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月皎皎

第九十章对峙（上）
    郑卿月不知自己是怎样出的皇宫，只觉得恍恍惚惚间便来到了宫门口，天空阴了半日，这会子终于下起了雪，一片一片的雪花飘落在郑卿月的脸上泛起一丝凉意，冰凉的手抚上冰冷的雪花，一瞬间化作雪水，顺着脸颊落下，仿若一滴泪珠般，郑卿月惨然一笑，自己竟然还是有温度的。
    “王妃？”这次皇后特意嘱托不许下人跟着，所以意红是在宫门口等着郑卿月出来，等了半日，忽的见到郑卿月一个人来到宫门口本以为是结束了准备回府，可是仔细一看郑卿月竟是一个人，身边连个领路的太监都没有，这才觉察出不对劲，在仔细分辩一番，意红不由心惊，即便是那次在三王爷府中遇刺，郑卿月的脸色也没有这样的白，虽是涂了胭脂，但却丝毫没有掩盖住面色的苍白。
    意红连忙下了马车，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上去，扶住郑卿月，慌张道“王妃，你怎么了？其他人呢？”
    推拉间郑卿月回过了神，目光落在意红身上却是有些虚幻不真实，不知怎的，鼻头竟然有些酸酸的，却忘了应该怎么哭“意红，回王府。”
    意红见郑卿月这幅光景，估摸着应是在宫中出了什么事，又或是皇后又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为难郑卿月，本来侧妃先有孕，这最打的就是郑卿月的脸面。
    意红明白郑卿月心中苦，当下也不敢多问，小心翼翼的扶着郑卿月摇摇欲坠的的身子回到了马车上，吩咐车夫驾车。
    坐在马车上，郑卿月心中空空的，脑中却是纷乱无比，一会儿闪过盛修冷清的脸，一会闪过皇后讥讽的笑颜，一会儿又见到曲歌兰立在自己跟前，扶着自己的肚子满脸的娇羞“姐姐，我有孕了。”
    无论在皇后面前表现的多么的坚强，被皇后下药的倒是不孕的事情对郑卿月的打击仍然是巨大的，回想着过去一段时日自己的日子郑卿月就满腹苦涩与委屈，如今唯一的想法。
    晃荡的马车忽的一阵，郑卿月身子前倾一惊，本就无血色的脸上更是接近透明，意红一路上小心翼翼的服侍着郑卿月，见郑卿月惊着了，当下火了起来，对着外面嚷道“怎么回事！”
    车门外静默一阵传来车夫歉意的声音“姑娘，不知怎的，车辕断了，恐怕一时半刻是走不了了。”
    “走不了了？”意红泄气道“这下倒好，冰天雪地的，回不了王府应该去哪里啊。”
    郑卿月听着意红的话，呢喃道“是啊，回不了王府，应该去哪儿？......我现在已经无家可归了吗？......”盛修，你是不是看清了这一点才敢这样对我，天大地大竟无我容身之地？
    出嫁从夫，郑卿月如今想要回到郑家也要考虑一下郑家的处境，毕竟自己嫁的可是皇家，总不能因此触怒皇上连累郑家，而除了郑家......郑卿月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了，原来自己的处境竟是这样悲哀，郑卿月从来都不喜欢依附旁人而生的人，可是如今看来自己竟是成了这样的人，从前是郑家，现在是盛修，或许如今也是应该做出抉择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郑卿月忽然抑制不住想要回府见到盛修，谁说自己不能回王府，凭什么所有人都希望自己离开王府？！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受到这样的对待！盛修当真是知道了皇后对自己下药的事情了吗？他当真帮着皇后瞒着自己不愿意让自己生下孩子吗！不！郑卿月不愿意相信！不听到盛修亲口的回答她是不会相信的！所有人都拦着自己，自己就偏要分辨一二，王府如今还是自己的家，自己凭什么不能回去！
    原本还没有力气的身体也不突然哪里来的力气，猛地直起身子冲出了马车向外跑去，这一切来的太突然，意红根本没有来的及制止，就只是看见一片翠绿色的衣角从自己眼前一闪而过，再一回头，郑卿月已经不在原地了。
    足足愣了三秒意红才反应过来，连忙打起了车帘却见郑卿月正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地里奔跑着，雪下的极大，不过这半日就已经及膝，郑卿月一个单薄的身影费力的向前移动着背影却是那么的坚持，一抹翠绿映着皑皑的白雪是那样的鲜明，意红一惊，连忙跳下车追了上去“王妃！王妃！您去哪里啊！”
