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为安九歌办欢迎宴的时候,安九歌到得有些晚,一身白色的连衣裙,长发在脑后绑成一个马尾,一张脸欺霜赛雪,如那秋日里的海棠花,明媚艳丽得连骄阳都不胜。她扶着门框进了门,淡淡地一眼,扫过全场,唇角勾着一丝轻笑,如冷月清辉,晃了众人的眼。
那一刻,他只记得全场众人都发出一声轻叹,能养出这等绝色女儿的母亲,又该是怎样的风采!
几乎只是一个照面,他知道,他姑姑这辈子,恐怕再也无法在姑父心底里留下哪怕一丝半点的痕迹。
“来来来,快来!”安家老太太忙一步跨出,扶着安九歌进来,教她一个个叫人,安九歌眉间蹙起不耐,捏着隐忍,总算是与众人见过一面,轮到他时,只听得她学了老太太的话,喊了一声“表哥”。
但,这一声表哥,楚颂却是极为清楚,是这有生之年里,唯一的一声了。那时候宾朋满座,安正国一脸担忧,安九歌才会委曲求全,按照安子晴的辈分,喊了楚家人。
后来,老太太任是怎么耳提面命,安九歌终是不肯喊楚虹半声,安正国心疼女儿,将女儿拉了过去,坐在他自己的身边,夹菜、斟酒、谈笑,才算是逗得她笑了一笑。
那时候的她,年龄尚幼,已是绝色倾城,而在他十八岁的年纪里,她只是花骨朵儿一般,既未绽放,更未满树芬芳。也是因了姑姑的原因,他对她极为不喜。那一声“表哥”如蚊蚋,更是勾起了他心头的屈辱,而她其实也是不在乎的吧?
再见她,她安然坐在徐惊墨的自行车后座上,本是一辆赛车,硬是被徐惊墨改装加了一个座椅,只为了驮着淘气的女孩子。满头黑发飞扬,裙摆飘飞,一手搂着徐惊墨的腰,在他的身后笑得肆意,丝毫不见初见时的那份冷淡清辉。
徐惊墨不知朝后向她说了句什么,她笑得咯咯响,手在徐惊墨的腰间左抓右捏,徐惊墨怕痒,自行车骑得东倒西歪,最后两人双双跌下,车倒时,徐惊墨反身将她拉进怀里,垫在地上,让她倒在他的身上。
第三次见面是在徐家,徐惊墨领着人和乔远打了一架,被徐景业骂得不敢抬头,后又被罚去站军姿。徐惊墨面对着墙站着,安九歌就在旁边陪着,徐惊墨不舍得她陪着站,她就拿了个小凳子,抱着一本书,坐在旁边,却是久久不翻一页。
徐景业看着揪心,原本是要让徐惊墨站两个小时的军姿,站了不到二十分钟,便挥手让他们走了。
她就那样静静地坐在旁边不说话,便能让一生戎马倥偬的将军沉郁得无法安心!
这样的女子,不能不让人心动。也就在那一刻,楚颂才发现,每一次的相遇,就如一笔素描,或许一开始淡淡的,不为心所知,可一次次下来,最后在心里成就的,竟然是一副绝美的画。
楚颂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包间里的人陆陆续续地出来,有人上前来打扫地上的泥土花藤,他才醒过神来,一口咽下心头的烦躁,朝门外走去。
徐惊墨驾着车,副座上坐着安九歌,载着她朝郊外去。徐惊墨的驻地在离京一百公里的地方,那里曾是前朝的大营,后来改造一下,便用作了驻京部队的驻地。
安九歌之前去过,路程有些远,她便决定先睡一觉。安全带绑好,座椅放平了,才眯上眼,手机就响了。
有些不耐烦,安九歌有些气恼地掏出来,见是李静,没好气地道:“醒了?”
“臭丫头,你哪儿去了?”李静隔着电波,气势依旧汹涌。
“不托你的福,在交警大队的牢房里待着的么?”安九歌歪在靠椅上,眯着眼,有气没力地道。
那边,好久没有动静,安九歌忍得想要笑出来的时候,才听到李静结结巴巴地道:“那个,徐,徐,徐惊墨没去把你弄出来?”
“又不是他把我弄进去的!”安九歌听得她还好意思提徐惊墨,想到昨日的尴尬窘迫,真正是这辈子都没有遇到过的丢人的事,一激动就坐起身来,气鼓鼓地道:“李静,你丫个死女人,李爷爷怎么就不把你皮给剥了,成日里跑出来祸害人!”
“别,别,九歌啊,你别,我马上想办法把你弄出来,别激动啊,话说那牢房是国家财产,破坏了是要判刑的,最起码也是要赔的,我马上想办法……”李静边说,边就挂了电话。
徐惊墨扭头看了一眼气得脸都红了的女人,慢悠悠地道:“喝了多少?”
“啊?”安九歌正在打开手机上的微信,一条徐惊墨发过来的未读的微信,当是她在咖啡屋外面等徐惊墨时,闹着玩给他发了一条“相公,你什么时候回来”,徐惊墨后来给她回了一条,她正好遇到林哲和乔远打架,没来得及收。
安九歌纤细的手指点开,看到信息,心口被短短两个字熨烫得一阵酥麻,她扭头去看徐惊墨,只看到他的一张侧脸,完美的线条,刚硬的轮廓,便是那最好的雕刻师也无法勾勒刻画的脸,徐惊墨无疑是上天的宠儿,凝聚在他身上的每一点都是日月的精华,山川河流浓缩的如画江山。
“老婆!”
只有两个字,两个字,答复了她“相公”的戏谑,不是玩笑,而是最真情的留白;两个字,诠释了他心头四年来的担忧、惊惧与渴望;两个字,他把这一生最真挚、最深厚的情感给了她;两个字,是他想要与她执手偕老,走过春夏秋冬,走过盛世繁华的执着。
安九歌痴痴地看着他,她把手机放在心口,柔声道:“哥,一会儿小静肯定要打电话来,你帮我!”
徐惊墨笑了笑,手机如期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腾出一只手指,滑过接听键,果然,里面传来李静的声音,“徐惊墨,徐惊墨,你老婆被交警大队的人逮住了。”
“呼!”安九歌抑郁地呼出一口气,忍住把手机砸了的冲动,头扭到一边去,看窗外飞驰后退的风景。
“怎么回事?”
“她昨天喝酒了,酒驾,哦,不,醉驾!”李静弱弱地解释,“不过,不是和我,我没喝!”
安九歌再也忍不住,扭过头来,盯着手机,咬牙切齿,就像李静就站在那手机里一般,不想再理她了,安九歌心里想,再也不理李静那死女人了,不,一定要唆使李爷爷赶紧的把她嫁出去,最好,嫁给一个徐惊墨还要凶狠的男人。
“是吗?”徐惊墨道,“本周末,我会安排一次相亲会,我会提前打电话给李爷爷的。”
“啊?”
惊讶的不光是李静,还有安九歌,知道徐惊墨是在帮她了,安九歌差点扑了上去,要不是怕妨碍他开车,安九歌必定是要一把抱住她的。徐惊墨抬手抚在她的头上,丝毫不把李静无声的控诉放在眼里,接着道:“这次的人选都是我妈精心挑选过了的,李爷爷一定会很满意的。”
“徐惊墨,不,不,墨少,您大人有大量,我再也不逼九歌喝酒了,就算喝了酒也不会让她开车了……”
“这个怎么怪得到你头上呢?”
“怪得到,怪得到,墨少啊,对不起,是我逼着她喝的,全怨我,墨少,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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