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月皎皎

第九十一章对峙（下）
    外面阴沉着天，连带着书房内也不亮堂，竟还点上了蜡烛，书案上灯光如豆，映照着案几上零零散散的几页纸。
    郑卿月站定在屋内，忽的想到，好像那日听闻曲歌兰进门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不管不顾的冲进了书房与盛修当面对质，可结果却是伤的通透，而今日......历史竟是出奇的相似，郑卿月已然有些不好的预感，心境却和那日大相径庭，前者是心伤，今日是心死，不可同日而语。
    盛修皱着眉头上前拉住郑卿月将她安在椅子上，手中的真气源源不断的输送过去，心中虽是气恼她这样不爱惜自己却也忐忑的紧，郑卿月这样的时常，绝对是又是发生了。
    内力化为一股股热流深入郑卿月的四肢百骸，冻僵的身体霎时间舒服起来，郑卿月眉目一软，享受着这片刻的安然，抬眼对上盛修的脸，忽的清醒过来，电击一般的将手抽回，冷冷的别开眼睛“怎么，怕我死了？放心，我命大，死不了......话说回来，我若是死了不是省去你许多麻烦了吗。”
    盛修一怔，讪讪的缩回手“说什么傻话呢。”
    “傻话？是啊，只有傻子才能说出傻话，盛修，在你眼中我是不是就是这样一个傻子。”郑卿月闭着眼叹了口气，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盛修一愣，随即蹙眉抿紧了嘴唇“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郑卿月长舒一口气，用尽全部的力气问出了一句话“盛修，你同我说实话，麝香的事情你知不知晓？”
    “......”盛修怎么也没有想到郑卿月会突然提出这样的问题，这件事情自己明明瞒的死死的，药也已经换掉了，郑卿月的各项饮食住宿也都由自己亲自把关，不会再出现什么纰漏，可是卿月又是怎么听到的消息呢？......忽的灵光一现，母后！今日进宫，难不成是母后说了什么！？
    虽然心中纷乱杂绪但是盛修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麝香，什么麝香？”语气沉静，让人提供不出波澜，就好像盛修当真不知道这件事一般。
    郑卿月抬起头看了看盛修，眼睛犹如一潭无波的死水，深不见底，忽的眼角挑了挑，火光一现后终究归于沉寂，那一汪深潭中是无穷无尽的失望。
    “盛修。”郑卿月开了口“你知道吗？每次你同我说谎的时候，你总是习惯将手的一半藏入衣袖里，而两手的拇指必然是相互勾连住的，所以你每次同我说谎我都能看穿。”
    盛修一愣，这才看向自己的手，果然是一般隐在衣袖中，而露出的拇指相勾连，霎时间失了分寸，在郑卿月面前，自己永远是不懂怎么隐藏的。
    “盛修......”郑卿月抬起头惨然一笑，那一笑美的让人窒息却又心疼，就像盛开到极致下一秒就要凋谢的昙花一般“所以，你对我说了谎，麝香的事情你明明是知道的，却没有阻止，对不对。”
    盛修看着这样的郑卿月本能的害怕，此时的她就像是一个遍体鳞伤的瓷娃娃，恐怕自己再说出什么伤人的话她就会立刻脆裂一般，盛修忽的想褪去一切伪装将郑卿月紧紧拥入怀中好好保护，再也不让说谎伤害她，这段时间为了不叫皇后看出什么破绽而故意冷落她，伤害她，可知盛修心中的伤并不比郑卿月少，反而是加倍的，伤心之余刚夺得是自责，而今郑卿月这样惨败这一张脸，就如一片雪花般飘落到自己跟前盛修还怎么忍心摧残？
    “卿月，我......”盛修按耐不住心中的不忍，上前一步，书案上的烛火爆出了一朵烛花，噼啪一声阻挡了盛修继续向前的脚步，盛修心中一紧，敏感的嗅到空气中的一丝陌生与异样，不由停下了脚步，仔细辨认一番，心中一叹，敛了眉目。
    “没错，我早就知道。”盛修冷声说道,母后的眼线果然是无处不在，这恐怕也是她最后一次试探自己了吧。
    郑卿月眸色一暗，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意思火焰“噗”的一声熄灭了“是吗......”郑卿月垂下了头。
    盛修死死握住手，强忍着不去看郑卿月的模样，好险，自己这么久以来的努力差一点就功亏一篑了，要不是刚刚察觉到了有旁人陌生的气息，盛修差一点就要将一切都和盘托出了，那么这么久以来的一切就都会是白忙活了，郑卿月又会重新陷入危险之中，而自己如今正与盛严斗争到白热化阶段，一个万一就会让母后有机可乘，盛修从来都是自信的，但是唯独这件事，盛修不愿意冒一点险，因为一旦有个万一，失去的，将是自己一生都不会在遇见的，深爱的人，母后若是想要除掉一个人会是不择手段，两相对比，盛修宁愿选择暂时性的伤害她，也好过一个万一失去她，只有自己表现的对她的不在乎甚至是厌恶，才能暂时打消母后对她的叵测居心，虽然很别动，但这是盛修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如今局势混乱，经不起一丝一毫的变动。