    郑卿月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虽然穿了狐裘，但是冷风还是无孔不入的用进了衣衫，冻的郑卿月浑身发抖，鞋子已经被雪水打湿，郑卿月本就体寒，手脚更是冰冷，几步下来脚已经冻得生疼，再过一阵子就失去了知觉，但是郑卿月依旧是不管不顾的往前走，雪下的太大，周围街道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天地一片白色，就只见郑卿月一人在费力的移动着。
    意红紧紧的追了几步就已经气喘吁吁的立在了原地，惊异于郑卿月的体力与耐力，这样冷的天即便是自己也挺不住跑上十步，眼看着郑卿月渐渐消失的身影，又回想起刚刚郑卿月魂不守舍的模样，意红的心一沉，怪自己太过疏忽，连郑卿月眼底那绝望的，生无可恋的悲痛都没有看见，当下也顾不上风冷雪冷的，连忙提步跟了上去。
    不知摔倒了几次，郑卿月终于到了平南王府的门口，看着门前巍峨的两座石狮子，郑卿月抿抿唇，踉跄着来到门口，郑卿月脚上没了力气，陡然栽倒用尽力气拍了拍门环，沉重的穿着粗气。
    不过多时，门吱呀一声的开了，小厮拥紧身前的衣服不住的打着哆嗦出来了，思量着是那个不长眼的偏挑日上门拜访。
    四下打量一圈，这才低下了头，先是一怔，门口怎么有个女子？再仔细一打量，这才惊叫出声“王妃！？”
    前后看了看，却不敢碰郑卿月，自知身份低微，只能小心翼翼的弯腰立在一边询问“这是怎么回事？王妃，您且等等，我这就叫人去。”
    郑卿月喘着气，咳嗦了一声，并未看那小厮只是问道“王爷呢？”
    “王爷？......王爷，王爷应是在书房......”
    郑卿月挣扎的起了身，也不管发髻散乱衣衫不整，拖着沉重的步子进了府，直奔书房而去。
    天气寒冷，盛修是个体恤下人的，特准了引泉一干人等去厢房避雪，是以书房并未有人看守，郑卿月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的进入了院子，看看禁闭的房门，郑卿月却不急着进门，环视一周，满目苍凉，同郑卿月分心境很符合。
    见了盛修自己要说什么呢？若是，若是......若是这一切盛修都知晓呢？若这一切都是盛修默许的呢？郑卿月不知道，若真是这样，自己还有什么勇气站在这里，还有什么勇气面对这一切。
    房门猝不及防的打开了，盛修孑然而立，显然没有料到郑卿月在门口，有一瞬间的惊讶，敏感的觉察到了郑卿月的不对劲“怎么回来了？找我有事？”看着郑卿月的模样，上下打量一圈，最终落到郑卿月湿淋淋的绣鞋上，眸色一沉“进来吧。”
    郑卿月恍若未闻，深深看着盛修，这个自己深爱的人，却又伤自己极深的人，当年少年意气装病拉着自己叫娘子的男人，那个为了自己等了两年不娶正妻的男人，那个因着曲昭以而幼稚吃醋的男人，那个信誓旦旦的发誓不会另娶的男人，那个带给自己无限感动与期待的男人，郑卿月曾经觉得老天对自己太好了派给自己这样一个人守护自己，而如今......
    对自己的生死视而不见，纳妃，生子，默认了皇后对自己下药不许自己怀上身孕的的所作所为，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如一柄柄锋利的刀，刀刀剜向郑卿月的心，而最最令郑卿月不能接受就是麝香的事件，盛修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失去为人母的机会却不做出一丝反抗？！难道只是因为皇后是他的母亲？那他又有没有半分顾忌自己的感受呢？
    容颜还是那张让自己眷恋的容颜，而心，却似乎已经不是那个爱着自己的盛修了......
    盛修眼见着在郑卿月没有动作，终于按耐不住，来到郑卿月身前拉住她的手，语气明显的恼怒“同你说话难道没听见，快些进来。”在触及郑卿月掌心那慑人的寒凉后心中更是一沉。
    郑卿月淡淡的隔开了盛修的手“我自己会走。”自己走进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