他“先生”,他回头,对众人道:“蓝白是卫门门主卫长风正妻之子,十年前饕餮之乱中失散,情况正与定义山庄庄主徐义求的大公子徐暮相同。羽副使,则是天下首富之司徒家前任当家之遗孤,姓司徒,名姪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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