    “其实，你完全可以骗骗我的，既然一开始骗了我，又为什么不骗到底？”郑卿月呢喃着“所以，你是当真不愿意同我生下孩子？”
    “若是让你生下孩子，我还有什么理由娶妃纳妾呢？”盛修硬着心肠，注意着角落里人的动静。
    “呵。”郑卿月扯扯嘴角“原来如此，只有我生不出孩子，才能给你一个让歌兰进门的理由，可是盛修，我当初并没有逼迫你立下不娶妃不纳妾的誓言，既然你根本没想遵守又为何要说出来？又为何要剥夺我为人母的权利......”郑卿月面色苍凉。
    “......总归要让你信服口服，从前你不就是一直不愿我纳妾吗。”盛修临场现编的谎话说的倒是有理有据，让郑卿月想挑错都挑不出来。
    话说到这里，郑卿月已经不想再问什么了，多说无益，原来到头来一切的一切都会怪道自己的身上。
    默了许久，郑卿月笑笑，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的仰起脸点了点额头”盛修，你知道吗？在今日以前，无论你怎么伤害我，我心中都是爱你的，因为我觉得你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我是一届女流之辈，大道理不懂许多，却也明白不能做丈夫的累赘，如今盛严虎视眈眈广结党羽围的就是夺取皇位，你的处境有多凶险有多为难我明白，所以即便虽是知道了在盛严府中刺杀我的是皇后的人我也没有想将事情闹大，那是你的母后，我要想对自己的母亲一样宽容......“
    郑卿月叹了口气“可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连宽容的机会都不给我，甚至是直接对我下了判决，我从没想过自己的地位可以同你的生身母亲相比，但是也请你在心中挤出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地方考虑一下我可以吗？歌兰进门，怀了身孕，我都尽可能的站在你的立场考虑，我是主母，应该有这份度量，这一切是那样的理所应当，你从来没有看见我有多么的努力，多么的心疼，，直到今日，我才发现，这么久以来你一直纵容着你的母后给我下药让我不能有孕，盛修，你是不是认为我郑卿月因为爱你，所以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所以就活该被你欺负被你戏耍,所以就活该被所有人看不起，所以就活该被威胁，被自己的好朋友背叛！盛修，我是你的妻，夫为妻纲，你说的话我会照做，我选的路我认了，皇后让我同你合离，这恐怕也是你的意思，我也不愿多说什么，只是我恳请你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宽限一些时日，至少是你登基之前，若此刻我回了郑府，那么郑家就会被人以为是你刨除在外的世家，都不会愿意同郑家亲近，被逼无奈郑家恐怕就会被划入盛严一党，我很清楚盛严斗不过你，最终成为皇帝的一定是你，我不愿郑家因为我被当成盛严的党羽打压，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请求......”
    说了这么多的话，郑卿月只觉得万分疲惫，连张嘴都嫌累，心里空空的，谁人年少时不憧憬一分独一无二的爱情，郑卿月曾经以为自己拥有了，如今却被打击的体无完肤！现在所求的不过就是母家的安稳，才会这样低声下气的放弃所有颜她面与自尊的恳求盛修。
    盛修张张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是仗着郑卿月对自己的爱为所欲为了，总以为自己无论做些什么她都会在后面自己看的地方等着自己，无论怎样她都会在陪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可知道听正i去年个月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罗列出来，盛修才意识到自己伤她已经有这样深了，这个认知让盛修恨不得一刀劈了自己，从前暗暗发誓不会让任何人伤害的，珍之重之的女孩子，害怕风大雨大伤到她恨不得捧在手心的女孩子，自己却是伤她最重的那个人。
    “明日起我会搬到凌云寺上去，不会再给你添任何麻烦，对外你可以宣称我去修身养性，为西北水患的民众祈福，不要伤害郑家，这是我对你唯一的祈求，待你功成之日就可以下旨合离，放心，顾忌你的颜面，我不会再嫁的，毕竟是皇家，经不起风言风语，实在不行我便剃了头做姑子，总不会让你为难。”郑卿月平淡无波的陈述着，是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在乎的了，恐怕自己到哪里都是个累赘，青灯古佛，转眼已成百年，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是吗......